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缸的囈語 - 末日與電車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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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末日與電車

魚落井

Oct 17, 2020

363

3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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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 叮叮——’

電車悠揚的鈴音順著蜜糖一樣的黃昏四處流淌。鴿子受驚，振翅之聲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清晰可聞。我閉上眼，托著腮聼羽毛抖動空氣的聲音，感受微風輕拂臉龐的溫柔。

這是離開這座城市的最後一班電車，電車上只有我一人。

其他人早已倉皇地逃離了這城市，避開了末日，也抛棄了黃昏。黃昏是多麽美麗，她從阿波羅那裏偷來天火，燒著了雲裳。她在燦爛的火焰中跳起了顔色斑斕的舞蹈，直至靈魂化爲冷寂的灰燼。她有一雙點石成金的手，把所見的一切溫柔地點化為金。金色的大廈，金色的街道，金色的鴿子。

但無論黃昏多麽美麗，也比不上人們的生命寶貴。他們此時應該正為延續了自己珍貴的生命而額手稱慶，活下去一向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叮叮—— 叮叮——’

電車停在無人的車站，打開了門。在無人的城市裏，它終於不再是為了讓人上落而停頓或開門，而純粹是因爲它高興。它高興停一停，想一想爲什麽要繼續前進。它高興打開門，讓風偶爾鼓蕩進來。沒有人因爲它的緩慢而催促它或咒駡它，它再也不用背負它的所謂責任，戰戰兢兢，形形役役。

即使如此，它也沒有真正的自由。它頭頂有一條筆直的電綫，脚下有一道必須遵循的軌道。那應該是可以稱爲‘命運’的束縛。它注定只能跟著命運的軌跡走。

‘馮、馮——’

一輛摩托車風馳電掣地駛過，瞬間就掠過了電車旁邊。

竟然還有別人。

那鐵騎士似乎也覺得很奇怪，於是折返回來，放慢了速度，和電車并駕齊驅。鐵騎士看了看電車裏的我，問道：‘你爲什麽坐電車？’

‘因爲它慢，可以好好看黃昏。’我說。‘你爲什麽坐電單車？’

他搔了搔頭：‘因爲要快啊。我們不是在逃命嗎？’

‘那樣匆匆地逃命，心裏只會覺得是苟延殘喘吧。’我説。‘像我這樣慢慢地離開，感覺是拉長了生命的長度。’

‘這是消極吧。’

‘以前每天都在忙碌，爲了負起自己生存的責任，匆匆忙忙。’我説。‘結果腦袋塞滿了人間烟火的塵埃，再也不能思考有意義的事情。’

我只能想到學業競爭、職場競爭這種現實的東西，和所有人徹底同化，淪爲一顆社會機器的螺絲，忠實地維繫機器的運作。那樣匆匆忙忙地活著，看不見黃昏或者星空，思考不了神存在否、文字的意義。

錢、學業、工作殺死了那個靈性的我。

‘但是死了的話就無法思考吧？’鐵騎士搔了搔頭。

‘不思考的話，也和死了沒有分別嘛。’我説。‘人類是一種有深度思考能力的靈性生物，如果失去了這個能力，就和其他動物沒有兩樣了。’

‘現在的小孩真是偏激。’鐵騎士不以爲然地聳肩。‘我先走了，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摩托車再次絕塵而去。

電車又發出‘叮叮’的聲音，這座城市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溫柔地愛著黃昏。

有無數個人乘著摩托車奔馳，爲了明日的太陽而殺死自己。我仍然滯留在黃昏的餘暉之中，在死亡的陰霾來臨之前暫且悠閑地活著。

到底誰比較聰明？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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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1 狼先生的擁抱

#4 末日與電車

#5 花式溜冰

#7 銅色玫瑰

#9 《虎鯨》（修改版）

#10 《取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