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空中緩緩飄著如綿絮般的雲朵,蟬聲不斷迴盪在這片廣大的田野之間。
鄉村附近的山上有座通往山上老舊神社的小路。
小路年久失修,除了外表參道旁的石燈有過整修之外,其餘的石製階梯看起來毀損不堪。
這座神社平日顯少有人來參拜,只有附近的村民會來參拜外,此外多數時候杳無人煙。
此時正值中午時刻,鄉下的石頭路上沒多少人行走在上頭,為了就是必免在這時候出外辦事而不小心中暑。
大多數人是這樣想。
夏季的熱風吹拂田中間,卻有個異類奔跑在鄉間小路上……
像是在演默劇般不斷扯著自己的黑色長髮,頻頻對旁邊空無一人的空氣中嚷著。
這副奇怪的景象任誰看了感到非常害怕,尤其是這個時代的人們,更加篤定這位站在田中間不斷跟空氣叫囂的女孩是個怪人。
鄉民們紛紛避而遠之,只敢在屋裡偷瞄,也不願出手相助。
那些人一致認為那女孩八成觸犯了什麼禁忌,才被妖魔鬼怪給纏上。
真要說她被妖魔鬼怪給纏上也算半對半錯……
因為這名女孩確實是來自未來受政府所託,是名審神者。
專門矯正歷史的歪曲現象而被派遣,因而分發出來的其中一人。
現下她很不幸的,才來這時空沒多久就被討人厭的警察給逮個正著,讓她簡直哭笑不得。
「快放開我,我什麼事都還沒做,你這樣算是侵犯人權!」女孩一手抓住自己被扯的長髮對旁邊的黑影說道。
「呸!你這審神者闖進鐮倉時代就是個罪!有什麼好狡辯的,等回去在說!」那個黑影用那宛如地獄的聲音喝道。
那名女孩趁這個相貌醜不拉機,眼睛放光,一身看似破破爛爛居然是檢非違史的人大叫。她趁大壞蛋不注意,冷不防從白色和服上的袖口取出一罐東西,撒向這名警察邪惡的嘴臉後,趁對方嗆的直咳嗽之際立刻逃之夭夭。
殊不知,這名叫夏瑾的審神者,其實是名新官上任的菜鳥。
菜鳥頭一次出任務就遇到超級大麻煩,真的是衰中帶衰。
回去要是跟長官說自己拿罐胡椒鹽灑警察不知長官會做何感想!?
應該免不了要痛罵她一頓吧!?
畢竟,她只學了一點基礎戰鬥知識,其它都混水摸魚帶過,根本就不知該怎樣對待警察臨檢這種重要的事。
她跑往靠近自己左手邊的小路逃命,另外一隻手緊緊握著胡椒鹽罐,跑往靠近樹木林的地方。
夏瑾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沿路上還被石子給絆倒,一身巫女穿著打扮,這服裝被她這樣一折騰,衣服全沾滿灰塵,手上、腳上些許擦傷,模樣簡直狼狽不堪。
夏瑾沿路扔了不下數十張畫有結界的符咒,目的就是要防止那個警察突破關卡朝自己追來。
大概跑了十幾二十分後她才轉回頭看後頭有沒有人追上來。
她回頭看這靜僻的小路時,卻看見一個素未謀面的小孩撿著她沿路撒下的符咒。
那名小孩有著白色的頭髮,頭髮兩測翹翹的,一副黃綠色的眼睛,一身現代黑色軍服,可愛的像貓一樣機靈。
小孩子年約十五、十六歲左右,看到夏瑾望著自己,一臉困擾還不忘插腰,開口埋怨:「姊姊,要參拜阿蘇神社是可以,請你不要在我家前面撒這種東西好嗎?」
「呃……這個……我……我這個……」夏瑾一下答不上話來,心裡想著這小孩哪來的。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阿蘇神社是嗎?
夏瑾原本轉不過來的腦袋一下子想通,記得長官是叫她前去找一把名叫螢丸來國俊的付喪神。
那剛剛小孩說這裡是阿蘇神社,所以螢丸來國俊可能會出現在這。
她不管對方唸自己幾句,急急忙忙的開口:「小朋友,既然你住在這,那我請教你一件事可以嗎?」
「你要問什麼事?還有不准叫我小朋友!」對方聽到夏瑾稱呼自己為小朋友,面色有點難看的鼓著臉不開心的回應她。
夏瑾眼見對方撇過頭生悶氣,發現自己口誤,趕忙賠不是:「欸、好啦!好啦!我不這麼叫可以吧!我是想問你們這裡有一把刀叫螢丸來國俊的大太刀?」
對方歪著頭不明就理的說:「這裡只有愛染國俊和螢丸,沒有來國俊,那是誰?」
聽眼前的小孩這樣一說,夏瑾很是詫異,沒有來國俊是什麼意思?
來國俊可是打造螢丸來國俊和明石國行的刀匠,怎麼會沒有!
「他可是螢丸和明石國行的最早創始者啊!」夏瑾尖聲說道。
「沒有印象,不過你要找阿蘇惟澄主人倒是在家。」對方仍然一臉疑惑的說。
夏瑾頭上三條線,要說螢丸來國俊是阿蘇惟澄的刀是不爭的事實,她這樣莽撞的跟主人家要刀檢視,感覺很像流氓的行為。
夏瑾站在通往阿蘇神社的鳥居前躊躇不前,那名男孩露出笑臉,以為她是因為害怕進這座神社而感到躊躇不前,體貼的說:「你放心好了,主人不會驅趕外人的,他歡迎有別的神社的人來此交流。畢竟主人現在生病,有人看看他也好,哪怕是別的神社的巫女。」
夏瑾聽對方這樣說非常錯愕,這個頭矮小,穿著不合時宜的怪誕服裝的小孩,他為什麼對阿蘇惟澄這位歷史人物的現況瞭若指掌?
她不確定的看這個把雙手背在背後,笑得很溫和的孩子,用不確定的口氣詢問他:「莫非你是阿蘇惟澄的……?」
「我嗎?我是螢丸。姊姊,這個名字大家都知道,連地方上的人都知道我哦!」螢丸笑呵呵的說道。
螢丸!?
有沒有搞錯……
夏瑾差一點往後栽個四腳朝天,她以為首次出差就可以遇到個帥哥或者是瀟灑的浪士之類。
怎麼遇到一個小朋友!
害的夏瑾當著螢丸的面扶著鳥居邊的紅柱子拭淚,感慨為何她怎麼沒有早點發覺到這小孩的不同之處。
年僅十五、十六歲的螢丸大概沒想那麼多,原本笑笑的臉上逐漸蒙上一股陰影。
「姊姊,普通人是看不到我的,他們只看得到刀身。你為什麼可以看得見我?」螢丸那率真的黃綠雙眼直盯著夏瑾歪著頭看。
螢丸那黃綠色的眼睛,搭配天上此刻飄來的烏雲,以及身旁夏風吹的枝芽顫動的樹林,有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令人不自覺的起雞皮疙瘩。
夏瑾聽他這樣說,不怕被螢丸懷疑,挺起胸膛很有自信的自我介紹:「我可不是普通的巫女啊!我叫夏瑾。知道的事比你還多,我不擅長戰鬥就是了。」
螢丸聽她的自我介紹後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略感有趣的點了點頭後,稍後一副沒事的樣子繞過夏瑾,兀自走上外表參道的古老石階準備回家。
被繞過去的夏瑾感到一陣措手不及,忙追上去對著螢丸的身影嚷著:「咦?喂!你就這樣算啦!怎不見你這個年紀的小鬼應有表情?」
螢丸踏上老舊石階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的同時山上的風剛好往下吹,吹的周遭的葉子落下來幾分,那黃綠色的眼睛在配上周遭的綠色叢林,看起來更增添幾分神祕的氣息。
「姊姊太瞧不起人了,好歹我活了快一個世紀有,不要因為我這身長不大的軀體而瞧不起螢丸我,再大的風浪我都見過,這種怪事見怪不怪。」他首次露出笑容以外的冷漠表情,好像在看個笨蛋一樣有點不屑,卻不敢表現的太直接。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是說除了你以外還有誰在這山上?」夏瑾急急忙忙揮手表示她沒瞧不起人,急忙開口追問對方,免的螢丸就這樣在她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只會讓她的報告難交差罷了。
……這句話千萬不能說,說了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夏瑾心想著。
前提是不能讓付喪神知道自己是審神者,要是讓他們知道的話難免會掀起一股可怕的局勢,到時候連檢非違史都愛莫能助。
螢丸見夏瑾那慌慌張張的表情,不自覺的露出笑容,螢丸待在這裡那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巫女這樣沒大沒小,尤其是面對神社的祖傳刀可以這樣表現的態若自然。
看樣子這個名叫夏瑾的巫女很明顯的是名菜鳥,外行人一眼都能瞧的出來。
螢丸用手比了比往上的舊石階,示意夏瑾跟著自己上山,夏瑾眼見螢丸要她上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不是每位付喪神願意邀請外人來作客。
夏瑾跟在螢丸後面開始爬外表參道的石階,爬著爬著,過了一段時間後,她有點後悔答應螢丸爬外表參道的階梯,這個階梯老舊就算了,有些地方還崩塌,甚至要繞道而行,有些還臨時搭個踏腳處的木板供人踩踏。
阿蘇神社是多久沒有翻修過了?為什麼破爛成這個樣子?她看螢丸的表情,好像已經習慣這些亂七八糟的崩壞建材,踩的異常輕鬆。
螢丸頭也不回的在這靜僻的表參道上回應夏瑾剛剛的問話:「目前只有我和愛染,明石國行不知道跑哪裡去,反正他不在我倒覺得慶幸。」
夏瑾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半拍才回應對方:「……喔……這樣啊!但是你們不是都住在不同地方嗎?」
「偶爾會串門子,但是愛染那傢伙喜歡熱鬧,常賴著不走。」螢丸感到傷腦筋的搔了搔頭。
「這樣啊!」夏瑾點了點頭表示。
夏天的山上就是不太一樣,由於回到過去,就連古代的空氣和山林格外的清爽宜人,夏瑾熱歸熱,兩旁的大樹沒遭人為大肆破壞,就算偶爾有涼風吹來也格外涼爽。
她從後頭看螢丸身上背的劍袋,發現他的劍袋上沒有劍,夏瑾猜想大概螢丸常在這附近活動,認為沒有必要帶著一把大太刀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才膽敢這麼做。
這段崎嶇不平的外表參道走到頂端,夏瑾走的簡直氣喘如牛,像在爬高山一樣行走困難。
夏瑾彎著腰在螢丸的旁邊大口喘息,一手忍不住揮著額頭上的汗,心裡怨這個阿蘇惟澄擺明不喜歡有人來干擾他,還說什麼歡迎大家來神社參拜,這才故意不修築外表參道。
當她好不容易喘息完抬頭一看正前方的表參道,一看還真不得了,本來她心裡正咒罵那個該死的阿蘇惟澄這下全沒了。
螢丸說的話是真的,他的主人或許喜歡別人來拜訪他,但是……
在怎麼沒錢,好歹也修一下外表參道吧!
正式的表參道上面的維護還算勉強可以,沒有破爛到哪裡去,就連旁邊的石製燈檯看起來不算新也不算舊,偌大的表參道兩旁種植著參天古木,周遭非常安寧,偶爾會有鳥叫聲在周圍響起。
夏瑾面色鐵青的問站在旁邊 一副沒事的螢丸:「你不覺得外表參道有夠難走的嗎?」
螢丸悠哉的逛到旁邊的石製檯燈附近,聽到夏瑾這樣說,回過頭臉笑的非常燦爛:「不會啊!從我待在這裡的那一刻開始,每天都在這裡來回,雖然說村民偶爾也會像你這樣跟主人抱怨啦!」
「我真的服了你們,要是我的話,我一定天天跑去跟住持抗議。」夏瑾忍不住扶著額頭感到頭痛。
螢丸聽了一笑置之,不打算為了這種無聊小事跟夏瑾爭論,看來螢丸外表像個小孩,思想到是意外的成熟。
夏瑾環顧這原始的神社構造,發現這地方的格局意外的大,不遠處掛著繪馬看板,上頭到處都是許願文,每一個看起來都有些年頭,看來應該有好一段時間沒人上來參拜。
「今年大概不打算舉辦廟會了吧!這樣一來阿蘇神社會沒有收入而逐漸沒落呢!」螢丸不知何時站在夏瑾旁,雙手插腰,面容非常憂愁的擔憂著。
正當夏瑾準備開口想說些話安慰在旁逐漸消沉的螢丸時──
「真難得會有稀客來參觀本神社呢!」蒼老的聲音在夏瑾正前方的某處傳來。
促使夏瑾挪開視線,正視眼前的神社主人。
定晴一看,是個年紀接近七十多歲的老人,一身黑色樸素的和服,手上拄著拐杖,沒有駝背,那張經歷過無數歲月所歷練下來的皺紋深深的刻在臉上。
神社主人一臉非常嚴肅拘謹的樣子,大概是從前侍奉過大人物的關係,腰桿打的直,留著白色的山羊鬍子,白髮全往後梳成馬尾。
上了年紀的老人任誰一眼看了就知道,他是阿蘇神社的當家──阿蘇惟澄。
「您……您好……初次見面,我是路過來參拜的巫女。」夏瑾連忙深深的對神社主人鞠躬。
她認真的彎腰鞠躬時,螢丸老早跑到阿蘇惟澄主人的身邊,夏瑾雖然彎著腰,不忘偷瞄幾眼螢丸現在是何種表情。
螢丸像是看到父親般,在阿蘇惟澄身邊不停打轉,不斷說話,好傳達自己的意念給主人,表情一副開心樣。
可惜的是,他的主人好像根本感受不到螢丸的存在,彷彿螢丸是空氣般,絲毫不為所動。
阿蘇惟澄有禮的回應夏瑾:「難得有巫女大駕光臨,請巫女大人必定要在本神社住個幾天,在下想請教巫女大人幾個問題。」
夏瑾這下真的不知道是該對著阿蘇惟澄說話,還是對圍繞在阿蘇惟澄身邊的螢丸說話,一時間非常困擾。
畢竟,沒有道行的人完全感受不到周圍一切生靈的存在,雖說阿蘇神社是阿蘇式一族所設,但不是每個人都進行修行過,自然也無從理解大自然萬物的奇異現象。
夏瑾索性狠下心,決定無視螢丸,轉而面向阿蘇惟澄:「不知道住持大人有什麼問題想詢問?」
阿蘇惟澄聽站在不遠處年約十七、八歲左右的夏瑾答應自己的要求,本來嚴肅拘謹的臉上緩和了些。
他略為睜開黑色的雙眼看了一下夏瑾,這個年輕的女巫的長相,面貌清麗可人,散發著半成熟女孩的氣息,黑色的長髮綁成馬尾,確實是巫女該有的裝束,令阿蘇惟澄在意的是,這個年輕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個半吊子還是個問題。
略思半晌,阿蘇惟澄才露出笑臉:「呵、呵、呵,站在這裡講話有失禮節,方便的話可否請巫女大人移駕到寒舍來談論此事?」
「那我就打擾府上了。」夏瑾不好意思的彎腰再次鞠躬,她沒想到才剛爬上來阿蘇神社沒多久就遇到神社的當家。
當夏瑾再次直起身子時,卻看到螢丸站在阿蘇惟澄大人剛剛站的石子鋪成的地方。
他一臉感到困擾的盯著夏瑾細緻的臉:「等下主人拜託你的事,千萬不要告訴阿蘇惟武少爺,否則你會遭殃。」
夏瑾看著站在身後看似神社建築物前的螢丸,他那嬌小身子在此刻看起來瘦弱單薄,臉上充滿擔憂的神色。
她不理會困擾螢丸的事,先把剛剛遇到的問題問清楚在說:「……這……請你告訴我,是不是你的主人看不見你?」
螢丸雙手背在背後,心神不寧的看著旁邊的神社階梯,不甘願的回答:「主人一直以來都看不見我,但是阿蘇惟武少爺可以看的見我,就因為看的見我,才會對我有所警惕。」
夏瑾聽他這樣說,心裡沒來由的有個奇怪的疙瘩,她是審神者,不可以介入歷史的任何橋段,除非是不可抗力的因素。
不知道螢丸的這段話是出自於好意的提醒還是警告,夏瑾還是小心謹慎為妙。
周圍樹上的鳥兒發出吱吱喳喳的鳥叫聲,偶爾傳來老鷹的聲音迴盪在這杳無人煙的神社的天空之上。
旁邊的建築物沉浸在大樹的陰影之下,散發出莊嚴神聖的氣息,讓人感到寧靜祥和,不遠處有一棵巨大的老樹,樹身綁著繩結,象徵這座神社的聖樹。
屋簷上的風鈴響起,看的見神社周圍的景色,夏瑾此時此刻正坐在阿蘇惟澄的住宅裡的某一間房間的塌塌米上,等待住持的到來。
室內的採光極佳,她跪坐在裡頭可以觀望廣大的院子,院子的四周栽種著向日葵和牽牛花,遠處還有一座水池,水池上綻放著大朵的睡蓮及荷花,看起來挺詩情畫意。
螢丸就坐在走廊上的地板上,像是刻意要回避室內的所有一切,看著門廊外的景色哼著歌,就是不願意朝屋裡頭觀望。
夏瑾則到處東看看西看看,發現屋裡頭供奉著一把三尺三寸長多的大太刀,放在漆著朱紅色的刀鞘裡頭,上頭隱隱約約的散發出一種氣息,那氣息就跟螢丸身上的一樣。
那把大太刀該不會就是螢丸來國俊?
旁邊還有一幅大大的字畫,上頭寫的密密麻麻的文章,依夏瑾這種現代人的眼光來看,簡直是鬼畫符,不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前面還有一盆插花,夏瑾不下一次看過這種格局,幾乎是古蹟級的房屋建設裡常看到的模樣。
「不知道你的主人要拜託我什麼事,搞的我好緊張啊!」夏瑾雙手緊抓著膝蓋上頭紅色褲裙,抓的手心都是汗。
螢丸轉回頭,露出惡作劇般的壞笑:「等他來了你就知道是什麼事了。」
夏瑾聽螢丸這樣說,忍不住想要回嘴,卻看見右手處的紙拉門被推開,立即正襟危坐,顧不得在旁邊嘲笑她的螢丸。
白色的山水畫紙門拉開,走進來的便是剛剛在外頭遇到的阿蘇惟澄,他早已換了另外一套家居和服,在夏瑾的正前方盤坐下來。
阿蘇惟澄一坐下來,夏瑾立刻感覺到螢丸的氣息消失在這個房間裡,難道真的如螢丸所說,除了主人以外更要提防阿蘇惟武?
「多謝你肯來寒舍,畢竟我請來那麼多的神社巫女,大家都說我這個一腳踏進棺材的老人想太多。不過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請各路巫女幫忙我這件事。」阿蘇惟澄用那蒼老的聲調緩慢的說道。
夏瑾看著因陽光直射,臉沉浸在陰影當中的阿蘇惟澄蒼老的臉,禮貌的回應對方:「請問住持大人想要我幫忙什麼呢?」
阿蘇惟澄略為轉頭看了一眼門廊外的景色,表情似乎在回憶些什麼,一臉感到不捨的模樣,似乎這件事擱在心頭上已有多時。
夏瑾把他的表情變化盡收在眼底,不敢貿然打擾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的思緒。
隨著太陽的光線變化映照在院子裡的石板路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庭院外飛舞著無數的蜻蜓及鳥兒翱翔在天際之間。
風鈴響起清脆的聲音,不知何處擺放著蚊香驅趕著蚊蟲,煙的味道淡淡的彌漫在這間和室中,彷彿時間就此靜止在這一瞬間,永不前進。
老人的身影和室內陳設,成了絕佳孤獨滄桑的對比,就像小說裡常見的橋段真實呈現在眼前。
阿蘇惟澄轉過頭,正視一臉警惕的夏瑾:「老朽我的來日不多,想在一腳踏入棺材前了解一件事。」
「您想要知道什麼事呢?」夏瑾不敢怠慢的應答對方,用簡單俐落的言詞回應對方。
阿蘇惟澄冷不防站起來,害的夏瑾一瞬間以為對方對自己的應答感到不滿,讓對方準備離席。
她的視線追隨對方的茶色裝束來到放置螢丸來國俊的展示架上。
阿蘇惟澄伸出手拂過刀鞘的彎曲弧度,表情像是在看老朋友一樣和藹可親,他邊看邊說:「我的小兒子告訴我。說他小時候看見一個不明物體在我們家附近晃來晃去,那小子什麼都不怕,就是怕鬼,他一口咬定那東西是鬼怪,要我設法除去……」
夏瑾聽完對方說的這段話後,此刻明白螢丸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於是順勢接下去:「所以你才想拜託能通靈的巫女,幫忙檢視這棟房子裡的那個東西是吧?」
阿蘇惟澄肅穆的點了點頭,看著坐在遠處一臉認真的夏瑾,那小丫頭頗認真的樣子,想必比那些半路出家的巫女更來的清楚是什麼原因,才會有這副表情。
夏瑾輕咳幾聲,深深對阿蘇惟澄行禮後才挺起身子,眼神變的異常認真:「首先我要先說阿蘇惟澄大人。您的刀想必從您年輕時跟隨您到現在,應該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它的忠貞和忠誠我能深深感受到。」
站在螢丸來國俊前的阿蘇惟澄聽到夏瑾這番話,忍不住大吃一驚,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提起刀的事,而不是針對家裡的事進行無意義的揣測和分析。
「你說這把刀?這跟家裡發生的怪事有何關係?」阿蘇惟澄不解的看著這個口出驚人之語的夏瑾。
夏瑾對這種事當然瞭若指掌,在眾多的審神者中,真正的巫女血脈碩果僅存,她就是屬於那百萬分之一的其中一人。
她雖然體育和武術課程不行,學科術式、理論經典倒是非常精通,尤其是對萬事萬物的感應能力比任何人要高上許多。
她像在背誦課文般,快、狠、準的娓娓道出:「刀和主人之間長期的羈絆是怎麼樣斬也斬不斷的連繫,持有人對待刀猶如至親,刀和人朝夕相處也逐漸有了靈性,付喪神的一說便由此而來,他們是器物化身的精靈。」
「聽你的意思是說,你認為我家那個不明物體是螢丸的化身?」阿蘇惟澄半信半疑的問她,一手忍不住順了順鬍子思考她話中的道理。
夏瑾鄭重的點了點頭,心想阿蘇惟澄應該不會對自己的愛刀存有懷疑之心才是,真正的愛刀人多多少少能感受刀和人為一體的心才是。
阿蘇惟澄雙手環抱在胸前,目光犀利的注視跪坐在室內塌塌米上的人:「那你能形容他生成怎麼樣子嗎?」
常人聽到巫女所說的話抱有存疑之心是司空見慣的事,夏瑾多次見到人們露出那種半信半疑的神色,多少能應對這種現況。
「年約十五、六歲少年特有的身高,一身漆黑軍裝服飾,銀髮兩側微翹,黃青色的眼,如貓般機靈,看似不穩重,實則年齡大概有一個甲子有。」夏瑾敘述螢丸同時,發現原本站在走廊上的螢丸不知何時探出頭來看著她。
螢丸的表情非常慌恐,不知道看到什麼東西,身後那把空空的刀袋不知何時繫上刀背著。
夏瑾光注意螢丸的舉動,差點漏掉最後「一甲子」這段敘述。
「夏瑾,我要到外面去了,阿蘇惟武少爺來了,他帶著符咒,我會被這間屋子裡的結界給彈開,你自己要小心一點。」螢丸匆匆忙忙說完,頭也不回的跳下走廊上的石階往院子跑去。
夏瑾眼看目標逃走,忍不住慌了起來,要是螢丸跑掉的話,那她來這裡的目的不是毫無意義了嗎?一定要設法逮住螢丸才行。
於是乎,就連阿蘇惟澄也感應到了什麼,隨著夏瑾的方向看往空無一人的庭院望去,看著空蕩蕩的庭院一眼,不解的開口問一臉慌張的人:「巫女大人你似乎很慌張的樣子,發生什麼事嗎?」
「阿蘇惟澄大人,懇請您能否阻止令公子身上掛的符咒嗎?付喪神……非常害怕驅逐他們的符令。」夏瑾轉頭請求站在前方的阿蘇惟澄。
阿蘇惟澄點點頭表示同意:「屋裡的不明物體如果是螢丸的話,一定要留他下來,我有幾句話非得和他說上幾句不可!」。
阿蘇神社的當家非常大度,不像他的子嗣不明究理的感到恐懼害怕,甚至是厭惡。
阿蘇惟澄恐怕是阿蘇神社裡唯一位能接納螢丸的最後一位住持吧。
當夏瑾追出去時,外頭已經接近下午的傍晚時分,神社外頭逐漸染上橘紅的彩霞,四周的蟬叫聲更是變本加厲。
她看著四周的建築物逐漸映入即將到來的夜幕之中,此刻的神社瀰漫著一股奇異的氣息圍繞在周圍,夏瑾不禁心生警惕起來。
「螢丸!你在哪裡?快出來!你的主人有話要跟你說……」夏瑾舉起手高喊,焦急的看著周圍婆娑起舞的樹叢中有沒有螢丸的蹤影。
可惜的是,周圍的樹叢裡只有樹葉摩擦的聲響,以及呼嘯而逝的風,偌大的神社裡,瞬間看不見螢丸嬌小的身影。
向晚的涼風吹著,原本白天的熱氣頓時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一陣微微的涼風,逐漸進入黑夜的天空中出現一群黑色的鳥正準備飛回棲息處歇息。
夏瑾東張西望的尋找神社的各個角落,想要把螢丸給找出來,她怎麼可以不探究螢丸為何會消失這件事而無功而返呢?非得要把神社給翻個底朝天才是。
「螢丸你在哪裡?」她看著正前方的石製鳥居喊著。
夏瑾錯愕的看著即將到來的夜幕發愣,有一瞬間她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找螢丸,只知道他這把刀是由螢火蟲幫忙修復的大太刀,根本不知道有關他的任何事。
「笨丫頭!你再怎麼喊螢丸也不會出來啦!只要阿蘇惟武那傢伙在,螢丸是不會出現在神社周遭的。」
夏瑾站在鳥居前聽到背後有人說話的聲音,促使她轉身到處查看是誰在對自己說話。
見在主神殿的陰暗處,有一個跟螢丸一樣,外表差不多十五、六歲的男孩,一頭紅色的頭髮,穿著黑色軍服外套,袖子卻不好好的扣好,反而往上捲好幾折,裡面是一件有著佛像的黃色T恤,有著黃色的眼睛,看起來像個野孩子,此刻的臉上充滿不屑的表情。
他像是去哪裡打滾過般,全身髒兮兮的,鼻頭處還貼個繃帶,看上去像個小不良少年。
夏瑾在資料上看過他,他是來派的其中一把刀──愛染國俊。
她回過頭不管迎面的強風吹來,任由幾根沒綁住的髮絲吹拂:「你……你該不會從頭到尾偷偷觀察我吧?」
愛染雙手枕在腦後,吹了一聲口哨,感到有趣的說:「螢丸很少帶外人上山,愛染明王我就躲在暗處偷看啦!」
他邊說的同時跟螢丸一樣露出惡作劇般的壞笑,雙手放下,其中一手舉著很眼熟的物品給夏瑾看。
起先夏瑾沒會意過來是什麼,愣了半天才發現愛染的手上拿的正是她白天灑向檢非違史的胡椒鹽罐。
她一看連忙摸了摸身上,確定那罐胡椒鹽確實被愛染給摸走後,忍不住惱羞成怒起來。
夏瑾上前踏出一步,一隻手伸出來作勢向他索取,不高興這個死小孩居然摸走她從未來帶來的調味品。
「快點還來!那個東西是我的!」她有點生氣的開口。
愛染笑了起來,右手搖著胡椒罐,左手插著腰:「才不要!這東西原來可以灑在那些黑糊糊的東西身上還真不是蓋的,看你用的挺順手的,這一定是驅除邪惡鬼怪的神器!」
調味料居然是驅除惡鬼的神器?
他說的黑糊糊的東西該不會是檢非違史?
意思是說他們也不知道那東西的存在就是了。
胡椒鹽被說是神器……
讓夏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比較好。
夏瑾趕忙趁愛染沒將胡椒罐收起來趕緊澄清的大叫:「……那東西不是神器啦!那個只是普通的調味料!」
「哼!我看你是不想被我搶走才故意這樣說,你是騙不了愛染明王的。」愛染露出鄙夷的表情,將胡椒鹽罐收進自己的口袋裡。
「就跟你說不是那樣的……欸……你別跑掉啊!」夏瑾話說到一半眼看愛染轉身朝樹林的方向跑去,趕緊追上去,不管現在的天色到底如何,先把胡椒鹽罐要回來再說。
愛染身手俐落的跑向前方的樹林間,讓夏瑾追的上氣不接下氣。夜幕降下來,樹林裡黑漆漆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夏瑾只能依據月亮的光線來判斷愛染的足跡大致上跑往何處。
越往叢林的深處跑,夏瑾越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她害怕的東張西望,到處看森林裡發出的古怪聲響。
踩著細碎的石子路盲目的走著,一邊呼喊愛染或者螢丸的名字,希望他們兩個誰出來回應她,待在這個陰森詭異的叢林裡令人感到不安。
不知何處傳來陣陣貓頭鷹的聲音,以及夜間小溪涓涓流水的聲音,搭配蟲鳴及青蛙的叫聲,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種大自然獨有的交響樂。
夏瑾瞎子摸象的循著水流聲而至,徒手撥開擋住自己去路的草叢,猶如鏡子般折射夜空的池水映入眼簾。
池水的景象她看的目不轉睛,恰似鏡子般非常清澈,夜晚中的池水上波光粼粼,閃耀著如鑽石般的光彩,池畔上飛舞著一隻又一隻的螢火蟲,美不勝收。
螢火蟲飛舞的景象是夏瑾平生首次見到,在她們未來想看到一隻螢火蟲簡直難如登天,現在這裡卻到處飛著發光的螢火蟲,少說有上百、上千隻,這幅景象宛如夢境不太現實。
池水看起來不像天然成形,上頭曾修築過橋,供人踏上,年久失修因而殘破不堪,在夏瑾的眼中,木棧道卻像是奇蹟般格外嶄新,上頭圍繞著幾隻螢火蟲在飛舞,好像身處在虛幻之中。
螢丸處在木棧道上,手扶著木欄看著水池中的倒影沉思,好像有什麼事困擾著他,以至於沒發現夏瑾早已追到這來。
「螢丸!我找了你好久……喝……哈……」夏瑾一手扶著樹木,滿頭大汗的彎腰喘息。
螢丸聽到夏瑾的聲音,忍不住抬起頭眺望遠方的人,黃綠色的眼睛像是琉璃珠一樣閃耀著璀璨的光彩。
突如其來的風吹過樹叢,甚至吹到池畔上的草堆上,促使那些草形成草浪一波接著一波襲來,風吹掉螢丸戴在頭上的帽子,露出耀眼的銀白色短髮,隨著他的情緒起伏,兩邊翹起的頭髮像是貓的耳朵般隨風擺動。
「……夏瑾!小心你的後面!」螢丸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夏瑾會追上來,急忙往橋的另一邊跑,邊跑邊抽出身上的大太刀。
大太刀一出鞘,形體如新月般耀眼奪目,刀身泛起冰冷的金屬色澤,螢丸揮舞著那把刀,狂風頓時奏起,本來的陣風頓時成為暴風,狂掃過這寧靜如畫的池子上的所有一切。
夏瑾見螢丸急急忙忙的沿著池子邊上往自己跑來,一副神色匆忙的樣子狂跑向自己,促使她忍不住回頭看身後到底發生什麼事。
冷不防的聽到樹上發出一陣聲響,隨後有一個人從樹上跳下來,手裡拿著夏瑾想要回來的胡椒罐。
「愛染!把那傢伙引開!再下去夏瑾有危險!」螢丸趁著愛染著地同時,雙手揮著大太刀,當場接住夏瑾後面漆黑處揮來的銀白利刃,使勁全身力氣頂住那傢伙的攻勢。
夏瑾未看清楚後方的敵人是誰,就被旁邊的愛染給一把用力的拉到旁邊去,她一個腳步沒站穩,就這樣兩人紛紛滾入草叢堆中,在滾落的途中聽到隱隱約約器械打鬥所發出來的聲響。
夏瑾蹣跚的從草地上爬起來,手腳滿是剛滾下來時所摩擦過的痕跡,現下不管自己的傷勢如何,抬頭望著頭上月光所照耀的銀色草地上,見愛染不知何時早已爬起來,手伸進懷裡抽出一把短刀預備,神色非常緊繃,一刻也不敢鬆懈。
「愛染……」她艱難的跪坐下來看對方一副非常緊張的樣子。
愛染頭也不回的對夏瑾做了一個小聲點的手勢,轉過頭來,那黃色的眼睛宛如獵豹般犀利,看了令人心中產生懼怕。
恐怕這就是付喪神多多少少不同於人類的其中一項特徵之一。
愛染咂嘴,不高興的開口:「螢丸為了你,不惜衝上前對付阿蘇惟武,你這丫頭真的傻得可以。」
夏瑾聽到阿蘇惟武的名字,臉上的疑惑更加不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說阿蘇惟武少爺?為什麼?他不是……螢丸不是不能接近他?」夏瑾不可置信的質疑愛染所說的這番話。
愛染冷哼了聲,探頭看了下前方打鬥有沒有蔓延至這,才繼續說下去:「他老爹恐怕不知道自己兒子在他跟前說了些什麼,才對你說他兒子怕鬼。其實阿蘇惟武是個騙子!」
「騙子?」夏瑾不禁愣了愣,不能理解愛染說的這句話。
愛染聽到夏瑾喊的超大聲,連忙揮了揮手試圖制止夏瑾繼續嚷嚷下去:「噓!小聲一點!要是讓阿蘇惟武察覺還有我存在,等等就換愛染明王我倒大楣!」
夏瑾連忙用手摀住嘴,慌忙的跟愛染道歉:「噢、對……對不起、對不起……」
她連忙瞄向愛染此刻注視的前方,只見刀光劍影的白刃不斷在樹林間閃現,偶爾可以看見螢丸卯足勁拼命戰鬥的身影,其中另外一名身影夏瑾從未見過。
從遠方看,瞧不見正面,就只能見到一抹黑色修長的身形,穿著該時代的服飾,手上握著一把刀正在跟螢丸對峙,身手非常了得,一點也不像該神社住持該有的樣子,反倒比較像習武之人。
「阿蘇惟武早就知道螢丸是那把刀的妖怪,一直認為刀之所以生出妖怪,是因為父親早年砍殺無數敵人才成精,所以說什麼也要想盡辦法把螢丸給除掉。」愛染同夏瑾望向遠方的打鬥一邊解釋這段崎嶇波折的事發經過。
夏瑾轉頭看著凝視前方的愛染的側臉,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這樣說起來的話,反到是住持大人被蒙在鼓底,不知道自己被兒子騙了。」
「是啊!螢丸很可憐的……」愛染點頭回應她,臉上顯現出無奈的神色。
夏瑾默默的注視著奮力戰鬥的螢丸的身影,螢丸毅然決然投入奮鬥的模樣看了讓她著實感到不捨。
畢竟,螢丸這樣一把大太刀在往後的未來裡,早就遺失在現世之中,能在此與他邂逅真的難能可貴。
看他拼了命的模樣,令夏瑾內心產生出一種無法言語的情緒上漲,須臾間,夏瑾像是下定什麼決心般,從愛染的身邊站起,讓愛染一時間摸不著頭緒,伸出手制止她,卻遭到夏瑾一手制止。
「你這丫頭不要命了嗎?你這是在找死……」愛染低聲嚷著,皺起眉頭不同意夏瑾這樣做。
月光映照在她臉上,夏瑾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頭髮隨著風在後面擺動,一手拿著符咒悄聲道:「我現在不出手的話,螢丸遲早會遇到危險的。」
愛染聽夏瑾這樣說,不悅的抬起頭來直視著她:「你這丫頭挺有義氣的,雖然弱了點,但愛染明王我挺你!」
夏瑾見這小鬼一副信任她的模樣,一副身負重責大任般點了點頭,突然伸出一隻手到愛染面前。
她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裡,毫無防備的吐出一句:「把那罐胡椒鹽還來吧!那是做料理時調味用的東西。」
愛染聽夏瑾說這句話,頓時臉漲的緋紅,再次聽到那是料理用的佐料,心不甘情不願的從口袋裡把那罐胡椒鹽拿出來。
愛染看了看這瓶做工非常特別的透明罐子,凝視裡面的細小白沙許久,怎樣看都不像是料理用的東西,倒像種非常神秘的粉塵,他看了許久後才依依不捨的交還給夏瑾。
他邊交給夏瑾還不忘跟她討些好康的:「……喏……拿去。你既然都說是調味品,下次記得用它做好吃的料理來給愛染明王我吃吶!」
「好……好……下次我一定會用這東西做好吃的來給你和螢丸吃。」夏瑾苦笑著,邊拿這小鬼沒轍。
剛好兩人身後的樹叢狂風大作,吹的落葉在她背後飛舞,夏瑾收好胡椒鹽罐,一腳踏出樹叢,雙手握的死死的,臉上冒著冷汗,她不擅長近身戰,這還是她頭一遭幫忙近身戰的同伴。
她身後的愛染躲在樹叢凝視著夏瑾的背影冷汗直流,不免替這個初次見面的巫女感到擔憂。
夏瑾小心翼翼的靠近敵人身後,心臟跳的異常厲害,連她自己也很沒把握的舉起另外一隻手上的符咒,開始低聲吟誦咒文。
為了不讓在戰鬥中的阿蘇惟武察覺身後還有敵人正準備偷襲他,夏瑾刻意躲在距離他們兩個之間有十來步距離遠的樹木後面,手上的符咒在昏暗的夜色下閃著黃色的光芒。
她不間斷的朗誦咒語,咒語就像是聽從命令般從空中出現潦草的水墨文字,不斷的泛著青藍色的光芒閃爍著,下一刻那些咒文產生如飛鏢般的利刃瞬間掃向正在戰鬥的阿蘇惟武身後。
速度快到連夏瑾身後的愛染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利刃就像鐮鼬般瞬間劃破阿蘇惟武的衣裳,讓他頓時閃避不及,就這樣兩個打到一半的人紛紛被掃中。
說時遲那時快,螢丸見到敵人身後閃現出不明物體,嘴上露出一抹微笑,黃綠色的眼睛閃現著得意之色:「看來老天不想幫助您呢!」
阿蘇惟武,他的臉長得像父親,只是眉宇間多了點豪放不羈的氣息,整個人擁有武將的氣勢,年約二十多歲近三十歲有。
一聽螢丸所說的話,臉上顯現出鄙夷的神色:「你這妖孽在胡說些什麼!」
螢丸不等阿蘇惟武反應過來,瞬間往後退了幾步,倏忽間,從後頭黑暗中,一條一條青藍色的咒文像蛇般纏繞住阿蘇惟武的全身,綑的死死,就這樣讓他高舉著劍的姿勢擺著一動也不動。
螢丸舉著大太刀的手終於有放下,收起劍邊喘息,用手抹著額頭上的汗:「您父親拜託來的巫女大人真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阿蘇惟武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禁錮,非常震怒的對夜空咆哮,激動異常的大吼:「我不管父親大人拜託那些人幹什麼或做什麼愚蠢的法事!總而言之你就是妖孽!妖孽快滾出我阿蘇神社!你這個不祥之物!」
螢丸原本站在柏楊樹下揮著額頭上的汗水,聽到被禁錮的阿蘇惟武這般話,他的表情變得非常難過,甚至顯現出受傷害的樣子,黃綠色的瞳孔因此變的焦躁不安。
阿蘇惟武站在草叢中動彈不得,眼看那個可惡至極的妖孽受到不小的打擊,那副厭惡的嘴臉產生嘲諷的微笑:「妖孽就是禍害!禍害就該滾出神社!你這個骯髒的妖怪,身上一定背負著一堆怨氣,我們神社不能被你這妖怪給侵擾!」
螢丸抬起頭來,似乎被阿蘇惟武長期以來的欺壓給忍耐到一個極限,突如其來的把原本收回的大太刀給一把插在土地上,這一插的剎那,地面刮起一陣強風,風抖落的連樹上的樹葉都落下來幾分。
他腳底下冷不防冒出「螢丸來國俊」這把刀的刀紋,這陣颶風刮起的同時,他的表情不像夏瑾白天在樓梯上看見的那可愛的笑臉,帶有一絲青澀的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姿態。
「螢丸我可不是妖孽!我是追隨阿蘇惟澄主人的精靈,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離開這個神社的!我誓死效忠阿蘇惟澄主人……」螢丸頭一次發出這麼空靈的聲音說話,那黃綠色的眼睛中充滿著堅不可摧的信念,讓人望之生畏。
阿蘇惟武聽了後,那張歪曲憤怒的臉仍不知畏懼為何物,繼續諷刺螢丸:「你真要是的話!那我早就成為這間神社的繼承者!還用得著由本大爺我來剿逐你這個妖怪!」
兩人怒目而視,瞧螢丸早已氣到血衝腦門,已經無法分辨眼前的是自己的主人還是未來的主子,渾身充滿肅殺之氣,氣氛猶如繃在弓上的箭即將一發不可收拾。
夏瑾眼看情況不太對,一腳踏出草叢想急駛過去阻止螢丸做出這種傻事,豈料她尚未奔跑過去阻擋,身邊一抹黑影閃過,忍不住回頭看是誰冷不防的從自己身後跑上前去。
那個跑上前去阻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不同意夏瑾闖出去的愛染。
他跑去螢丸所施放的結界面前,試圖攔阻即將崩潰的螢丸:「螢丸!你不可以泛起殺心啊!我們會被毀滅的……」
「要我就此在地為了主人而毀滅也在所不惜,饒不了這個不懂分寸的傢伙再三的想除掉我!」螢丸冷漠的應道。
他手上的劍逐漸從地上拔起,隨著大太刀逐一從地上抽出,地面上的晃動越來越厲害,就像颶風來襲的前兆般,風不在是夏風,而是一陣如龍捲風般的暴風狂吹周圍的樹叢。
樹叢被吹的「咿呀—」作響,就連躲在樹林間棲息的鳥都不由的從樹林中飛出,發出嘈雜的亂叫聲。
夏瑾看螢丸身邊飄散著各種奇妙的螢火,奇景非凡,暫時忘記上前去制止螢丸繼續胡來的念頭,要是螢丸真的動了毀滅未來主人的念頭,不消一會檢非違史一定會伺機出動出手制止他發生暴動。
檢非違史一旦動真格,非但螢丸及包括在場的所有人的記憶都會受到嚴重的干擾,嚴重的話他們這些付喪神有被殺的危機存在。
夏瑾從被禁錮的阿蘇惟武後頭跑上前來,試圖闖入螢丸所佈下的結界大喊:「螢丸!你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你的主人還有話要跟你說啊!」
阿蘇惟武見夏瑾從自己的身旁跑過去,暴躁的在次發作:「啐、你這巫女跟那種妖孽講什麼也沒用!他們自古以來就聽不懂人話!」
一聽到阿蘇惟武的話,夏瑾回過頭看著被符咒禁錮的人,怒不可遏的嚷著:「阿蘇惟武大人,請你不要開口閉口都是『妖孽』二字好嗎?就算您欺騙您父親好了,您既然看的到他們為何不學著去接受他們的存在?」
對方聽到夏瑾所說的話,表情很是猙獰不屑,像是聽到什麼不堪的字眼般,情緒激動的大喊:「接受?你在開什麼玩笑!就是因為他們!害得我被一堆人當成怪人,始終沒被大人給提攜,這一切都怪這些妖孽搞的鬼!」
正當夏瑾準備反駁,一道清冷的聲音劃破猶如暴風雨即將發難的前夕,讓所有在場的人的目光鎖定夏瑾和阿蘇惟武之間的一條漆黑道路上。
「這不是他們的錯,錯的人是你自己的問題,你不能總把所有的過錯推到螢丸的身上!」此人的聲音非常鎮靜,絲毫感受不到任何一絲情緒。
所有人包括準備發難的螢丸紛紛望向那條漆黑僻靜的小道,走在月光灑下的銀色石子路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下午夏瑾所見到的住持─阿蘇惟澄。
他一臉平靜的望向這個奇怪的畫面,兒子被咒語所束縛無法動彈,那名巫女卻站在邊上正在對話,似乎巫女身後還有著誰,後面狂風大作,周遭異常的不平靜,約略猜得出巫女身後八成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螢丸。
阿蘇惟澄直視夏瑾身後的狂風,一臉非常嚴肅的繼續講下去:「螢丸,一直以來小犬三天兩頭的找你麻煩,是我這做父親的失職,是老朽我沒有好好的教導他,真的很抱歉……」
本來怒不可遏的螢丸見到阿蘇惟澄──
他的主人首次正視著自己,對自己發話,一瞬間感到措手不及,颶風的風勢稍微減緩,情緒一下子變得異常激動,不知道該如何表態。
夏瑾打算阻止螢丸,瞧見螢丸停下手上的動作,急忙趁螢丸不注意時從袖口取出另外一張黃色的符紙朝情緒激動不已的螢丸身後貼上。
這一下令阿蘇惟澄和阿蘇惟武,父子兩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就連愛染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著退到一旁的夏瑾。
兩個人外加愛染萬萬沒想到夏瑾居然擁有讓無形的物體,顯現形態的能力,現下的螢丸就是一個好例子。
螢丸一時間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雙手還是緊緊的握著大太刀死不放手,看著周圍的人們為何一下子露出那種詫異的表情望向自己。
首先發出爽快笑聲的反到是阿蘇惟澄:「呵、呵、呵、呵、呵!這就是螢丸本尊?真的跟巫女大人您敘述的分毫不差!老朽我這生果真有幸與螢丸見上一面。」
阿蘇惟澄話音剛落,旁邊很驚訝的阿蘇惟武立刻正色,對著夏瑾就是一頓痛斥:「你這個臭巫女居然讓妖孽現出原形!父親大人!你不要被那傢伙可愛的外表給騙了!」
「夠了!你這個笨兒子不要在給我繼續胡說八道!」阿蘇惟澄厲聲訓斥旁邊的阿蘇惟武無禮的繼續說下去。
阿蘇惟武這才不屑的閉上嘴,把頭撇向一邊,表示接下來的事他在也不想管,憤怒的不斷踹著地上的小石子發洩怒氣。
螢丸略顯緊張的抽起地上的刀,腳下的結界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副像極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般,膽怯的看著阿蘇惟澄─自己的主人。
阿蘇惟澄首次在非人以外的事物上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螢丸,我知道你守護著老朽很久,剛剛你做的事老朽可以不追究,但是接下來的話你得乖乖的聽我說。」
螢丸抱著大太刀,偷瞄了一眼躲在旁邊的愛染和站在一邊的夏瑾,似乎在徵求他們的意見。
見愛染用拇指抹下鼻頭下方後,給了他肯定的手勢,夏瑾點著頭鼓勵螢丸面對自己侍奉已久卻未能說上一句話的主人。
螢丸這才漲紅著臉彆扭的對著自己崇敬已久的阿蘇惟澄:「主……主人,您……您有什麼要事要告訴我呢?」
螢丸黃綠色的雙眼望向阿蘇惟澄時,周圍的螢火頓時更加明亮,好像那些螢火隨著螢丸的情緒起伏跟著調節光線變化。
阿蘇惟澄從漆黑的小徑走到螢丸面前,蒼老並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股老年人特有的滄桑感:「螢丸啊!老朽我的來日已經不多,傳承我阿蘇神社的人,不……應該這樣說……請你一定要守護好阿蘇神社,而非我子嗣也。」
一直在旁邊忍住怒火不吭聲的阿蘇惟武聽到父親的這番話,忍不住出言抗議:「……父親大人!你真的不把螢丸來國俊讓給我或者是兄長嗎?」
阿蘇惟澄轉過頭瞪視被綁的嚴實的兒子教訓道:「你和阿蘇惟村,兩個根本就不配擁有這把螢丸來國俊的大太刀!想要讓螢丸承認你的話,就展現一點我阿蘇式族的實力出來!讓這把大太刀承認你是它的主人!」
「相對的,阿蘇惟武大人。您沒有辦法讓螢丸認可你的話,那阿蘇惟武大人就沒有權力可以把屬於神社的螢丸給帶走。」默不吭聲的夏瑾突然發話讓螢丸和愛染感到非常詫異。
阿蘇惟武聽父親及那名巫女居然這樣說自己,氣不打一處來,無奈手被綑住無法動彈,只能重踢旁邊的樹幹以示洩憤。
螢丸放下大太刀,對著正在教訓兒子的阿蘇惟澄下跪行土下座的姿態:「主人說的話螢丸永遠銘記在心,螢丸我永遠效忠阿蘇神社,不會成為所有人口袋中的囊中之物。」
夏瑾眼看螢丸不顧自己的衣服給弄髒,對阿蘇惟澄畢恭畢敬的樣子,就像忠貞的家僕對主人鞠躬盡瘁的認真姿態,不禁為螢丸至始至終的忠誠給感動的熱淚盈眶。
螢丸即使遭受阿蘇惟武的欺壓,仍舊對阿蘇惟澄不離不棄,甘願忍受阿蘇惟武的欺侮,就只為了追隨阿蘇惟澄這個老主人。
這種忠誠在現在的現實生活當中早已不附存在,要是常人遇上這種事,早已退避三舍,更何況是螢丸。
阿蘇惟澄臉上顯現出感謝的神色,對螢丸微微的鞠躬:「螢丸,老朽我最後想跟你說的就是辛苦你了。你替老朽打下無數次的戰役取得豐功偉業,即使老朽我入土為安也永生難忘。」
跪在阿蘇惟澄前的螢丸聽到主人親口對自己道謝的話,激動到早已無法言語,只能隱約看見螢丸不斷的用手抹著臉上的眼淚,強忍著哭的衝動,音調有些顫顫巍巍的回應:「謝謝主人的讚揚……能聽到主人的稱讚,螢丸就算化作灰也了無遺憾。」
夏瑾在旁看著這一幕,早已為這對主僕之間的情感給感動到泣不成聲,更何況是站在旁邊從剛剛就默不吭聲的愛染。
愛染雖然也被這情景感動的模樣,但是為了他身為愛染明王的自尊,強作鎮定的露出微笑以對。
當螢丸再度從地上站起時,池畔邊的螢火蟲頓時隨著夏風乘著微風飛舞在空中,宛若人間仙境,不知到哪邊傳來陣陣的笛子聲,讓這個不平靜的夜晚增添意外的插曲。
「這個隨意的笛聲……是明石回來了!」愛染率先發話,爾後螢丸跟著轉頭看著周遭似乎在找人。
夏瑾聽到愛染這樣一說,看了看阿蘇惟澄和螢丸一眼後詢問:「要我也讓你顯現原形嗎?讓蘇惟澄大人他們曉得螢丸有你和明石國行這兩個朋友?」
「不……不用這麼麻煩!愛染明王我可不想介入螢丸的家務事。」愛染一口回絕夏瑾的好意,自己往旁邊的草叢跑去。
夏瑾和螢丸就這樣看著愛染朝著草叢跑去,他還不忘回頭對螢丸大聲嚷著:「我會和明石那臭傢伙說你有事會晚點過去,先走啦!」
兩人就這樣目送愛染那一頭火紅的頭髮消失在昏暗的草叢堆中,夏瑾和螢丸兩人不約而同對望一眼。
「姊姊,謝謝你幫助我能跟主人見面。」螢丸首次露出發自內心的微笑對著夏瑾道謝。
阿蘇惟澄轉過身對夏瑾鞠躬道謝:「老朽我在此非常感謝巫女大人,要是沒有巫女大人的協助的話,不知道後這件事會如何發展下去,搞不好老朽我還因此被這蠢兒子給耍得團團轉。」
眼見兩人都這樣向自己道謝,讓夏瑾感到難為情,連忙揮了揮手,荒張的說:「哪裡……哪裡……我只是做了我應當做的事罷了!」
「不……要是沒有巫女大人您那番話的話,老朽恐怕還真要舉行驅魔儀式,把螢丸給掃出阿蘇神社,好險您出現在神社的正是時候。」阿蘇惟澄真誠的說著這句話的同時,不忘狠瞪旁邊的阿蘇惟武幾眼,句句帶刺的針對他。
阿蘇惟武被父親瞪的心虛,索性閉上眼睛裝作沒看見父親發怒的樣子,想來個眼不見為淨。
令夏瑾看了直搖頭,看來他們父子兩的紛爭要好一段時間才能平息,不是一時半刻說解決就能馬上解決的,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有辦法化解彼此的誤會和心結。
這下子她的報告終於可以交的出來,不用被催繳,正當夏瑾暗自慶幸時,眼角冷不防撇見一抹很眼熟的漆黑色影子。
起先夏瑾認不出來那抹黑色的影子是什麼,下一瞬間那個漆黑的影子舉著泛著青藍色火焰的物體朝她襲擊上來,一下子讓夏瑾措手不及。
那抹黑色的物體不是夏季特有的鄉下妖怪,而是徘徊在附近很久的檢非違史,似乎對方也在找空隙伺機襲擊夏瑾。
「姊姊……」螢丸眼看檢非違史襲擊站在遠處的夏瑾,急忙跑過去拯救對方。
正當螢丸準備要撲過去的同時,瞬間被一道看不見的牆給彈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夏瑾被檢非違史逮個正著,往身後黑漆漆的洞口拖去。
螢丸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就連在旁忙著訓斥阿蘇惟武的阿蘇惟澄似乎沒發現此時的不對勁,難道說……
那個黑漆漆的東西只有螢丸和夏瑾在場的兩個人才看的到?
螢丸不解的歪著頭思索,頓時覺的眼前一陣朦朧,好像有大霧遮住眼前揮之不去,緊接著思緒開始產生混亂。
螢丸慌亂的想在次呼喚夏瑾的名字,試圖伸出手觸摸剛剛撞到的透明牆,一摸的當下,立刻遲鈍片刻。
……
……剛才他到底是要往前走去做什麼?
螢丸的腦袋開始產生一團混亂,像漩渦一樣轉個不停,令他感到頭痛不已。
螢丸忍不住走到旁邊的樹叢,感覺身體不適,越想回憶自己為何會待在這?在做什麼?跟什麼人溝通?
只要思考這幾個問題,螢丸越發越感覺到頭痛欲裂,他看著眼前空曠的樹林,試圖要尋找什麼,卻只看到空蕩蕩的林子,以及不遠處傳來明石國行吹奏樂器的聲音,好像本來就該如此靜默,沒有任何事發生的樣子。
在旁的阿蘇惟澄早已拽著自己的兒子朝夜色下的小路走去,螢丸只能呆呆的望著阿蘇惟澄的身影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見阿蘇惟澄拽著兒子走的同時,似乎想起什麼,突然回頭對站在後頭的螢丸開口:「螢丸,你也別待在那。快跟著老朽一起回主屋裡吧!」
「好……好的。」螢丸見阿蘇惟澄這樣招呼自己,不管為什麼主人看的到自己以及自己為何站在這裡,撇下一堆心中的疑問,慌張的回應對方。
殊不知螢丸開心的跑向阿蘇惟澄的同時,卻沒有聽到夏瑾發出的求救聲。
被檢非違史抓住的夏瑾只能不斷掙扎,力圖掙脫對方的禁錮,奈何對方的力氣奇大無比,被強行拖走的結果就是,越來越遠離有螢丸、阿蘇惟澄以及愛染國俊存在的鐮倉時代越來越遠,到後來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她頓時慌張不已,回過頭想跟檢非違史繼續吵嘴,卻發現對方早已把她扔回現代警察局的大門口。
頂頭熱辣辣的太陽,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閃爍不停的紅綠燈,還有急駛而過的大眾運輸工具,以及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全是現代化設施,跟鐮倉時代的景像差異頗大,頓時讓夏瑾一瞬間無法適應。
那個討人厭的檢非違史現在也看的更加清楚,一位看起來有三十時多歲的年輕警察,正拿著本子在登記夏瑾觸犯的條例開罰單。
「這下終於抓到你這個傢伙啦!我要依據你插手干涉付喪神──螢丸來國峻的歷史而開出罰單!」警察邊念邊寫,口中不忘碎碎念一番。
夏瑾原本在生氣,雙手抱胸的撇過頭不想看那個臭警察,卻在轉過頭的同時,不經看到警察腰上的警棍,有那一瞬間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原來在鐮倉時代看到的檢非違史身上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武士刀,而是一隻警棍。
她居然為了躲警棍,在鐮倉時代三番兩次的跑給警察追,真的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你這笨蛋!居然給警察給抓到!」一隻白皙的手揮過來,剛好不偏不倚的揮過夏瑾的頭頂上端。
只見另外一名同樣也是審神者的女子站在夏瑾面前,有著火紅的眼雙,黑色的直髮垂在肩膀兩側,一身同樣身為審神者的巫女裝束,頭上還綁著紅白的蝴蝶結繩結,一臉有自信的樣子。
夏瑾看到此人,臉上出現三條線,她怎麼這麼的不走運,被警察追已經非常倒楣,還遇到同梯次畢業的優等生──赤鶴凜。
凜這名優等生在她們審神者裡,論家世、錢財、能力比同期畢業生佔有極大的優勢,因此不了解她的人首次遇到凜,一致認為她是個高傲自大的千金小姐,紛紛避而遠之。
偏偏……
夏瑾家跟赤鶴家的父親是世交,同時也是死對頭,更令人不敢苟同的是赤鶴家居跟夏瑾家有親戚關係。
衰的是居然還是遠房親戚!
夏瑾心不甘情不願的怒瞪對方質疑的問:「……嘖!嘖!赤鶴同學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方聽到她這樣質疑自己,撇過頭去非常高傲的雙手抱胸冷哼:「我只是剛好路過罷了!不過你也真的有夠遜!」
「……赤鶴!你不要太過分!既然你說我遜那你又如何?」夏瑾氣的滿臉通紅,早就把警察撇在旁邊,先處理這個自視甚高的遠房親戚。
赤鶴不屑的轉過頭,用那充滿自在必得的眼神看著氣的早已七竅生煙的夏瑾:「吶、我說黑川夏瑾,我可不像你的運氣那麼差,首次出差的任務抽到螢丸來國俊。」
警察在旁看那兩個女的在大馬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互酸對方,忍不住想插話進來:「我說兩位小姐……」
「你/警察先生,先暫時給我閉嘴!」凜和夏瑾兩個不約而同的異口同聲的對警察嚷著。
雙方說完互相看了一眼對方,似乎對彼此說的話很是厭惡,害的警察只得暫時先乖乖閉上嘴等他們兩個吵完架在說。
凜率先發話,語氣裡盡是得意:「我抽到的任務是你怎麼也料想不到的!是三日月宗近!」
夏瑾原本想抗議凜搶先發言,聽到對方炫耀自己抽到的居然是有名的三日月宗近後,整個人當場愣在那。
她萬萬沒有想到,大家搶破頭想要抽到的籤王,居然被這傢伙給率先奪得。
「哈、哈、哈、哈!你就在這裡坐等我的好消息吧!」凜舉起一隻手擺放在唇邊訕笑的樣子非常令人討厭。
夏瑾氣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笑完,很自豪的跟自己道別,讓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凜自信滿滿的從自己身旁擦身而過。
看著對方走往旁邊的人行道上頭的紅磚上離去,氣的雙手握住拳頭,在她懊惱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同時,袖子裡擺放的胡椒鹽罐頓時從袖口滑落至地面。
看到落在紅色人行道上的胡椒鹽罐,夏瑾這才想起與愛染之間的約定,她得履行承諾才行。
但……
在這個現代的時空裡,螢丸早已下落不明很久,唯一倖存的大概只剩下愛染國俊和明石國行。
思索至此,她抬起頭望向凜剛剛離去的方向,有那麼一剎那,她似乎看到螢丸正背著手看著她,臉上笑盈盈的樣子,似乎在說些什麼話,夏瑾卻聽不見。
夏瑾眨了眨眼睛想在次確認,卻發現剛剛螢丸站的地方早已沒人,八成是夏天的大太陽曬的她頭昏眼花了吧。
縮在旁邊當觀眾的警察終於出聲催促望著藍天白雲的夏瑾:「好啦!你和那位小姐架也吵夠啦!你得跟我進警局一趟!」
原本望著天空的夏瑾聽到站在旁邊的警員這樣一說,不免愁眉苦臉了起來,她都把這件重要的事給忘了。
夏瑾緊緊的握住胡椒鹽罐,態度強硬的開口:「好啊!去就去!快點做完筆錄我還有要事要做……」
看著警員用拇指往後指了指身後的警局,示意她往自己身後的石製台階走去。
夏瑾看也不看警員一眼,就這樣朝著台階走去,她心裡想著該不會這警察會在她的檔案裡面增加一條擾亂時空的罪狀,讓以後所有的檢非違史有機會找碴?
正當夏瑾思及此處時,忽然感覺到後面有人推自己一把,耳畔忽然傳來螢丸的聲音:「姊姊你這笨蛋!居然被黑糊糊的東西給抓到,真的是有夠不小心的。還有!你可別忘記你跟愛染答應的事啊!」
夏瑾趕忙轉頭四處張望,卻什麼也沒看到,只看到呼嘯而過的車子和走在天橋上頭的人們的笑聲傳到自己的耳裡,螢丸卻不在這。
「螢丸!我不知道你是否在這,但是我答應你們的事一定不會忘記的!」她對著空氣大喊,促使走在人行道的人們用怪異的眼光注視她。
夏瑾不管,她有預感螢丸就在附近,就像阿蘇惟澄一樣,在現代的這個世界,她無法看見螢丸的真身。
夏天的風在次吹起,不在是都市特有的悶熱焚風,而是來自遙遠時代的清新爽朗的微風,風吹的路上的人們一臉詫異的不斷驚呼,周圍不合常理的冒出些許的螢火,雖然光芒微弱,奇異的是這些螢火居然是彩色的,像飄在空中的泡泡般非常美麗。
夏瑾不管前頭督促自己快點走的警察,反而是露出微笑看著這一切,她知道這陣風一定是藉由阿蘇惟澄的法術送來的。
鐮倉時代的風,在次的提醒夏瑾,螢丸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這個時代,這次她一定要用這個時代的款待方式,好好的款待這個猶如螢火般稍縱即逝的大太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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