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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沒甚麼魔法。」我雙臂交叉在胸前，執拗地說。
卡芝娜興致勃勃地觀賞一個金髮魔女在五分鐘內把頭髮編織成一個網裝髮型，她完成後，亞伯和該隱—兩個骷髏頭燭台—同時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卡芝娜把一根細長的木棒伸進蜘蛛蛋中攪呀攪，蛋內的白絲凝結成一個蓬蓬的棉花糖(裡面混雜了黑色的小蜘蛛)，然後遞給滿面笑容的金髮魔女。
「別那麼大聲，」她舐走黏在手指上的小蜘蛛。「你這樣和在素食者聚餐中吃自帶的熱狗腸沒兩樣。」
神秘集會開始了快一小時，我在場內轉了幾圈，試圖尋找這場怪奇秀的負責人。四處都是腔調奇怪、打扮奇葩的女性，做著類似空中飄浮、移形換影等無法形容的超自然行為，但幾乎所有我問過的人都是第一次收到邀請函就直接前來，沒有人知道主辦這個聚會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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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適應能力真不可思議，不管是多怪異的現象，只要發生的次數夠多(而觀察者的心臟又夠強)，很快就會見怪不怪。但這不代表我承認魔女或是魔法的存在，這完全違反我一直以來對世界的認知，幾乎是一種意識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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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芝娜見我一直擺著像便秘般的臭臉，苦笑道 : 「聽著，我完全理解你的反應，五年前我也和你一樣，對魔法這概念充滿懷疑。這世界本來就充斥著各種神怪東西，以前沒聽過的事不代表不存在。如果你問我，我覺得魔法比動物傳心術還要可信哩。」
「很久以前精神病人發作也被認為是惡魔附身，隨著科學進步，一切不是都有合理解釋了嗎?」我狐疑反問。
「Bingo!」卡芝娜在我面前彈了一下手指，鼻子蠕動了一下(我猜是鼻孔擴張了一下)，「科學和魔法本來就是同出一脈，前人認為這世界是由一股巨大的力量支配操控著，人們很想了解、掌握這股力量，於是千百年來都在致力觀察和研究它。」
她拿起一塊腦袋蛋糕，把一小塊撕下來吃，「正如你說，隨時間過去，人們開始逐漸理解這股力量，還把它分成兩部分，人們能理解掌握的部分就是『科學』，其他仍是謎團的部分就是『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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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著眼聽她解說。「所以妳的意思是遲早魔法也會有被科學解釋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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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吧，如果過去的魔法是現在的科學，那現在的魔法可說是未來的科學。而所謂的魔女就是走在時代很前端的人，比一般人更早開始研究這門學問的知識份子。」她把餘下的蛋糕塞進口中，語氣中有一絲驕傲。「我們簡直和達爾文一樣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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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我上一次吃東西差不多是六小時前，我饑腸轆轆，連卡芝娜那些顏色詭異的糖果都看起來蠻美味。
卡芝娜的大鼻子轉向我，挑起一邊眉毛。「要來點止止饑嗎? 」
我吞了一口口水，逐一審視眼前的零食。「被折磨的靈魂」、「喪屍小吃」和「邪惡棉花糖」發著倒胃口的螢光色，生物本能叫我不要碰 ;「南瓜腦」黏糊糊的超級噁心 ;「獨角獸之血」看起來像用來洗水彩筆的瓶子 ;「蜘蛛寶寶」和「怪物汁」想都別想! 最後我選了看來較正常，用印著可愛骷髏面孔的膠袋包裝的爆谷。
卡芝娜一臉「就知道你會選這個」，拿起一包爆谷，盯著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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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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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多少錢? 」我有點尷尬的問。
「一個把戲。」
我臉紅了。「可以收現金嗎?」
卡芝娜一邊眉毛抬得老高 ，好像我剛問她收不收大富翁鈔票。「連試也沒試就想用錢了事? 這種事小孩子也做得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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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羞又惱，不知作何反應。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eAOFqwpX
用舌頭舐鼻子這種事由一個小鬼表演是很可愛，但由我這種腦荀已長齊的成年人來做就是白痴。 現在我居然還因為不會做這種事被人鄙夷! 真是難以置信!
我嘆了口氣，清清喉嚨，用口哨吹起「斯卡布羅市集 」，我自覺中氣頗足，哨聲優美，在職場聯誼會還贏過掌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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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一陣令人想找洞鑽的沉默，卡芝娜死魚眼地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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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幹嗎?! 吹得很差嗎?」我的臉漲成豬肝紅色。
「不是不好啦......應該說好不好根本不是重點。這項技能本身對你好像就不那麼重要。」她抓抓頸背，指指兩個骷髏頭。「總之，他們兩個覺得不好笑就不合格。」
我有點挫折，心中重重地嘆氣。她說過必須是當事人自豪的把戲......不一定要表現得好.......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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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摸褲袋，找到一條橡筋。我把橡筋套在左手食指和姆指，再用右手食指、中指和姆指把橡筋拉出、扭轉、放開、再拉擰套弄，最後兩手合力把橡筋拉成「雙星」圖形，展示給她看。
我記得八歲時第一次看見表哥做給我看時，覺簡直是神乎其技，之後一直纏住他要他教我。我反覆練習，手被橡筋彈得紅紅的，直至閉上眼睛也做得出來，然後興奮地表演給爸媽看。爸媽當時的反應是讚揚我? 還是冷冷打發我走? 我已經忘記了，但我沒有忘記終於第一次拉出「雙星」時那種成功感，簡直和攀山者成功攻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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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骷髏頭同時爆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聲，蠟燭的火旺盛地扭動，卡芝娜露出滿意的微笑，把爆谷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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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 不是那麼困難吧。」3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QWjshx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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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鵝絨般的夜幕點綴著零落的星星，剛過了九時，四周的人越來越少，卡芝娜拿下帽子和圍裙，拿出一條繡有五色藤葉的酒紅色披肩披上，在胸前打了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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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烊了? 」牛油焦糖味的爆谷稍微幫我提了提神，我把空膠袋塞進褲袋。
「還早哩，我要轉去兔兔市擺檔。」她點算著車子上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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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自己聽錯。「吐吐屎? 」
「是兔兔市。白兔的兔，城市的市。」卡芝娜沒好氣地糾正我。「一開始我說我是兔兔魔女，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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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兔兔又是甚麼魔法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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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對著我，靜默下來，好像在思考甚麼艱深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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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响，她轉過身走近我，黑眼睛嚴肅的直視我。當她那像小皮球般的鼻子快要貼上我的鼻子時(其實她本人離我應該還有三吋多)，我才發現她身高和我一樣高。「仔細看看我的臉。」她說。
在超近距離下，我終於看清她淺棕色的臉頰並不是皮膚，而是一層非常非常短的毛皮，連痣也是由一小撮細密的黑毛組成的。在我萬分驚愕的目光下，她退後幾步，伸出右手握著我微微顫抖的左手，她淺棕色的手背摸起來也是一層非常薄的毛，除了手掌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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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開我的手，頭轉向一邊，把一頭黑髮甩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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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遲遲不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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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一下沒關係啦。」她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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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地伸出手，小心翼翼輕撫，她的頭髮分成兩大束，但除了她頭頂那桃紅色的髮箍外，我看不見任何用來固定髮型的東西，彷彿她的頭髮本來就長成兩束。上半部的頭髮摸起來有點硬硬的，好像髮堆下藏著甚麼很大的東西，手指越向下滑硬物感越小，直至到背脊位置才完全消失。我輕輕掐了掐，努力回憶這有點熟悉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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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替我家的貓搔耳朵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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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頭髮。」卡芝娜的聲音把我從細思極恐中扯回來，我倒抽一口氣，閃電般把手縮回來，臉色慘白望著眼前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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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芝娜把頭向後甩了甩，兩大束毛髮像雙馬尾般搖呀搖，她語氣有點受傷: 「不用嚇成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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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耳朵? 」我差點認不出自己的聲音。「妳是......一隻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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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兔兔。兔子是我們的祖先，我們是兔子進化了的後裔。就像你們人類是由猿猴進化而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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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今晚已經不能變得更怪異了。當我好不容易開始接受一點點「魔法」理論，冷不防又殺出個半獸人! 「世上有外星人」這理論是一回事，一個活生生的外星人紮紮實實站在你面前卻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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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芝娜發現我好像出現換氣過度的跡象，趕忙讓我在公園長凳坐下，把披肩解下來披在我身上。
她皺眉思考了一會，然後在手提袋裡摸索，摸出一個皮製的套子，啪一聲打開，裡面是四枝裝著不同顏色液體的玻璃試管，她取出藍色那枝，擰開蓋子，遞到我的鼻子下。
一陣奇妙的香氣湧進我的鼻腔，我深深吸了一口，整個人開始放鬆下來，胃裡的緊繃感慢慢舒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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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迷幻藥吧.......? 」我虛弱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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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舒緩生理痛的藥，本應是口服的，但氣味也有鎮靜作用。」她拍拍我的背。「我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介紹自己，刺激太大了。」她聲音中有點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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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一些時間慢慢冷靜下來，努力把嚇得飛散的三魂七魄拉回來。卡芝娜一直默默坐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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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深呼吸，令聲音穩定下來。「我的反應也太無禮了。」
我用還有點抖的腳站起來，望進卡芝娜有點焦慮的黑眸子，弱弱一笑: 「妳的髮箍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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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鬆了一口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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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認得故事中出現過的東西嗎?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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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 (c) 畢加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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