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條橙》—暴力、慾望、瘋狂的代名詞。電影的名稱乍看之下難以理解,實則借用英國俗語:as queer as a clockwork orange,用以形容行為怪異,而這輯電影則為發條橙下了新定義。
探討人性醜惡的電影多不勝數,然而為何《發條橙》能成為流傳頌讚的經典?
電影的藝術風格非常強烈,表達手法亦非常大膽、破格、露骨,即使放在2020年上映亦然。
電影的主角是亞歷—基督徒、聰明、英俊、喜愛音樂,興奮時會唱《singin' in the rain》,喜愛貝多芬,尤其是第九交響曲。
這是他美好的一面,唯獨縱容內心的慾望及暴力滋長。他會在晚上聯群結黨釋放他們的慾望,他們穿上古怪的裝扮,利用別人的同情心,入屋搶劫,傷人,強姦,甚至殺人,可謂無惡不作。
電影使我回想起一首達明一派的歌-《馬路天使》,只是電影中沒有那種淒美,電影刻畫的是極端的暴力與慾望。
團隊中的喬治及丁姆對亞歷非常不滿,渴望取而代之,他們選擇背叛而讓亞歷承擔一切罪名。亞歷因而入獄,而故事的主軸由街頭的暴力走進體制上的暴力,權力上的暴力,無可反抗的暴力。
亞歷在監獄中發揮他的聰慧,利用宗教徒的身份籠絡神父,利用年輕上進的表象籠絡典獄長,找到了能提早出獄的機會,成為了新型療法-路德維可療法的受試者。
治療就是一場洗腦教育,亞歷被縛在椅上,利用器材強行撐開雙眼,被迫觀看充斥性與暴力的電影,配合藥物令亞歷對暴力與性產生厭惡感,而當中用上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為配樂,更令亞歷陷入崩潰。
神父在治療成果的發表會上,指出亞歷不是選擇成為更好的人,而是失去道德判斷的能力,失去回應慾望的能力,身體對慾望產生最原始的厭惡,亞歷被閹割成社會規範中最軟弱的人,亦是政府眼中最善良的人。
然而命運注定弄人,亞歷出獄後重遇過去的一切,承受當日種下的仇恨。父母背棄;流浪者的復仇;昔日同伴成為了警察,濫用權力的暴行。
命運亦使亞歷遇上當年其中一名受害者,他是一名作家,昔日亞歷的暴行使他下身癱瘓,妻子被強暴後因病而死。
作家起初未能認出亞歷,只知他是恐怖療法的受害者,渴望借以利用攻擊政府。直到亞歷唱起《singin' in the rain》,勾起了作家的回憶,添加上了報仇的慾望。
作家將亞歷困於閣樓,重複播放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亞歷跳樓自殺但未遂,全身骨折送院,造就了最強烈的反政府輿論。
內政部長亦因為輿論壓力到訪,開出優厚的條件,渴望鞏固政治勢力,為表善意播出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而這次亞歷感到的不是厭惡,感到的是當初的興奮。
電影以慾望為主軸,主角由慾望而生的暴力及性愛,同叛取而代之的慾望,政府希望控制一切的慾望,報仇的慾望,政治利益的慾望,電影的一切都是刻畫人性中的慾望,亦如實地反映了人性的醜惡。
戲中有一句對白是:「難道魔鬼住在你腦中?」這裡令我想起另一套探討人性慾望的名著-浮士德。 兩者的背景及人物設定都完全不同,而最大的分別或許就是《浮士德》裡的惡魔只能在旁蠱惑人心,而《發條橙》中惡魔早已植根腦海,甚至感覺主角就是惡魔的本體。
電影中角色形象十分強烈,主角那極之誇張的說話方式,右眼浮誇的眼睫毛裝飾,酷似女裝的圓頂禮帽,那套純白配上護陰的制服,蒼白的面龐襯上更顯深紅的嘴唇,配上畫面大膽的擺設,強烈的色彩對比,電影的藝術風格湧現。
而且最為人欣賞的是配樂,除了劇情一直提及的貝多芬第九交響曲,電影亦貫徹導演的創作風格,起用大量古典音樂,有配上音樂而慢播的打鬥場景,配上音樂而快播的性愛場景,造就出強烈的反差感及一絲絲的詼諧幽默。
電影一直刻畫主角的心理轉變,亦藉以探討慾望與人性。電影的尾幕,主角自殺不遂恢復本性,但原因為何?或許是述說洗腦教育只是輕薄的假象:或許述說江山易改,本性難易:又或許是述說人性本惡,電影沒有提及,只能由我們自己思考。
最後,筆者誠意推薦予香港讀者,為何?只是害怕如此大膽作風的電影會再成禁品。
電影上映於一九七一年,距離至今快五十年,重新回看依然是後現代感十足。我們應該為經典歷久不衰的作品高興,亦應該為這五十年不變的世界而感到悲傷。
原刊於香港獨立媒體 11-08-2020
https://www.inmediahk.net/node/10763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