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睥睨 > - 23.虛/實 (其之二)

文守正牢牢的注視著電腦屏幕，汗一直流，縱然空調冷氣冷得令人顫抖，但他的汗還是大點大點滴下來。

「名山企業」的股價，猶如天國與地獄，它不是受到狙擊，而是市場恐慌性地拋售其股票，更且有愈來愈厲害的趨勢。

這是涂予在背後所策動的反撃序幕。

涂予想，要對抗 九柱神，先切斷其財政支持，還要阻截未成形的亞洲勢力，因此向文守正動手。

涂予務求速戰速決，遂以網絡攻擊揭開戰幔！他先在網上各個大大小小的討論區、社交平台、通訊軟件散佈謠言，抹黑「名山」；這些虛假消息，其實毫無根據，起初對「名山」的股價無甚影響。但，不知怎的，事情漸漸開始產生了變化。

說「名山」興建的樓盤有危險物埋藏在地底下，確然在不久之後有所發現；說政府與「名山」合作的慈善計劃帳目不清、牽涉貪賄問題，在女首長高調的召開記者會，聯同行政會議成員、衆司局級官員一列排開義正辭嚴的澄清之後，明明稍遏怨聲，卻又旋踵被黑客在網上披露了涉案的轉帳記錄；說「進步黨」收受美國政府利益，政治任務是搞亂香港，更直指首富文守正是影子黨魁──這促使文守正馬上發出聲明，斥之為一派胡言！因為「進步黨」的幕後金主根本就只有他自己，文守正心想，之前的種種攻擊尚算捕風捉影，但這次肯定是子虛烏有。

偏偏，美國政府捐贈的機密文件就在這時候被「維基解密」無情地公開。

為甚麼？

不可能！

怎會如此？

文守正只感到難以置信。

坊間的輿論沸沸揚揚，非議、譴責、痛斥，皆直指文守正！整個香港正被怒火燃燒──民情激烈、民憤上騰！香港人怎麼可能接受如此赤裸裸的官商勾結？如此目中無人，簡直是一種羞辱！

涂予在網上發放假消息，用上代號:「C節魚星人」，就是原加悠從前有一段時間連續夢見的三組詞。藉著傳媒轉載、網絡瘋傳，C節魚星人 聲名大噪！隨後有人嫌名字累贅，把他改為「星人」，輾轉相傳，終於變成了人們稱呼涂予這個告密者的名號：「聖人」。

好事之徒對聖人的褒揚愈來愈誇張，原本只是蜚聲於網絡的告密者，轉瞬便成為全港各個階層熱議的人物，在這麼一個消息亂流的世代，人們都似乎產生出同一種錯覺：我們是不是見證著一個神話的誕生？

在這昏亂的氛圍之中，有些人眼光異常銳利，能看出聖人所發表的訊息，不似是「鬼」，就是不似是政府或「名山」內部中的反叛者，反而像是一個觀察者，說出一個又一個的預言。

預言？

預言之說如閃電疾走於全港以至全球的新聞網站、社交平台、私人短訊、網上討論區，勢頭正旺，各大電視頻道、媒體也爭相製作專題節目去研究、討論。

「甚麼狗屁預言？這是胡說八道！是抹黑！是虛假消息！是謊言！」這時候，文守正向來的溫文爾雅蕩然無存。

他的腦袋似是將要炸開，鼻血在毫無預警下流了下來，滴在亂放的文件上，白紙上的一抹鮮紅，鮮艷得異常刺眼......眨眼間，他看見一個通話訊息乍現在他的電腦屏幕上。

從來沒有人能夠用此方式聯絡文守正，即使有人曾經嘗試，也早被阻截。此刻，文守正詫異地看著電腦屏幕，這不明來歷者傳送了三個字，教文守正不得不馬上開啟，這三個字是：九柱神。

「誰？」文守正其實極度惶恐不安，毫無頭緒下唯有故仍鎮定。

「聖人。」

「就是你。」

「沒錯，就是我。」

「是誰指使你來害我？」這是文守正最誠實的提問。

「沒有誰指使，只因為你是『九柱神』的棋子。」

震撼莫名，縱然相隔著一個屏幕，涂予也彷彿感受到文守正的驚愕。涂予驟感一陣快意，他試圖放開心懷去欣賞文守正的反應，他等待文守正有更佳的「表現」。

另一端的文守正，沉默，只能沉默。

涂予刻意撩撥:「你以為一切皆由你們掌控？你不會以為，你們不會算錯吧？」

「那些謠言，是甚麼一回事？」文守正調整紊亂的思緒，極欲知道對方底細。

「已經證據確鑿，還說是謠言？」

「那是嫁禍！」

「你沒聽過『一語成讖』？」

如遭電殛！文守正被這四個字擊中心坎，他本已猜想對方是否「同類」，這一刻，他認定了這個 #聖人，極有可能就是 #九柱神處心積慮要防範、要除滅的那個人。

文守正，只能沉默。

涂予，感受到文守正已無退路，手指再接鍵盤，預備擲下石頭。

「有句老話：一個謊言說一萬次就變成真理，那並不確實。」

稍頓一息間，涂予要文守正有空間沉思，要文守正慢慢地被恐懼侵蝕。

「我是先散佈一些謊言，再把虛謊變成事實。」

連線中斷了，對話記錄一秒消除了，只餘一幕漆黑。

把虛謊變成事實？

莫非他真的是預言那位？

預言？命定？

文守正陷入無窮盡的愁思。

翌晨，文守正宣佈「名山」與五間企業結成聯盟，共同承擔風險，以冀度過危機。外界忖測何以這五間企業竟肯如此冒險？卻不知，這五間俱是文守正以影子策略所佈下的奇兵，皆由文守正在幕後全權操控，極為隱秘，甚至沒有通報法老，一如「福龍幫」。

結盟一成，果然聲勢強盛，文守正動用旗下傳媒、暗藏的網絡力量，大肆吹捧，造成一片昇平的願景──股價止跌回升。就在文守正趾高氣揚的展示新集團的浩大宏圖的同時，#聖人又在網上公開兩則消息。

首先，直指文守正染黑，除了與本地黑幫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之外，更直接統領美國的華人幫會「福龍幫」。另一則消息是「名山」涉及國際恐怖活動，金援某個神秘的恐怖組織，更暗示此組織是當日攻襲美國白宮的策動者。

消息一出，「名山」崩盤！有如火燒連環船，不可收拾，文守正可謂傾家蕩產、萬劫不復。

戰雲密佈

三江之中

風浪不息

鐵索連舟

如履平地

涂予細味著之前發過的一個夢，出現了這幾句話。文守正把幾個企業結成聯盟，就是「鐵索連舟」。

欲破曹公

宜用火攻

萬事俱備

只欠東風

「那兩個消息，正是東風。」涂予如是想。「難怪，當天那個夢如此的深刻，從『三國』到『大時代』，原來為了今天......」涂予想得入神，無心理會有個人的內心正在天翻地覆。

文守正一臉平靜，絲毫看不出他的內心是何等的動盪。他以天縱之才，隱忍個性，潛藏多時卒成 九柱神 之一，更擔當入侵亞洲的先鋒。豈知就在成功在望之時，九柱神 最為忌憚的聖人竟然真的出現了！自己竟是全無還撃之力，猶被凌遲宰割......文守正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

不覺地，鼻血又再滴下來，紅了衣襟，他沒有理會。

他試圖垂死探扎，求助於法老，法老的回覆使他無以後加的絕望。

「猶大，『福龍幫』就當是三十両銀子吧。萬斯赫卡。」法老的簡單回覆，僅此而已。

或許，文守正如今的感覺，就是所謂的萬念俱灰，他從來未曾有過的感覺。

他欠下了數目大得誇張的巨債。他失去了 九柱神 這個大靠山。「進步黨」、「福龍幫」不是救命繩，反成了催命符。

國際金融中心三期，最頂端之上，有個人影掠過，毫不猶豫的，一躍而下。

──『架眼鏡的人 / 在摩天大樓的頂尖。風而大作，天地昏暗 / 整個城市彷彿在傾斜，大樓不斷倒塌 //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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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虛/實 (其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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