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傷的事莫過於在痛苦中回憶起往昔的快樂。」— 但丁
煙花散盡,霧雨迷濛,恰似支離破碎的花火,掩飾著痛苦的真相,而人們終究不敢說出口。
夜,夕陽與月光凝視,前者將若有似無的希望收藏,後者奏響寂寞的圓舞曲。
許皓喜歡享受獨處的時光,不知何時染上夜晚的寧靜,漸漸的排斥交流,只因他的內心無人能懂—自從那所謂的心靈劫掠後,一個本就空虛的靈魂,被虛偽的欺瞞給完全掏空了內在。
漫步於靜謐的堤邊,像是被徹底的遺忘,步行於邁平河畔的小徑,一切只是不斷的從少年身側游離而過,沒有任何事物為他停留—但他習慣了,不見悲喜的錯過著,將情緒都隱藏於面具之下,反正早已被世界拋棄,當個寂寞的透明人也好。
「嗡!嗡!」是來自長褲口袋中的手機通知,震動有些急促,好似在提醒著少年不要將那件真正銘心的事情給遺忘了。
只見許皓在口袋摸索一陣後,拿起手機一瞄通知,本無情感的雙眸中不知為何,掠過一抹罕見的溫柔—果然是她,王嫣。
從自己遭到背叛的那一瞬,陪伴自己迄今。每當孤獨的夜幕染暗辰星,少年心中的空寂是她與他一同擔負的甜蜜,無話不談,無話不說,從國中到此時都還有著這樣的羈絆,面對一切的寒霜,在遇到她時都將化為繞指柔,只因她是少年跌落深淵時,唯一緊握少年的手的光。
彼此正是彼此的摯友,無拘無束的相處,那是獨屬兩人的時空。
「欸,回家沒?」少女訊息那端傳來。
「還沒,怎麼?」
「真慢啊…你甚麼時候到家?」
許皓看了看四周環境,再看看手機上的時刻 :「一時半會回不…」
「不管了不管了,我一定得先跟你說說我同學的事情啊!」字裡行間的輕靈雀躍從接觸屏幕的指尖傳來,就像是細微又浪漫的電流,替意識舒緩一絲緊繃感。
「…也好。」
「我跟你說啊!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同學不只人美,她的身材也超有料的!今天上體育課的時候,她的鞋帶鬆了卻沒注意到,被一旁同學不小心踩住,直接往前撲倒。結果結果,我就站在她前面,一不小心就抓到了她的『那個』,哇!手感跟大小真的讓我嘆為觀止欸!」少女說得活潑起勁,許皓甚至能想像到她邊打字邊手舞足蹈的可愛模樣。
雖然這個話題對他而言,確實不好多說甚麼,但這就是兩人相處的模式。
生硬的嘴角揚起了幾些,手指又是於螢幕上動了幾下:「呵呵。」
「欸你都不會好奇嗎?明明這種事情很少見啊!」少女依舊興高采烈地訴說著她的心情,就好像是中了樂透彩一般,快樂地分享著幸運後的喜悅感。
「還好。」
「喂!這麼敷衍的嗎?你是不是又不開心啦?」少女顯然是察覺了許皓的回答有些簡短,雖然不情願,卻知道這是許皓的個性,於是沒好氣地關心著善於破壞氣氛的許皓。
「正常發揮。」
「呿!那肯定是不好了!」對方的訊息頓了頓,像是思考著其他能夠舒緩許皓情緒的話題,於是再度傳道:「欸欸!那你知道我那個很正的同學,最近也跟你一樣不開心嗎?」
「嗯?」訊息傳出的同時,許皓的內心有點好奇,又似乎在阻隔著甚麼,就好像這個問句就是個謬誤,有些熟悉卻又淡出記憶。
夜晚的緣故,路燈昏黃的光看似溫和暖溢,灑落的星芒像是為柔軟的心披上一層薄紗,唯美的守護著少年的脆弱。即使如此,少年身邊的氣溫仍逐漸轉涼,而他沒發現某些事情正在改變。
「因為她的男朋友跟她分手了啦!」帶著惋惜與羨慕的訊息直面許皓,是想要得到甚麼樣的回應呢?
此時此刻,少年似乎在逃避未知的未來,而他不自覺。
「…為甚麼分手?」
「因為她對她男友的愛太過遲鈍了啊!」少女的訊息間輕靈不再,她似乎想說些甚麼,就像是內心在思考一件重要的事情。隨著少女思緒的深入,許皓的不安感也隨之膨脹,蠢蠢欲動的畏懼,只要稍有不慎就終將被黑暗吞噬。
「你知道嗎?像你也是這種笨蛋!」
少年似乎有些驚慌,某些事情正在被少女的話語而喚醒,不安已經開始瀰漫,轉瞬間蔓延至握著手機的手與指尖,內心雖然在對回覆抗拒,卻彷彿有種命運般的不可抗性強迫著他傳出這句話:「甚麼…意思?」
夜是靜的,清寂的,月色雖不是如此的圓滿,卻還是有著粼粼銀波。
春夜本該濕濘迷人,此刻卻如冬夜清冷,像是預知了甚麼結果般,襲向少年心中那無底深淵中。
王嫣已輕輕的將她的內心託付於字裡行間,傳遞至許皓的心扉前:「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吧?」
停駐於月色之下的許皓渾身顫慄了起來—就是這個回覆,一模一樣的回覆,這就是她當時所說的話,這是我所無法擺脫的夢魘。
七個字,道盡少女思,引出少年愁。
「不不不不…不要!」伴隨著恐懼的是少年的怒吼,一切視線化為終焉的黑,然後消失於意識前。許皓一把從床上坐起,只是抱著棉被蜷縮於冰冷牆邊,又是這個惡夢…
窗外一片漆黑,一片銀光和閃爍的微黯星辰映入房間內,映出少年淚。
浩瀚的渺小,正如星夜下的旅人,那份愁思的孤單,濃烈到像不得不飲的伏特加,甫入喉中,便被那嗆人鼻息的灼燒感逼出無奈的啞然。良久,泣不成聲的少年唇邊囁嚅,卻終究沒有將思念傾吐出來。
「我知道,但我無法承受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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