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姆山洞裡,一大清早醒過來的諾依爾才剛跟貝蒂稍微討論要怎麼想辦法分批把人救出去的這件事,同時也有在施展魔法為還在外邊等待自己的人指出營救的路線。豈知,指標才剛弄到一半,談話也還沒進行完畢,昨天那身材健壯的哥布林小將就出現了。
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紛紛往角落躲,唯獨諾依爾和貝蒂二人則來不及躲起來。
哥布林小將依舊發出嘰里咕嚕的聲音,指著諾依爾,很顯然那位哥布林王今天也想找他。
諾依爾只好匆忙收回釋放出去的魔法,卻因時間不足無法梳理凌亂的魔力痕跡,硬著頭皮在哥布林小將的指示下離開「監牢」,並再次步上相同的道路前往那個詭異的洞口。
這一次,哥布林王烏薩已站在那兒等候多時,只是牠臉上的笑容看著實在令人髮指。
「早安,諾依爾。」他一邊對他如此親切道聲早安,一邊擺擺手將那隻引領他過來的哥布林小將給遣走。
待哥布林小將離開之後,諾依爾還沒反應過來,烏薩忽然伸出那隻意外結實的綠色手臂,直接抓著他的手把他往洞口一拉。原以為他會把自己抓疼,可出乎預料的烏薩對他的舉止相當溫柔,讓他整個人是一頭霧水的。
洞口之後的佈置與昨天一模一樣,桌上依然是豐富的佳餚。
所以烏薩這是打著什麼樣的算盤把他給找過來?吃早餐?
「哥布林王……」
結果他剛喊出這幾個字,烏薩微微皺眉,頗為不悅地看著他,「都說了,叫我烏薩,不需要尊稱。」
諾依爾愣了一下,只好順從地接著道:「烏薩,不知你特地邀請我過來這兒究竟是所為何事?」
似乎是滿意他對自己的稱呼,烏薩又露出跟剛剛一樣的笑容,讓他先坐下,然後自己則坐到他對面位置。
「吃吧,你應該餓了。」
結果,諾依爾被迫與不知究竟有何目的的哥布林王烏薩再度共享佳餚。而在吃完之後,烏薩也沒有放他回去的意思,反而不斷上下打量他的全身,一雙紅色的眼仿佛想要透過那礙眼的兜帽看清他真實容顏。
並不知曉烏薩內心想法的諾依爾卻是稍稍感到不安,他現在比較憂心的是在外邊的弟弟會不會因為他釋放出來的魔力痕跡過於混亂而誤以為他發生什麼意外。
要是海利情緒失控,突然闖入,那群少女們可能就會有性命之憂。
良久之後,諾依爾鼓起勇氣開口道:「烏薩,能不能請你考慮昨天我提出的請求?我願意選擇留下作為你的人質,取而代之,請你放了那些少女們。」
見諾依爾再次提出這個要求,烏薩的眼底閃過一絲精芒。
說真的,他很樂意接受這個要求,但是……這種方式,他不喜歡,仿佛是在用非常不光明的手段強迫眼前的少年留下。
當烏薩意識到自己居然萌生這種想法,他自己都感到驚訝。於是他略略思索片刻,目光一瞥,正好瞥見擺放他特意收集,來自東嶽大陸的文房四寶的書桌,接著站起身走過去。
一看到烏薩站起來,諾依爾不由自主地坐正,並全程看著他朝書桌走去,然後似乎拿出了什麼。
四方形的……盤子?可是,那盤子很奇怪,光滑的平面上有好多格子。
「陪我下棋。若是你贏了,我考慮放人。但一局只放五個人,如何?」烏薩手裡拿著那奇怪的盤子,反而提出這個建議。
輕輕呼出一口氣,諾依爾緩緩站起身,嘴角微微彎起,那一抹柔和的弧度看得烏薩有些失神。
「一言為定。」諾依爾溫和地回答,但旋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開口詢問:「那、若是我輸了,又該如何?」
「摘下你的斗篷。若再輸一局,我再想想,但我可以保證……我不會殺了那些女孩。」烏薩宛如奸計得逞般,笑得格外開心。
雖然搞不懂為什麼烏薩提出他輸了後的條件是把斗篷脫掉,但只要不是以貝蒂她們的性命作為賭注,諾依爾也就欣然接受。於是他走過去,在烏薩的手勢下坐在質感相當好的木椅上,接著看著他把那四方形的盤子放在黑紫色的木桌。然後,烏薩又拿出兩個分別裝著黑色與白色的扁橢圓珠子的小碗。
「這是……?」諾依爾承認,他不懂這些是什麼。
「啊,抱歉抱歉,我忘了給你介紹。」烏薩見他似乎很疑惑,立刻道歉再介紹說:「這是我無意中搜羅得到,來自東嶽大陸的棋子遊戲,其名『圍棋』,玩法頗為複雜卻相當有意思。我先讓你試玩一局,熟悉其玩法規則,一局之後便是正式開局,如何?」
「好。請。」
之後烏薩真的在教導他圍棋的玩法規則,諾依爾也很認真地去熟悉,接著下來他們正式開局,一人一哥布林王真的開始下棋,以棋局勝負作為賭注。
第一局進行了沒多久,烏薩眉頭一皺,手執黑子,卻遲遲未能落子。待他沉思片刻,最終將黑子放回碗裡,臉上露出苦澀的笑。
「你贏了,這一局……我認輸。」烏薩沒想到,第一次玩的諾依爾棋藝意外的很好,他居然就這樣輸給區區一介少年。
奇怪的是,他不生氣,反而覺得這種對弈方式令他心情舒爽。
「多謝承讓。」諾依爾微微一笑,同時也在思考方才自己與烏薩下棋的思路。
接著烏薩當真信守承諾,叫了哥布林小將,吩咐牠去選五個少女將她們給放了。
「那麼,繼續吧。」
「啊……那個……我能不能跟被放出去的女孩們說幾句話?」大著膽子的諾依爾問道,他需要有人幫忙帶話給外邊的同伴,要他們暫時別輕舉妄動。
烏薩看了眼他,倒也不生氣,反而露出神秘的笑,「可以。你能叫她們告訴外邊的同伴們,讓他們別妄想闖進來救人,否則……我不介意將她們全都殺了。不過,唯獨你,我可以放你一馬。」
聞言,諾依爾愣了一下,旋即苦笑。他先向他道謝,接著跑出去跟上哥布林小將的腳步,然後對被釋放離開的五個少女說了幾句話。
「離開後,看到騎士團,告訴他們……我,諾依爾正在與哥布林王以下棋作為賭注,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要他們別衝動,一切等我主動聯絡。」
少女們聽了後,連忙向他道謝並保證會把話帶到,接著哥布林小將就像是在趕蒼蠅般,一臉不爽地將她們全都帶走。
諾依爾深深一歎,轉過身,再次回到那拱形的洞口,正想回到裡邊跟烏薩繼續下棋之際,他忽然止步。
腦袋一陣暈眩,他整個人身體微晃,下意識的用手撐著洞口邊緣努力讓那古怪的暈眩消散。這種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發作的時間不太對,他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突發狀況。
暈眩沒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雙眼傳來的劇烈痛楚。他幾乎疼到忍不住單手捂住雙眼,更知曉這意味著什麼。
為什麼偏偏會在這種時刻發作?
不行……不可以……他必須撐過去,否則海利會擔心。
「諾依爾?」烏薩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諾依爾不由一驚,想著要用什麼方法蒙混過去,結果腳下一個不穩,他整個人往前撲倒。
烏薩沒想到諾依爾突然跌倒,趕緊張開手及時抓住他那兩隻意外纖細的胳膊。與此同時,那原本將他臉孔隱藏起來的兜帽因為跌倒的關係而拉開,烏薩也因此總算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初次見到,烏薩不由為之一怔。
偏淺的黑色秀髮微長,五官端正,棱角柔和,長相乾淨舒服,眉眼帶著一絲絲的溫柔。只是,那一雙眼睛……不知為何,令烏薩稍微著魔。
「唔……!放……放開我……」諾依爾聲音變得有些虛弱。他知道他的情況非常不好,而且眼睛的痛楚讓他無法適應。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時候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症狀,也不曉得為什麼海利會說如果發作了最好乖乖留在房間好好睡上一覺別出去。但他信任弟弟的話語,所以從來都沒去在意過發作之後自己究竟會怎麼樣,只是現在……弟弟不在身邊,這讓他很恍惚。
「你的眼睛……真漂亮啊。」仿佛被攝魂了般,烏薩伸出手,想要摸他的眼睛。
可是諾依爾誤以為他是要挖出自己的眼睛,不由下意識地釋放魔法攻擊,風屬性的魔法轉眼間構成,綠色的風刃毫不留情地逼迫烏薩放開了他。
不等烏薩反應過來,諾依爾很幹脆放出魔法之光,為在外邊等候他的聯絡的同伴們引路。
「海……利……」
再也支撐不住的諾依爾終究昏厥過去,但他的魔法之光並沒有因此消失,仍然繼續為同伴們引路。
烏薩則在發現諾依爾沒有再攻擊自己反而是釋放出如此聖潔的魔法之光,知曉那是在為外邊的人引路,正想發怒之際,諾依爾忽然倒下的身軀令他不由自主的先伸出手穩妥地接住那意外纖弱的身子。
他驚異地看著此刻就在自己懷中神色稍顯痛苦的諾依爾,接著想起他最後昏過去前念了誰的名字,不禁眼神微微一黯。
良久之後,他不去處理那些礙事的魔法之光,轉而輕鬆地以公主抱方式抱起諾依爾往洞口方向踏入,並動作輕柔地將人好好安置在那張柔軟舒適的床上再坐在他身旁。
那麼……現在就由他哥布林王烏薩,親自迎接來自人類的反擊吧。他要讓他們嘗嘗看,何謂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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