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治人……」
原以為停車場見到得一家大小是同樣返鄉的人群,但是如今,我站在大排長龍的隊伍之最,深刻了解到,這是如何錯得離譜!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人群盡頭,坐落著一座紫色黃色相間的售票亭,薰衣草點綴著小小帳棚,黑色板子上,用螢光筆洋洋灑灑地寫著價目,櫃檯旁邊還有一個抽獎箱。
我的大吼引起了前方遊客的回首側目,尷尬地笑著道歉,我唰地翻臉瞪向終於捉住牽引繩的治人,指著圍欄上「寧芙神社」這四個大字,頓時無法理解眼前所見。
雖然早有耳聞治人的爺爺、奶奶日治時期曾為神社的神官、巫女,專職為人民消災解厄,算是俗稱的道士、陰陽師,隨著日本政府退居台灣,因流派不同,在當時被視為怪力亂神而被畏懼與排斥,因此兩人決定退隱山林,不再插手紅塵俗世,受到山神庇護,因此在所居深山築起一間小型神社,供奉著此山神靈,也聽說治人奶奶深愛園藝,在神社附近開闢了藥草園、種植了各種花草樹木,過著自給自足神仙般的生活。
明明脫離世俗隱居的兩老人家,如今卻開啟了園藝生意?而且生意還出奇的好,絡繹不絕,人龍都排出了大馬路,如此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吧!說好的與世隔絕?說好的隱居生活呢?!
終於抓回牽引繩的治人,滿身大汗,一臉快虛脫,原本就沒有多健康的膚色更是泛白了起來,他聞聲回忘了過來,喘著氣,一臉納悶:
「咦,我沒說過嗎?」
如果知道,還用得著問嗎!
能是被我兇惡的視線給驚嚇到,治人肩膀退縮了一下,搔著頭,既困惑又不知所措,不知該從何解釋起的他最後拿出了手機,滑開了一則報導交給我,星羽和我一樣好奇,將頭湊了過來。
事情是這樣的,某一日,一對迷路的外國籍夫婦經過,陰錯陽差來到了深山之中,經過此處入內求助,怎知卻被這花香四溢、鳥語花香宛如世外桃源的美景迷住,作為職業攝影師得他們自然不能放過這美不勝收的人間仙境,在離開之前,經過治人爺爺奶奶同意後拍照PO網,就此一舉成名,天天都有不少人慕名而來,奶奶見機不可失,便做起了生意,因此有了如今這番景象。
「你早就知道了?」
睇視表情毫無波瀾的阿葛,不見意外的臉色,彷彿早在幾百年前便已知道。
阿葛看我像是控訴他為何不早點跟我,讓我像鄉巴佬一樣大驚小怪的神情,聳了聳肩,無奈表示我又沒問過,喵的。
抬頭打量這座園地,沒有日本神社傳統的鳥居造型,也沒有百層階梯的洗禮,水泥參雜小石子鋪平的道路上,兩側樹木鬱鬱蒼蒼,沒有前往神社的莊嚴,反而有種踏青的休閒。
「喵喵喵。」星羽延頸盼望前方,迫不及待想要入園。
沙--
清風輕撫樹葉,突然,我背脊爬上一陣寒意而冷顫,這股寒意不是指溫度,而是類似精神方面的感應,感覺……就像被人盯住,帶著打量意味。
左顧右盼,不見絲毫可以的視線或人影。
「似乎有些奇怪。」
我大驚,以為阿葛和我有著相同的感受,回過神,卻看見他凝視著售票處,就連治人有露出擔憂的表情。
摸摸鼻子,猜測是自己神經過敏。順著他們的視線審睇,現場僅一名工作人員應付長串人龍,因此隊伍前進的速度十分緩慢,售票口似乎起了爭執,不時傳來民眾不悅的音調,同時遊客不是走入園內,而是反方向走回停車場,甚至還可聽見他們罵了幾句髒話。
如此景象讓治人感到不安,就連身為外來者的我、阿葛、星羽也察覺到不對勁。將尹奴的牽繩交付我手中,治人撂下一句「等我回來」,便鑽入了人潮。
尹奴顯得躁動不安,不斷來回踱步,星羽見狀跳上尹奴的頭頂,像是在安撫,輕舔著,就連Coffee也擠到她的身邊,相互依偎。
很快,治人便從人群中鑽回。
「怎麼了?」見治人回來時帶著煩惱的神情,阿葛迎向前,關心問道。
治人有些懊惱地搔著頭,支支吾吾不知該從何說起:「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氣候問題,這次薰衣草綻開的不如預期,其他花也未如期盛開,生長得似乎也不是很好,雖然已經在專業上公告過,不過還是很多人不知情跑來,剛才就是因為退費問題在爭吵。」
「等等,我們不是來賞櫻的嗎?怎麼變成來看薰衣草了?」看著柵欄上洋洋灑灑寫著薰衣草祭幾個大字,由於最近幻象頻繁,我一直以為是我眼花。
「有櫻花啦,只是不像阿里山那樣一整片,不過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似乎也開得不怎麼樣……」
雖然星羽聽到眼裡難掩失望,但並未打消入園的念頭;阿葛本就不是以賞花為目標,帶Coffee出來踏青才是最初打算,所以他本人倒覺得無所謂。
和服務人員眼神示意,我們毫無攔阻跟隨治人走入園區,剛爬上第一個平台,一棟鄉村風格的歐式建築映入眼簾,外頭的盆栽,花朵綻放,看起來並沒有治人轉述的那般糟糕。
這棟名叫「神諭屋」,白話來說就是故事屋,搭配童話風插圖,講述著神社神話:
很久以前,這裡住著一群名為洛恩斯的民族,長年侍奉著山神,瑪拉,一直友愛族民的守護某天神發瘋了,賜下乾旱,並要求族人獻祭,讓這個和平的村莊染上了血腥風暴。在首批獻祭中以一名嬰兒逃過一劫,那便是主角:寧芙,負責看管祭品的山民因不忍心殘害如此年幼的新生兒,再加上親身父母的請求,於是他們決定將她連夜帶出,藏入山中,由一名寡婦哺育養大。
然而獻祭並未讓山神就此滿足,甚至變本加厲轉,直到人群急遽的萎縮,山神轉而要求,每年都必須獻上新娘與祂共度餘生,人民在饑荒及疾病中死亡,或者失蹤,隨著新娘的神嫁,日子有逐漸好轉的跡象。人們都認為是新娘鎮住了山神的怒火,但是從來沒有半個新娘回來探親過。
多年以後,寧芙為了報答山民的養育之恩,自願代替繼姐成為新娘,經過聖泉洗禮,花轎趁著凜冬滿月之時移入深山空地,黑暗中,歌聲指引了寧芙來到了滿是頭顱的洞穴,她在花圈中朗誦禱詞,忽然出現的矮人迎接入內,洞穴深處竟是滿山滿谷的金銀財寶,然而她很快就發現這全都是來自歷代新娘的嫁妝,而在前方等著的,是一個正在吃人的嗜血怪物,妖怪冒充了神明,寧芙拔出了暗藏的小刀,趁怪物不及防刺傷了牠,然而卻未造成多大,傷口轉眼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怪物憤怒,想將她殺掉,不敵敵人體型的寧芙被打入了水中。
在水中,她聽見了來自真正的神明,瑪拉,的呼喚,山神告訴她擊敗強大怪物的方法,並將她送出了洞穴,為了拯救村民,寧芙依循著指示,通過了三大試煉,獲取了強大力量,與得知真相的村民共同擊敗了偽神,然而這場戰役中,與怪物同歸了餘燼。
為了紀念寧芙的貢獻與犧牲,再加上瑪拉托夢願將寧芙取為新娘,於是村民豎立起她的祭壇與雕像,與山神共同供奉。飛升為神明新娘的寧芙與瑪拉共同庇佑著這個村落。
多年以後,外來民族闖入,與當地居民搶奪土地,發生了莫大的衝突,最後導致戰爭,死傷無數。善良的寧芙不忍心族人性命的消逝,與山林土地生靈的哀號,於是引導了生靈前往神明與人間交界,名為仙境的豐饒土地,從此洛恩斯民族從人世間消失。
當逛完神諭屋,雨也停了,我收起雨傘,好奇地奔向花團擁簇的黑板邊,研究著上頭繽紛的顏色,可愛的字體和插畫訴說著森林裡美好的日常,將一日的行程都為旅客安排好,星羽他在我的頭上,而對我們真正有興趣的,是黑板上的美食插畫,不過因為終究只是圖畫,我們很快就失去了興致,轉而研究起佇立於不遠處的地圖版面,好,看不懂。
繼續向上爬,經過了一座瀑布,治人在一個灑水裝置前停下了腳步,細長的兩側樹幹,繁星垂掛,一塊匾額橫過,上頭可愛的字體寫著「淨身儀式」四個大字,樹木環繞小小的平台,搭配著一名少女星辰下淨身的插圖。
「你們要試試看嗎?」治人兼職導覽人員,十分熱情地為我們介紹:「看到那個按鈕沒?按下去上面會噴出薰衣草水喔,薰衣草Lavender,源自拉丁文Lavare,代表洗滌之意,可以為你們帶走旅途的塵埃和疲憊喔,水則是來自那座瀑布,據說是當年神嫁新娘的淨身聖地,相當於聖水加持。」
神話結合環境,宛如走在神話之中,尋訪寧芙的行走路徑,彷彿親身體驗。
星羽聽聞躍躍欲試,縱身一躍,奔入了灑水器下,她矯健地一躍而起,按下按鈕,登時水氣氤氳,薰衣草的香氣意外濃厚得連鼻塞的我都能聞到0。
星羽聊天享受著噴霧的洗禮,一臉享受,宛如置身於天堂。或許是心理作用,就連空氣也好像受到淨化般,不只身體覺得輕盈,就連心情也瞬間輕鬆了起來,凡塵間的煩惱拋出了九霄雲外,回到最初純樸的初心。
尹奴緊張的表情舒緩,吐著舌頭再度露出暖陽般燦爛的微笑。Coffee也竄入其中,蹦蹦跳跳得木板都震動了起來,似乎覺得這裡的一切都很新奇。
在星羽的慫恿下,我也上去體會了一下薰衣草香氣洗滌身心的感覺,唉,要是沒鼻塞就好了。可能是因為感冒的關係,我並沒有像星羽及Coffee那般浮誇的感觸。
治人繼續領頭向上,途中路過許多陽傘撐起的露天餐桌,百花區隔出每個座位,竹子製成的屏風為這空間增添出了雅致,左側的廚房可聽見爐灶的忙碌,右前方矗立一棟兩層樓的木頭建築說兩層樓並不正確,由於地勢關係,第二樓相對來說也算是第一層,樓上人滿為患,不時傳來食物的香氣與碗筷撞擊的聲響,樓下是廁所,乾淨得令人不可思議,綠色地毯與深棕色的木質色調搭配得十分絕配,可見簡約的星星圖案點綴,目光所到之處都舒適無比,洗手間十分特殊,與走廊相對的另一邊沒有牆面,而是透明的防護柵欄區隔出界線,可一覽山林美景。
眺望這片景色,原本鬆懈的心情再度緊繃了起來。
--醫生!
重疊的山巒樹林,我再度看見另一個截然不同蕭條的世界。而且,連幻聽都出現了。
「喀啦喀啦。」四周想起宛如貝殼相互撞擊的空靈聲響。
橫過窗戶的樹枝漫步走過一球嬌小的身影,剛開始以為是在外面等待的星羽又開始亂跑,然而那毛茸茸的雪白中卻有一對長長大耳直立……兔、兔子?!我霍地趴在玻璃上,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想看清這突如其來出現的生物。
似乎被我拍打玻璃的聲音嚇住,那團白色毛球顫巍巍抖動著耳朵,抬起了那張絨毛小臉,淺藍色如玻璃珠般美麗的眼珠與我對視。
『醫生?』
不知出自何處了稚嫩嗓音,讓彼此頓時都為此定格。原本驚奇的心情一掃而空,同時被舉起來拋向宇宙,我可以確定的事,在我踏入廁所參觀時,十分確定裡頭並無人使用!更別說這宛如直接自腦海中響起的聲音!所以、所以,這究竟是?!
「凌風,你在幹嘛?」
倏忽,羽毛撫過了耳膜,我震驚,宛如從噩夢中驚醒,汗流浹背,我瞪大著眼,回過頭,從鏡面的倒影,我看見了自己像是受到莫大驚嚇的神情,張成「O」型的嘴,喉結上下移動了幾趟,卻仍然沒發出任何聲音。
察覺異狀的阿葛鎖起了眉頭,擔憂的神色表露無遺。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
身體反射性遮掩背後的景象,我目光閃避,掃向了窗外,已經不見那團白色物體,彷彿剛才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馬的,到底是不是真實,還真是只是幻覺,我也不敢確認。
「……大概,真有一點累吧?」扶著額頭,我仰天思索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很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海藍色眼眸暗沉了幾分,我伸手制止了他想攙扶我的動作:「別讓治人知道,我還可以。」
逕自走向出口,突然,我後腦杓當場直接被賞了一巴掌,衝力大到讓我差點往前撲倒,再度一臉驚嚇地回頭,阿葛翻起海浪的眼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慍怒地瞅著我,十分不爽我的輕描淡寫。
「逞強什麼?」
摀著頭頂的種包,我愣了幾秒,接著不禁笑出了聲:「既然如此你怎麼還可以打病人?」阿葛不愧是阿葛,不得不承認,他的敏銳度總讓人感到十分棘手。
「好啦,」搭上阿葛的肩膀,任由所有重量掛在他身上,我拍打著他的背部,想熄滅已經冒出火光的怒火,「如果真不行我會跟你說。這樣說總可以了吧?阿葛媽媽。」
「這還差不多。」
找到放棄自我似頹然坐在椅子上的治人,一見我們他開口就是抱怨著要他牽制住這三頭猛獸簡直是在為難他!已經跑到樹上抓松鼠的星羽和在道路上狂奔的Coffee已經脫出了掌控,只有尹奴在旁用溫柔的目光守護著這兩小隻的放縱。
我和阿葛十分有默契地互看一眼,身子迅速一翻,一人爬上樹、一人奔馳而出,各自捉拿自家不受控的毛小孩。
在枝幹間來回數趟,我終於抓住了正要咬住松鼠後頸的星羽,連忙解救出那隻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可憐小生物。
見我放走獵物,星羽忿忿不平,表示是那隻臭老鼠先拿果子砸她,想趕走他們這些外來者,明明是那傢伙先行挑釁,為什麼要放過他!?
真是一隻特異獨行的松鼠,抱住星羽輕撫他的背部,許久也無法安撫下她高漲的情緒,尾巴快速地擺動拍打,她撇著嘴,嚷嚷著我人太好,怎麼可以放過那種愛搗蛋的精靈,要好好給他們一點教訓才會學乖!直到我從包裡掏出一根草莓口味的棒棒糖,才終於止住了她那張機關槍似不斷掃射的嘴。
阿葛也鉗著Coffee回來,全身落葉沾染,也不知道剛才竄進了什麼地方,就連一向儀容整齊的阿葛也難得凌亂,如今在Coffee頭頂、掉落的那副鵝黃色毛帽滿是泥濘,露出始終隱藏住的燦燦金髮,宛如自帶聖光,美麗的容顏也因為光芒的加持,顯得神聖不可高攀,路人的眼球無不為這份燦爛光芒及美貌吸引,甚至有人以為見到了神,跪拜得下來,年輕一點的則是眼冒愛心無受理性控制衝上了前,想挽留美女的回眸,我連忙衝向前拿出備用頭巾罩住了那頭令人無法直視的豔光,同時瞪眼逼退那些找死的男人們。
阿葛手上的那條憨狗依舊一邊笑得尾巴不斷甩著,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反而十分開心自家主人和他玩起鬼抓人的遊戲。
「誇張、誇張、真是太誇張了!你們一個個都是妖精吧!」作為青梅竹馬,也對阿葛虛幻美麗的容顏產生足夠抵抗力的治人,依舊對路人誇張的行徑感到嘖嘖稱奇,咱們家的阿葛不愧是堪稱「人類中的蓮南希」(愛爾蘭妖精,一種吸取精氣的吸血妖精),美麗又致命,難以想像若我未在之前擋住那些追求者,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大概就是重現「暴力精靈」的威嚴吧。
走到第二層樓前的斜坡,紫黃相間的洋傘下,帶著各種動物髮箍的工作人員來回帶位,治人拖著行李為我們訂下位置,服務人見到他似乎頗為驚喜,無不圍上前和他打招呼,治人笑得靦腆,連耳根都一片通紅,習慣家裡蹲與世隔絕的生活,突然一群熟人靠近,總令他十分不好意思,眾人一手撫摸著尹奴,一手拍把治人的背部,尹奴乖巧的任由擺布,尾巴再度成為快樂的雨刷。
寒暄了許久,治人終於從人群中夾著尾巴逃回,手裡拿著菜單要我們先隨意看看,便把尹奴交給我們,朝標示員工宿舍的白色木房方向拖著行李而去。
捏著鼻翼,又覺得鼻子一陣搔癢,我伸手探入背包,才發現衛生紙用完了,只好認命地將鼻涕倒吸回去。
我們朝香草市集方向漫步而去,途中經過了一間收費站,我才意識到,原來整座園區都屬於餐廳的一部份。
各種香氣從市集撲鼻而來,主要還是以薰衣草為主,大致看了一下,無非就是薰衣草乾燥花及種子、香包、浴鹽或香皂等紀念品,唯一引起星羽關注的,是那桌上專適用的熊玩偶,若不是我及時抓住她跳躍出去的身子,現在會多出一隻貓咪裝飾。
在市集前方的的吊椅拍了幾張毛孩子團體照,憨狗真不是叫假的,Coffee沒有一張照片是正對著相機的,反倒是星羽與尹奴,只要一看見相機在眼前晃過,便立馬露出專業拍照姿勢與微笑,根本就是毛孩子界的網美!
默默打開我們三人當初一起經營的毛孩子部落格,為許久沒更新的粉絲專業添上新照片及更新孩子們的健康近況。正抬頭仰望天空的阿葛,在一陣手機震動後,目光瞟向了我,唇瓣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趁阿葛不注意,將那回眸一笑的瞬間收編入相簿,然後再度安靜地分享給其他會感興趣的友人們,很快地,我接收到幾個人激動地回復。
『你什麼時候才要撲倒阿葛呀!(貼圖:兩眼愛心的可愛兔子雙手交扣,露出期待的表情)』
有一則回覆如此問道,我啞然,選擇無視。
很快又有另一個訊息接續著寫:『怎麼會是凌撲倒葛大呢?怎麼看都只有凌被反撲的份吧!』
『哥哥……凌風本人還在群組內喔……』
『(貼圖:表示贊同的熊熊點著頭)』
我決定要把這不安好心的群組封鎖一陣子。
漫步在藥草園中,看著每株植物的介紹牌,正如治人所說,當季花草,大部分不是凋謝,要不就是還未綻放,連花苞都沒有,花期嚴重混亂,就算有綻開,也小得宛如營養不良,葉片甚至出現泛黃,有些甚至乾脆俐落,枝椏光禿一片。
原本看到繡球花的招牌,我還激動了一下,印象中的繡球花大而美麗,幾朵便能將畫面營造出華美的氣氛,然而當我看到那一株泛黃的小繡球,我感到拋在天際的興奮瞬間墜落到深淵,徹底失望。旁邊的指示牌下也只見泥土和幾根雜草,不見本尊。
跟著到處亂竄的星羽和Coffee,我們鑽入了一間漆黑的帳篷內,原以為會被黑暗籠罩,怎料卻是一片繁星般璀璨的螢光跌入眼底,牆面上描繪著各式圖案,其中以日月星辰由維多,兒童的筆觸讓畫面增添出童趣。
「喵喵喵!」星羽激動地叫著,說我在發光。
低頭看,這才意識到我的白色上衣此刻在黑暗中散發出溫潤的光澤,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原來我這件衣服是螢光的……然而我很快便意識到,星羽全身散發出比我身上更強烈的光芒,簡直就是會行走的螢光球!似乎發覺了什麼,我迅速將頭轉向Coffee,他的白毛部分和星羽一樣,正閃耀著,反倒是阿葛的方向,由於白色部分比例極少,看起來十分灰暗。
尹奴咬著我的褲管,要我看向低處的牆面,那肉球形狀的螢光,映照著尹奴得意的表情。
「這裡有也有圖案呢。」
眼尖的阿葛掃了一眼便發現肉球旁邊有塊小面積圖騰,宛如故帶王國徽章,精緻程度與童趣筆觸相差極大,但是螢光卻相較黯淡,圖騰旁邊區塊式繪有三面圖案:左邊是隨音樂跳舞的少女;右側的少女踩著荊棘之路前行;而中央,一條懸浮的道路上,少女踩著步伐,在燃燒的道路上勇往直前。
「那是在描繪寧芙的三試煉。」
冷不防一道聲音穿過我兩間,歸來的治人騫簾而入,這間帳篷,名為「煉獄」,卻反而帶著一股祥和與寧靜的氛圍,充滿正能量。
「怎麼這邊那麼常看到這星星圖樣?」我困惑地看著眼前的三名少女,她們有一共同點,就是胸前都有一顆星星印記,如同踏入園區內所見的所有星星記號。
勾著我和阿葛兩的脖子,治人掛在我們身上,將頭湊近了過來,看向我指的方向:「你說那個啊,因為根據傳說,寧芙身上胸口處有一星星胎記,象徵希望之光、神之指引。而且,」他指著隱藏於黑暗中,帶著不明顯微光的一排英文字,「這三個試煉也各代表了三種意義--」尾音拉得老長,治人不明釋,故意賣關子,想讓我們猜猜看;沒有給他表現的機會,手指撫過牆上的文字,我直接戳破他想營造出的神祕感:
「冷靜、信念、堅毅。」
治人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我,一臉「你怎麼會知道」的表情,這些可不是一般的英文單字啊!
「是精靈語吧,不是語言學家托爾金發明的語言體系,而是蓋爾語。」
蓋爾語,傳說中高地精靈所使用的語言,是凱爾特語族的分支,源自愛爾蘭的古語,延伸至蘇格蘭,是蓋爾人使用最久的語言,又稱蓋爾語。
由於自家父親是名考古學家,又是半個語言學者,長年跟在他身邊的我,也算是耳濡目染學了不少,雖然不指望能流暢溝通,但至少看得懂。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同時擁有充滿歐洲建築風情的園區、有著日式名稱與神社、充滿原住民鄉土融合西方勇者元素的神話,現在又在帳棚內看見了蓋爾語,這是什麼東西方文化混和的神社?
「我的天啊,」治人誇張地發出驚嘆,「你究竟有什麼語言是不會的?都要成為語言大師了好嘛!」我有點分不清這浮誇的語調究竟是在稱讚,還是調侃。
阿葛也不打算放過這個機會,感嘆著:「要是理科也能像文科這麼技藝精湛就好了。」
「欸欸,不要趁偷罵我成績差喔。」
「哪有,我可是很真誠地在稱讚你呢!」治人說得一臉誠懇,下一秒立刻破功,敷衍了起來,他依然勾搭著我兩的肩頭,半推半拉,三人連體嬰似走向出口。
「這裡很悶捏~讓我帶你們去認識我家引以為傲的神明吧!」
藤媽媽的藥草園便位在神社前,赤紅的鳥居下,只見幾階樓梯長的高度,便可到達一座傳統的日式神社,紅白相間的祝繩連接著祈福鈴,遊客將硬幣丟入油箱,三個毛小孩被留在了外頭,由尹奴親身壓著他們以防逃脫,星羽難得乖巧沒有掙扎,她望著裡頭,雙目一瞬也不瞬遙望,也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放空。
走入那復古的門扉,一座蓮池將聖像雕刻與信眾或遊客間做出區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花香,美麗的少女趺坐於盛開的蓮花之上,背後展翅的月輪,在視覺的錯位下宛如少女的雙翼;一條巨蛇蟠踞周圍,將少女守護於中央,猙獰的蛇臉展開了顯示威嚇的羽毛,咬著明珠,作勢攻擊。
少女雙眼微啟,雙掌舉於胸前,指尖相觸,形成一個正三角,三角中央閃著溫煦的微光,少女那雙彷彿能看透靈魂本質的清澈雙目凝視,像是凝視著手心微光。
一把劍鞘閃爍星碎的長刃,橫於少女腿上,奇怪的造型讓人看不清是大刀還是長槍,傳說是寧芙通過試煉拿到的聖器。
說明旁上簡單的寫著:羅賽朵女神與瑪拉羽蛇神的守護。
如此美麗的雕刻,看得令人嘖嘖稱奇,如此RPG風格的神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還融合得毫無違和感,我都開始懷疑這裡其實是主題園區,所謂的神話只是為了配合主題杜撰的故事,雖然這樣覺得很失禮,但是從踏入這座山起,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驚奇!
既然到了人家家,就得入境隨俗,隨治人在神像前簡單地合掌祭拜。
交睫的剎那,餘光中一閃淚光滑過臉頰,我彷彿看見了那雙澄鏡眼眸的凝望。
--醫生。
感覺脖子一這搔癢,我霍然睜開眼。
--醫生,我們需要你。
抓住了頸項上騰空漂浮的鏈子,滑出衣領的黑色六芒星墜鍊,像是在呼應著呼喚,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這個國家需要你的協助,醫生。
什、什麼?
-- 醫生,快要來不及了!麻煩你了!
我駭然抬頭,鶚顧下,不見絲毫異象。
少女的低語彷彿來自遙遠的時空,稍縱即逝,不留半點痕跡。就連左右兩側的阿葛與治人宛如沒聽見,持續闔眼祈禱著。
我搓著雙臂,瞬間襲來的寒意讓我渾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凌、凌風?」
似乎注意到我逐漸發白的臉色,身旁傳來治人呼喚,這聲呼叫驚動了另一邊的阿葛,我可以感受到併行投來的視線。
一陣暈眩,馬的,現在連幻聽都有了?還附加靈異現象!
眼白一翻,只覺天旋地轉,我徹底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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