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審判,紅色的福克斯就在群眾的圍觀下吊死在廣場上,法律一直是一道勒在每個人頸上的枷鎖,沒有人知道誰在鐵鏈的另一邊操控著自己,看不見的手一直在牽扯著我們順著他想要的方向前進,可笑是我們喊著自由也追求著自由,卻不知道活在法律底下早已是斷絕了自由,因為真正的自由就等於完全的混亂,我們都需要秩序,或者說,維持社會和文明必須要秩序,枷鎖是我們自己套上的,脫下者死。
沒有人有為紅色的福克斯收屍的意圖,當元首宣佈宵禁結束後,民眾隨即各散東西。
「看吧,這就是你和紅色的福克斯所在意的『人』。」元首看著我說:「人類是善忘的生物,而且更會用謊言來掩飾這種無情的善忘。」
「放下過去著眼未來、明天會更好、人總要為未來而活著……聽起來很好聽,上一秒悲傷感慨,下一秒就可以把一切拋下回到日常生活,人性本來就是涼薄。」
「不然你指望人應該怎樣做?」我反問元首說:「一直沈溺在負面情緒之中?被過去回憶束縛著?把未來消耗在沒有未來的人身上?。」
元首笑了笑說道:「這是沒有意義的辯論,不要用尖銳的言語來強化你的觀點,你要知道到底甚麼是『人』……啊,你說的或者也沒有錯,涼薄本來就是『人』,或者說是你們認知的『人』。」
「你在逃避問題,總裝作自己的見解是世界唯一真理,好像不了解你的人就是一群愚蠢的白痴,而且你也不作解釋,到底是你的觀點沒有理據支撐,還是怕被人反駁令自己的信念崩潰。」我很討厭這種人,他們的世界就只有自己一種聲音,彷彿自己的認知就是世界真相,其他與之相違的意見就是異端邪說。
元首笑著搖搖說:「到底是誰在怕?為反對而反對是沒有意義的,你自己心裡早就明白了吧?真正在意的事根本就不可能被忘記,彷彿像烙印在身上的疤痕一樣,若有若無的刺痛感一直在拷問著靈魂,你覺得眼前的這一群人真的在意這幾天的事嗎?他們根本就沒放在心裡,他們著眼的只是這件事能帶給他們不勞而獲的利益,對他們來說這件事的結果不重要,有甚麼人死也不重要,因為這件事本來就是只賺不賠的一件事,成功了,他們獲利,失敗了,沒有損失。」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一切都是你的猜想,你怎能知道他們的真正想法?」
「所以我早就說這是沒有意義的辯論,我們最終也要看現實的結果。」元首沒有再說下去,只指著被吊在半空的紅色的福克斯卻足以令我無言以對,畢竟這就是放在眼前的事實,一個捨己為人的人最後連一個為他收屍的人也沒有,這到底是甚麼世界?這就是人類麼?
曾經我以為新聞上報導的負面新聞只是片面資訊,畢竟媒體需要的是能成為焦點的新聞;如果面前放著一名員工因高壓管治自殺和某餐館派發免費餐卷這兩則新聞,你認為那則更有新聞價值呢?
現在我不禁問自己這種想法對嗎?媒體真的是因為負面新聞較能吸引大眾注意,所以才瘋狂報導嗎?還是因為這個社會中已經沒有甚麼有價值的好事發生?好人不是沒有,只是太少,太內斂。
「還有興趣繼續聊嗎?」元首對沈默著的我問道:「我們一向珍惜和異端交流的機會,這個社會裡異端實在太少了。」
「我很好奇以往的異端現在去了哪裡?」元首他們一直說很喜歡和異端對話,但我從來到這世界開始算起,並未碰到過任何一個異端,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有些消失了,有些被同化了。」元首想了一會說:「你不會以為我們囚禁了他們吧?其實異端在我們眼裡,充其量也只是一件打發時間的玩具,我們眼中的所看到的,根本和你們這些普通人無關。」
「玩具嗎?」我笑了幾聲:「你們玩玩具前還要徵詢玩具的意見?」
「從來沒有人可以剝奪別人的選擇權,選擇權一向都在你們手中,只不過每個人也要承受自己的選擇帶來的結果。」
「那紅色的福克斯呢?他們有不死的選擇嗎?」
「當然有,但他們選擇了抗爭。」元首望著懸掛著的紅色的福克斯說:「同時這也是受他們影響的其他人的選擇,你有找到一個為他們發聲的人嗎?其實我只是一個仲裁者,舉報他們的是誰?抓他們的又是誰?單靠我一個人是做不到這些事,亦不可能做到這些事,可是這些事卻發生了,實現了,到底是誰做的呢?是他們自己,這是他們的選擇,他們選擇聽我的話,所以他們去做了,這是誰的錯?」
「結果最後又不是你們的錯。」我譏笑一聲說。
「這是事實,你認為我們很強大,可以操控整個社會,但實際上我們只是順著社會的大勢走,可能你看到紅色的福克斯出現了,便是在証明我們這個管治階層的錯,但大部份管理著社會的人,都是從你們之中走出來,真相是你們控制著你們自己,我們所做的,只不過是順著大勢,說出一些你們想要的事,令你們繼續支持著我們的管治。」
元首的說法我反駁不了,這個社會確實是自己管理著自己,有誰不是從平民裡走出來?表面上來看,日落港並沒有貴族,並沒有說官員的兒女長大後會承繼父母的官職和地位,所有承繼者雖然不是眾望所歸地選出,但他們都是生活在這裡,在這裡長大,從平民堆中走出來,換個角度來看,元首想說的是我們在謀殺我們自己嗎?
「心理學上有一種叫作權威效應。」我想了一會說:「一般人都習慣於服從權威,如果權威帶領的方向是錯誤的,群眾就會走向錯誤的方向,難道這不就是領導者的錯?」
「呵呵……你認為我是怎樣當上元首?」元首笑著說:「我不是從天而降直接搶到元首的座位,也不是靠武力去奪取,我一直遵守你們定下的規則去玩這個遊戲,是你們目送我走到這個位置,這怪得了誰?議會一直都在,既然你們不滿,為甚麼不派人進來改善規則?進來的人並不想去改變,想改變的你們又不去做,不想付出又不想面對最後的結果,到頭來就把過錯全推到我身上了?」
這是詭辯!我很想大叫一句,但關於對與錯的關係又無從說起,現在把持議會的人同是日落港人,這是不爭的事實,偏偏是這一群人參加製造出現在社會的情況,問題的根源真的只是元首嗎?把元首放到絞刑台上就可以杜絕同樣的事情再發生?我很想和他們這個共理會再聊一次,我始終不明白他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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