《我是一隻戇狗狗》(實體書於各大書店有售) - 3.3

媽媽不在家的日子顯得份外冷清。

每天清早，當阿一和爸爸都出門後，大白天就只有我獨自一個在家中百無聊賴，沒有人跟我談話，也沒有人跟我互動。

換著是平時，媽媽定會帶我到公園散步…

說著說著，原來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跟友伴們見面了，不知道他們的近況如何呢？

最近的抑鬱好像變得有點嚴重，除了想於自己身上抓出傷痕之外，我還經常追著自己的尾巴。

很想追到，但總是追不到；越是追不到，便越是感到焦慮。

另一方面，食慾的減退導致了明顯的體重下降，望見鏡子中那瘦削了不少的自己時也嚇了一大跳。

時間真的過得很慢，而用來消磨時間的最佳活動，就是看電視。

沒錯，電視是我自己開的。只要按下沙發上那個搖控器的紅色按鈕便行，媽媽教了我很多次，所以我懂。

那位手持我家門匙，負責給我餵飼午餐的鄰居有時也感到奇怪，家裡明明沒有人，電視卻總能自動開關。

電視正在播放著納悶的清談節目，主持人正在講述一些養狗須知，例如要多一點帶狗狗外出散步，飲食要固定均衡之類…

看似全都是我所欠缺的。

忘記提及，阿一最近找到了工作，至於是什麼樣的工作，我並不知道，只知他每一天都要穿西裝打領帶，早出晚歸。

原以為他不用上大學，我們相處的時間便會多一點，但事實卻相反，他回家後總是一臉倦容，顯得相當勞累。

某晚夜深，我趁阿一洗完澡後便進了他的睡房。臥於床上的他揚了揚手以示邀請，我於是躍上了床鋪，撲進了他的懷抱裡。

「工作真係有啲唔慣，好多野都要去慢慢適應…」他說。

「……」我耐心地聆聽著。

「開始有啲後悔揀左讀Marketing…」

什麼是「媽劇停」呢？我聽不明白，我猜應該是他一直在學習的某種專業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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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繼續說：「呢行人工又唔高，又忙，又成日要OT，加上又唔係一門專科，隨時可以搵人取代自己個位…」

「……」我舔著他的手掌。

「不過就算係專科又點，基本上個市場都已經接近飽和，競爭太大喇…供應太多，但需求有限，而家不知幾多大學生讀完書都搵唔到工作。」

「……」我終於聽明白一點點了，是指人們找不到能幹活的事情。

「而家一街都係大學生，你知唔知啊？」阿一問我。

「汪嗚…嗚…」這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你就好啦旺旺…」阿一輕撫著我的頭：「唔使為工作同前途感到煩惱。」

「嗚…嗚…嗚…」其實並不是這樣子的，你們人類有的是自由，可以選擇做自己喜歡做的任何事情，而狗狗則沒有這種權利。

「汪嗚…」我們來高興一下，好嗎？

我走了到置於書桌旁的結他旁邊，輕輕吠叫了兩聲：「不如來唱首歌？」

回想一下，我們經已很久沒有一起唱歌了，真的很想聽聽由阿一雙手彈出來的那些妙韻。

「唔…彈結他？」他洞悉了我的用意後，說：「我攰喇，下次先啦。」

說著說著，疲態盡現的他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最後連燈光也忘記了關上。

生活真的很乏味，因為這一整天也沒有人跟我玩過遊戲。

＃＃＃＃＃＃

日復一日。

彷彿已沒有了時間感。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媽媽終於回來了。她於阿一的攙扶下進門，手中多了一枝手杖，走路的時候好像有點不穩。

「旺旺…好耐無見喇，你好嗎？」久違了，媽媽那燦爛親切的笑容。

沒想到她回家後的第一件事竟是跟我問候。

我真的很感動，本想立即撲上去，可是她看上去好像有點虛弱，我生怕自己的粗魯會把她推跌，所以暫且將自己的興奮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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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之下，媽媽頭上多了很多白頭髮，也跟我一樣消瘦了不少。

待一切安頓好後，我才把自己的頭擱在她坐著的一雙大腿上，向她撒一下嬌。

「嗚…嗚…嗚…嗚…」我真的很想念你…

幸好你終於回到我身邊，否則我快要追到自己的尾巴了。

她體內的腐壞氣味依舊存在，但我自知改變不了什麼，因為我並不能說人話，不能跟他們講出事實的真相，不能將矛頭直指。

「一陣帶旺旺落公園散吓步先。」媽媽輕撫著我的頭。

「……」我一直研究著她的手杖。

心裡其實是萬分期待，因為我經已很久沒到過公園，很久沒跟友伴們見面。

「唔好喇，你剛剛先出院，行動又唔係咁方便，喺屋企抖吓啦。」阿一正在忙著打理家務。「醫生叫我翻到屋企唔好訓咁多，要運動吓啲手腳啊！」

「哎…咁你自己小心啲啦，有咩事就打俾我啦，我晏晝仲要翻工。」

「得喇，你忙你既野啦。」

……

「好久不見！」

「你到那裡去了？怎麼這陣子都不見你？」豬脾仔。

今天的公園裡，就只有我和豬脾仔。

「我的主人生病了。」我說。

「原來是這樣子…要保重身體喔！」

「怎麼今天只有你一個？」我問。棉花糖和大傻都不在。

「大傻的行蹤有點飄忽，我也不是常常見到他，至於棉花糖…」豬脾仔欲言又止。

「她怎麼樣了？」我問。

「她應該是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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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脾仔又說：「某天她的女主人獨自一個來到公園，哭哭啼啼地說陪家中的狗狗走完了最後一段路…我猜那她口中的狗狗無疑就是指棉花糖吧。」

聞悉這消息後，心情頓覺有點沉重。

雖然棉花糖平時總是帶點刻薄和囂張，但假如沒她在的話，我們便不會聽到如此多的奇聞，也不會知道原來狗狗的世界裡也有水深火熱。

想著想著，發現自己開始有點想念她和那段大家圍在一起閒聊的日子…

我忽然記起瑪莉曾經跟我講過的一番話...

狗狗的壽命很短，我們總會有死亡的一天，甚至會比自己的主人先離世，到底那一刻會是怎麼呢？

那時候，我的腦子裡又會想著些什麼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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