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擒蠻女 - 02

　　輕搖手中絹扇，鞠嫣然看著窗外的景象，外頭雖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可卻激不起自己心裡頭一丁點的情緒。

　　想到家中兩老千篇一律的耳提面命，她就有掩不住的頭疼。

　　適才出門前還被逮著耳邊嘮叨大家閨秀該如何如何，她只差沒奪門而出。

　　一雙嬌媚的鳳眼滑過市街，看到人前人後回避著她目光又想要回頭多看幾眼，那些指指點點，都讓她心生煩擾。

　　這些日子窩火的不順，即便是她再怎麼視若無睹、充耳不聞，也都有些影響心緒。

　　早就知道自己過了成婚年齡已經好幾年，現在二十年華的她都快被皇城上下歸類成老姑婆，只是無心婚配的自己，對於未來是否有所歸屬，她也不覺得很重要。

　　這龍湧縣上下誰人不知，鞠府家千金至今尚未出閣的主因－－正是因為這千金之軀刁鑽嬌蠻出了名！

　　想當初及笄之年，鞠府前門庭若市，光是慕名鞠嫣然美貌而來提親的人每日少說也有十來個，經常是擠得鞠府門口水洩不通。

　　她並非眼高於頂，只是面對那些來了便只對她露出垂涎之貌的男人她實在沒什麼興致，總想著就算沒有什麼功成名就，那麼至少人要正派。

　　偏偏，每個人一看見她不是恍神就是自顧自的誇讚自己，毫無令她欣賞的氣度風範。

　　終於有天，在面對整日應付不完絡繹不絕的人潮她終於不再忍耐，開始使出渾身解數趨離那些膚淺的求親者。

　　往後只要來提親的人，沒有一個不被她整得哭爹喊娘的逃離鞠府大門……

　　她不是挑剔，就沒有人能讓她看得順眼她也沒辦法。

　　就這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趕跑許多前來求親的人之後，再加上她的兩位兄長在江湖闖出了個名號，之後每日找上門的都是要向大哥二哥挑戰的江湖人，恐懼、害怕及她加諸的陰影下，她更乏人問津。

　　光是要應付那些塞爆家門的江湖人，鞠府兩老就已經快長滿一頭白髮，也沒有精神再處理她嫁人的事；更何況礙於兩位哥哥尚未娶妻的事也分散爹娘對她的「關愛」，否則早在好些年前她就被架上大紅花轎嫁了出去。

　　「嫁人嫁人，嫁人有何好？」

　　偶爾仍免不了兩老想到就在耳邊碎念，她想到就嘆氣。

　　「就算小姐要嫁人，那個人也合該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吧？」

　　聽見她煩躁的喃語，她的貼身婢女月禾善解人意的說道。

　　「就妳懂。」她瞥了一眼。

　　「嘻嘻，月禾只是覺得要只有這樣子的男人，才適合咱家小姐。」

　　「那真是謝謝妳了。」她還是被逗笑了。

　　「小姐，市集到了，要不要停下來逛逛？」

　　馬車行走著，月禾靠近窗邊問著，她看了看窗外，搖搖頭。

　　「不了，再往前走吧。」慵懶的交代，她現在只想要離開家門散散心，無心去應付那些只要看到她就議論紛紛的人潮。

　　「知道了。」月禾聞言，走向前喝道。「繼續前進。」

　　「是！」

　　就在侍衛回應後的同時，她欲倚在窗邊小憩一番，馬車突然停下讓車內搖晃震動，伴隨著侍衛被打倒在地的聲音，她疑惑的探出。

　　「怎麼回事？」

　　「小……小姐，前頭……」

　　月禾顫著聲音指著，她瞧見前方的不速之客。

　　「妳就是鞠府千金？」

　　幾名大漢手提大刀，為首一人囂張跋扈的大喊，她收起絹扇走出馬車，她的侍衛被人撂倒在地，她冷眼看著這些人。

　　「各位大哥有何指教嗎？」

　　「哦？沒想到是大美人兒一個，可便宜我們兄弟了。」為首之人猥瑣一笑，其他人也跟著大笑。

　　「大哥，你看，連丫鬟都姿色不錯，我們今天運氣真好！」

　　「說的是！」

　　「你們這些人！居然如此放肆！」

　　月禾雖然也害怕，但還是挺身擋在自家小姐前面。

　　忍著被盯著不放的不舒暢感，她寒聲說道：「若無要事，請別擋住小女子去路。」

　　八成又跟她那兩位兄長有關，知道在他們身上討不了好，想來欺侮她出氣。

　　好個江湖人！

　　「鞠家兄弟仗著武藝高強在江湖得罪許多人，我們早已看不順眼。」

　　「這樣你們該找的是我那兩位兄長，光天化日下擋我去路……莫非是怕了他們，想來欺負我這弱女子？閣下真是好英雄。」

　　字字帶針、句句諷刺，不過江湖中人總有幾個臉皮厚實，根本不把她的諷刺放在心裡。

　　腦子恐怕充滿著想如何玷污這朵絕美的花。

　　「早就聽聞鞠府千金嬌豔絕俗，就算無法制伏鞠家兄弟，制伏妳這美人兒也不錯。哈哈哈……」

　　「無恥！」

　　鳳眼一怒，手中絹扇應聲射出，那雙看似柔弱無力的手執出暗藏凌利的力勁，為首之人以為無礙顯得大意，沒想到扇緣擦劃過臉頰，頓時血流如注。

　　不知情的人當她手無縛雞之力，可她，實際上也習得一身好武藝。

　　這些事，鮮少有人知情。

　　「該死！臭娘兒們！」

　　沒想到眼前的美人一出手就弄傷臉，為首之人一陣惱羞成怒，聲如洪鐘的大喝，眾人全數撲向鞠嫣然一行人。

　　「小姐！」

　　「哼！」

　　鞠嫣然冷哼，拉開月禾，正要不顧眾人目光的出手教訓這些不入流的江湖中人，一道白色身影比她更快一步。

　　迅雷般的身手無聲穿梭人群之中，只聞鏗鏘應斷之聲在眾人吃驚中此起彼落，阻斷了所有人的動作。

　　塵埃落定之後，雪白身影穩若泰山的擋在兩者之間，幾名大漢手上之刀全數攔腰而斷。

　　「失敬失敬。」

　　晏淮昭笑容可掬的拱手作揖，恍若方才的攻勢只是個幻影，而他的出手，令在場的人為之一懼。

　　「你……」

　　一群男人個個看著手中武器僅存一半殘身，再看眼前這白淨得像不沾煙塵一般的晏淮昭，突然被他渾然天成的氣勢震懾得大氣不敢一吐。

　　他手中的佩劍尚未出鞘，便讓他們再無攻擊之力。

　　那是無以言喻的內力壓制，不敢動上一動。

　　「還打嗎？晏某隨時奉陪。」笑著輕擺手勢，牲畜無害的神情潛藏著令人折服的剛勁。

　　「哼！走！」

　　幾名大漢眼見佔不了便宜，趕緊爭相離去。

　　鞠嫣然眼看自己居然英雌無用武之地，雖然心裡頭覺得可惜，但也好過她又忍不住露了一手的消息傳回鞠府。

　　她可不想又被家中兩老輪流攻勢，到時耳根子清淨不了。

　　他是誰？眼前這名一身雪白的男子，勾起她的好奇。

　　「多謝公子相救……」她心存感激的說著，眼前這名男子英姿颯爽，讓人眼前為之一亮。

　　晏淮昭先自顧自的替她撿起絹扇，徒手拍去塵埃，他的舉動令她深有好感。

　　一旁的月禾見狀，率先上前接過。

　　「姑娘，在下名為晏淮昭，這廂有禮。」

　　她方才扔出絹扇的動作他不會看錯，她絕對不是普通女子。他也相信如果他沒能出手，她也有能力自保。

　　他只是學不會怎麼冷眼旁觀。

　　晏淮昭？怎好似在哪兒聽過？鞠嫣然暗忖在心中，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公子身手極好，也是江湖中人？」

　　「姑娘客氣了，只是小有研究，與江湖大俠名號無法比擬。」

　　「是嗎？你謙虛了。」她笑了笑，「有緣再見了。」

　　正要上馬車，晏淮昭一句話讓她佇足。

　　「看姑娘身形，要不是在下出手得早，恐怕姑娘早已撂倒這些人。」

　　她聞言，看著眼前的他，毫無預警點明的情況讓自己怔忡不已。

　　他的身手不是普通人，就連觀察力也是非人一般。

　　扇子抵著露出笑意的唇，直覺這男子的有趣。

　　「放肆！小姐乃一府千金，怎懂你們江湖之人的武功！」知道真相的月禾一聽見晏淮昭的話，連旁戒備的盯著眼前不知從何冒出的男子，就怕鞠嫣然會武功的事情傳開而影響她名聲。

　　「月禾，不得無禮。」鞠嫣然出聲制止。

　　「小姐！？」沒想到鞠嫣然出聲，月禾瞪大眼睛看著她。

　　「沒事。」她安撫月禾，靜靜的盯著晏淮昭好半晌，不否認他的質疑，「我是有習武沒錯。」

　　鞠嫣然有兩名兄長，大哥鞠璨然，二哥鞠非然，在這江湖上是屬一屬二的高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家中既有遊走江湖的兄長，那麼身為么妹的她武功習得一二也是自然。

　　從小觀瞻兩名兄長習武，那時的她因好奇覺得有趣，便央求兄長教授，她是鞠府的掌上明珠，兄長自是寵愛護佑而不願意讓她習武。

　　因不得所願，不只氣憤絕食，還個把月不理兄長半分，兩人才忍不住討饒才讓她如願。

　　如同鞠非然與鞠燦然的天賦，她學有所成，有著渾然天成的俠女風範。

　　鞠府老爺常說，他非是江湖人，卻兒女個個江湖身，他也始料未及。

　　但畢竟鞠嫣然是大家閨秀，習武之事便成了鞠府心照不宣的秘密，外人也就不知詳情。

　　她本就沒把這事當成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旁人愛緊張罷了，就算被人知道她並不放在心上。

　　她只怕傳得人盡皆知，她的耳朵要不得安寧而已。

　　見她直率坦承，落落大方的模樣讓晏淮昭心裡多了份異樣。

　　在宮裡待上數年，見上的嬪妃宮女不計其數，只是雖然個個擁有沉魚落雁之貌，私下卻常為是否能得主子亦或皇上歡心而做盡爭寵之事，弄得人面目全非。

　　即便是今日面對的是摯親之友、還是貼心的稱姐道妹，下一刻能否活過三更，又是另外一回事。

　　除了曾經的她之外，晏淮昭第一次，遇見如此不矯揉造作的女子。

　　兩人突然對上，那一眼似乎閃過些什麼，驀地使兩人一怔。

　　鞠嫣然收回目光，莫名的有絲倉惶，第一次被人瞧得不知目光該擺哪兒。

　　第一次，她心裡頭起了蓮漪，一下子又隱沒。

　　晏淮昭忍不住摸了自己的心口，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

　　「少爺！少爺！你可讓老夫追上你了！」

　　晏淮昭來不及說上什麼，齊伯領著兩名僕人氣喘如牛的拉住他，鞠嫣然發現四周圍的人也圍得多了，手中絹扇一開，她飛快的掠進馬車內。

　　那只翠玉青蔥似的手拉開了布簾，鞠嫣然再探首時嘴邊掛著一抹笑意。「今日之事多謝晏公子，後會有期。月禾，走。」

　　「噯……」

　　晏淮昭沒能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馬車就此離去。

　　「少爺？你這是怎麼回事？」

　　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的齊伯一昧無知的問著，卻勾不起晏淮昭半點心神。

　　「齊伯，你剛說她是誰？」

　　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晏淮昭收不回目光。

　　「她是鞠府的掌上明珠，鞠嫣然小姐。」

　　鞠嫣然……

　　很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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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馬車前行一段路，月禾忍不住問道。

　　「小姐，月禾有一事不懂。」

　　她回神：「怎麼？」

　　「那男人雖然救了咱們，但他居然看得出來小姐妳習過武，還將它說出來，怎麼小姐一點也不生氣？」

　　「生氣？有什麼好氣的？」

　　「小姐明明就看起來高貴優雅又需要人保護的模樣，為什麼能做此聯想？更何況小姐習武的事情可是不能聲張，他這樣子很容易毀了小姐妳的名譽，妳不生氣月禾都要生氣了。」月禾愈說愈氣憤，大動肝火。

　　「不知者無罪，他說的也是事實，更何況他還出手幫了咱們。」

　　會不會被人知道她會武功這件事對她來說一點也不重要，該出手她定然會出手。

　　從來不認為自己需要被保護著，晏淮昭的介入不過是一種巧合，她反而要感謝他的路見不平，否則以她的性子鐵定先做了再說。

　　是說，這也不是第一次，說不定整個龍湧縣的人民都知道她會武功，就府裡人瞎緊張。

　　「小姐，妳很難得幫外人，還是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月禾扁了扁嘴，有些吃味。

　　向來無慾無求又淡看世事的小姐，居然破天荒幫人說話！？

　　「我平日應該沒這般教妳忘人恩惠，嗯？」扳著臉，鞠嫣然輕語中帶著不容人忽視的威嚴，讓月禾噤聲。

　　「月禾不敢。」

　　她笑道：「好了，別吃這種莫名的飛醋。」

　　月禾扁扁嘴。

　　「託人查查那位公子來歷。」莫名的對晏淮昭有絲在意，她吩附道。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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