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大人!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了喵!」一隻身形臃腫的虎斑貓跌跌撞撞的衝進了警局,身後默默跟進另一隻虎斑貓。在門口值班的柴犬警察見了非但沒有上前攔阻,反而一副輕鬆的態度,維持著自己一貫的憨笑臉,說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原本在警局內休息的哈士奇警察聽見騷動也走了出來,見到熟悉的身影,完全不顧對方焦急的神情,和柴犬一樣若無其事地問:「是不是你們倆賊貓又闖禍啦?」
「當然不是喵!」身材臃腫的虎斑貓一臉嚴肅認真,「是非常……非常嚴重的事情喵!」
「真的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我可以替抓抓大哥作證喵。」在抓抓後面的另一隻虎斑貓說道。他叫做小光,同樣是虎斑貓,他們除了有相同的紋路以外,尾巴長的是抓抓,短的是小光;此外抓抓的臉部也有虎斑,小光則是乾淨白毛。
柴犬警員先要抓抓冷靜後,提起筆裝作要記錄問道:「請問這位貓咪,是發生了什麼非常嚴重的事情呀?」
抓抓深吸了一口氣,瞪大眼睛看著柴犬警員,一字一句宛如千斤重般緩慢地脫口而出:「月光消失了!喵!」
柴犬警員一邊點頭一邊假裝寫字,附和道:「好的,月光消……什麼!?這麼嚴重的事情怎麼現在才說?」柴犬警員從值班桌跳起,慌慌張張的戴上帽子。「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有看到誰拿走了嗎?」
「怎麼可能看的到!我從家裡面出來月光就不見了喵!」抓抓著急的用肉球連拍了好幾下值班桌,長長的尾巴也因為情緒激動左右擺動。
「那麼月亮呢?月亮還在嘛?」柴犬警員一邊整理手邊的東西,一邊走到警局門口,隨時準備出發尋找月光。
「我聽小光說,早上的時候還有看到喵。」
「這是真的喵。」小光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早上還掛在天空上的喵……」
「這是前所未有的危機呀!中秋節的夜晚竟然沒有月亮可以欣賞!?哈士奇警員,我們該出動了!」柴犬警員已經著裝完畢,隨時準備出發。
此時哈士奇警員沒有顯現出焦急,反到異常的輕鬆冷靜,一手拿著水杯,另一隻手攤開來,說:「這沒什麼吧?」
聽見好夥伴竟然回應得如此輕蔑,柴犬警員雙手握拳,氣憤道:「你竟然是這種態度!沒關係,我要跟這兩隻義正勇為的貓咪一起把月光找回來!」
「等等……」哈士奇警員來不及阻止,一狗二貓便跑出警局,踏上尋找月光的道路。「算了,反正也快下班,就隨他去吧!」哈士奇警員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喝了一口水,露出疑惑地表情,自言自語:「他們沒看新聞報導,今晚天空雲層很厚嗎?」
一隻垂垂老矣的瑪爾濟斯坐在家門口,抬頭望著看不見月亮的灰暗天空,眼淚不自覺地奪眶而出。
今天是她喪女滿一年,明明女兒正值青春年華,卻因為一場大病比自己還要早離開美麗的世界。自從那之後,她成天一隻狗窩在家裡,思念著女兒,看著女兒的照片默默掉淚。空蕩蕩的屋子裡沒有其他動物可以陪伴,儘管朋友們希望她能早日走出傷痛,但是那些充滿安慰的話語並沒有帶走悲傷,傳進她的耳裡時,就像早晨吱喳吵鬧的鳥兒,只會令她感到厭煩。
這些日子來的沉寂,讓她感覺到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像是待宰的羔羊,等待時間的生吞活剝。其實她也明白,今年已經十三歲,所剩的日子不多,有時候她總是會想:「不如就這樣結束吧?」現實世界中,唯一支持著她活下去的目標已經消失,徹徹底底的消失在黑暗中。
「這是我自己的錯,又能怪得了誰呢?」當時生重病的女兒發高燒,自己卻什麼事也做不了,沒有多餘的錢找醫生治病,只好用盡所有努力,盡可能地減輕女兒的痛苦和病痛,最終女兒還是被病魔擊敗,永遠離開了她。
「對不起……」這是一年來以來的例行公事了,先責怪自己然後再對著女兒的照片道歉,多麼愚蠢的舉動總能帶給自己的心靈一點點的慰藉。
原本中秋節該是團圓的日子,卻成了她與女兒陰陽別離的痛苦之日。
「老奶奶!老奶奶喵!」忽然一顆虎斑貓的頭塞滿視線,嚇得馬爾濟斯往後一倒,差點跌下椅子。
「怎……怎麼……」她太久沒有和其他動物接觸,一瞬間沒有辦法順利搭上話。
那隻身材臃腫的虎斑貓衝著自己眨了眨圓滾滾的大眼睛,著急地問:「請問一下老奶奶,有沒有看見月光喵?」
「月……月光?」馬爾濟斯還沒有搞清楚對方的意思。
這時,柴犬警員走了過來,一臉嚴肅的向馬爾濟斯問道:「是這樣的,馬爾濟斯女士,因為今天月光忽然消失,所以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這隻賊貓能不能離馬爾濟斯女士遠一點?」說完,他用眼神示意身後的另一隻虎斑貓。
「抓抓大哥,你嚇到老奶奶了喵。」那隻虎斑貓走過來把抓抓拉開。
「小光你竟然敢隨便拉我,看我等一下咬你……揍你喵!」抓抓一邊胡亂揮舞前腳,一邊被小光拉離馬爾濟斯。
這時柴犬警員見麻煩人物已經被移開,便向前走一步來到馬爾濟斯面前,恭敬嚴謹地說:「您好,馬爾濟斯女士,我是柴犬警員,有個問題想請教您,請問您在日落之前就坐在外面嗎?」
馬爾濟斯回過神,看著眼前的柴犬警員,緩緩地點頭回應:「嗯,我大概下午就坐在這裡了。」
「所以老奶奶,你有看見月光被誰偷走嗎喵?」抓抓擺脫了小光的束縛,繞過柴犬警員衝上前,靠在馬爾濟斯旁邊,汲汲營營的想要知道答案。旁邊的柴犬警員露出不悅的表情。
「這個……我想我沒有注意到。」
「拜託你仔細回想一下喵!」抓抓幾乎要撲上去,兩隻前腳搭上了馬爾濟斯的背部。
這時候,馬爾濟斯緩緩低下頭,輕聲說:「月光……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抓抓睜大眼睛,豎起的雙耳抖動一下,他抽了抽鬍鬚,天真地回答:「當然重要呀!今天可是中秋節,沒有月光的話,大家怎麼在夜晚欣賞美麗的月亮喵!」
「中秋節……」馬爾濟斯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和女兒過節的畫面,以及去年生重病倒在自己懷中的痛苦神情,她緩緩抬起頭,斗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喵?」抓抓似乎有點不知所措,身體微微向後靠了一點。
「為什麼要找回月光?」馬爾濟斯扯開嗓子問道,「失去月光的月亮已經不再美麗,也再幸福了,為什麼還要替月亮找回月光?」她歇斯底里地喊著,幾乎把這一年來悶在自己心裡的情緒和壓力一次釋放開來。
「當然要找回月光喵!」抓抓義正嚴詞的回答,「這樣月亮就可以繼續美麗、幸福喵!」
「你騙人!失去的月光已經永遠回不來了!永遠,永遠!」馬爾濟斯像是潑婦般衝著抓抓咆哮,然而這些話並不是在對他說,而是在對著自己,這一年來不斷自責、悲傷的自己喊話。
「既然沒有月光的月亮也沒有用處了,為什麼要幫沒有用的月亮……找回月光呢?」馬爾濟斯邊說邊啜泣,她失去力氣般往後縮了一步。
突然間,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寧靜,彷彿時間被停止一般,他們沒有一隻動物說話,也沒有一隻動物敢動一絲一毫。
過了半晌,抓抓開口說話:「才不是沒有用喵。」
「咦?」馬爾濟斯停止啜泣,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抓抓。
「就算失去月光,月亮還是掛在天上喵!」抓抓露出難得認真的神情,「它依舊在那裏,只要幫忙找回月光,月亮又可以繼續美麗,繼續幸福喵!」
「可是你找回的月光,可能已經不是原來的月光了……」
「沒有關係喵!」抓抓站起身子,挺起胸膛,雙手抱胸說道:「只要能讓月亮再次回到以前的樣子,就算是其他月光也沒關係喵!」
「對阿對阿!再怎麼說月亮還在天上,只要能讓月亮繼續幸福,就算是其他月光也可以喔!」柴犬警員擺出招牌的憨笑臉,舉起右手豎起大拇指。
「我也是這樣想喵……」小光在後面默默出聲回應。
就算不是原本的月光,月亮還是掛在天空中……
此時此刻,馬爾濟斯終於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擦乾眼淚,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說道:「不好意思,我想我沒有看見是誰偷走了月光。」
「好吧!沒關係喵!」抓抓點了點頭,「柴犬警員,看來我們需要找下一位目擊者喵!」
「快走吧!必須趕緊找回月光才行!」柴犬警員重新換回嚴肅的表情。
於是兩貓一狗,再次踏上尋回月光的旅途。
見他們走遠後,馬爾濟斯放鬆身子,抬頭望向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
「月亮,就在這些雲層的後面。」她朝天空伸出手,「而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像是沒有月光的月亮,屬於我的下一個月光,在哪裡呢?」說完,馬爾濟斯轉身回到屋內,將雜亂骯髒的家裡徹徹底底清掃一遍,並且下定決心,要努力走出喪女之痛,找到活下去的目標。
而繼續尋找月光的三人組,花了整整一個晚上仍然沒有找到月光,就這樣心驚膽戰的過了一天,直到隔天晚上看見高掛在空中的月亮時,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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