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回饋 - #花海窒息

#1 虛偽

從以前開始我就不懂如何安慰別人，有朋友在哭泣時，我只能坐在旁邊陪伴他們，傾聽他們的抱怨，讓他們發洩壓力。

我能做的就只這些。

在他們面前保持開朗的樣子，笑着讓他們打起精神，對他們說什麼時候都能找我傾訴。

「你什麼都不懂。」

他們總是哭着，在我面前避而不談。

…

我不會隨便對他們表示理解或認同，也不希望帶着只是觸及皮毛那種完全不一樣的共鳴去評價別人的不幸。

因為痛楚和悲傷是，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的事物。

每個人對絕望的定義也不一樣。

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絕望會被別人否定。

我只是不想將會對自己做成傷害的事，拖加於別人身上…卻又在那樣想的同時，試圖找方法幫助對方。

…

「你不說出口的話，別人怎麼會明白？」

我笑着說。

「你的生活這麼幸福，是不會懂我的心情的。」

那個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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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反駁的我，只是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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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差異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財富、資源、社會地位、經歷、家庭環境－－還有心靈的強度。明明全部都是不一樣的，在這個大前提下人們卻又要把自己包裝得跟別人一樣。

因為跟別人不一樣會受到排擠，這個社會就是這樣運作的，跟不上社會的腳步只有被淘汰的份。

孤獨一個人。

…

不會看氣氛，說話直白的友人。

無論是家人還是同事都相處不來，總是一個人，沒有其他說話的對象而找我訴苦。

雖然他把我稱為唯一的友人，但我們的關係僅限於在他忍耐到極限時把我約出來訴苦，這樣枯燥的關係。

不曾向別人妥協，達成步調的他還是孤獨一個人。

…

「我和你不一樣，你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用煩惱，真好。」痛苦着的友人對我說。

看着他狼狽的模樣，我輕拍他的背，笑着說帶他到餐廳請他吃飯。

真奇怪。

明明同樣要掏零錢出來吃飯，同樣要學習上沉悶的課，甚至在這刻呼吸着同樣的空氣，我們有什麼不一樣嗎？

對剛才的話有點在意過頭，我搖搖頭再度把思緒放在擦着鼻涕淚流，一邊吸着麵條的朋友身上。

「說起來你總是在笑呢，有什麼秘訣嗎。」

「那什麼呀…沒特別的原因，只是你哭得那麼慘，如果我跟着一起哭不就很丟臉嗎？」

聽了我的話，原本還沉浸在悲傷裡的友人不禁跟我打鬧，開着玩笑又提起了精神。

陪他散心回家的路上，他感嘆自己有個複雜的家庭羨慕普通的我，我笑着說自己也不算很普通呀。

「那你覺得普通人是什麼樣的？」

「嗯－－像我這樣的吧。」

「對吧？」

面前不明覺歷認為我在開玩笑的他，我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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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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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定像"我"這樣感到幸福的樣子才是正常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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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資格

如果我哭泣的話，會給別人帶來麻煩，我只是不想讓別人感到難過……

所以掛上笑容。

為了實現我的"理想"，我努力地偽裝自己，讓悲觀自己變得開朗，變得能夠幫助別人。

"因為那是正確的。"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忍耐，只要吞下傷痕忘記一切的話，就能熬過去。

沒有盡頭的忍耐。

沒有緩和的壓力。

以及就算再努力都無法實現的無力。

疊加起來的東西足以把我壓垮，但這種東西終究只是我自身的問題，對吧。

"想殺掉自己。"

這種事，我怎麼能說得出口？

…

某天，我哭了。

沒有原因地一直感到悲傷。

身邊的每個人，從最初的關切，變成厭煩，最後開始哭着責罵感到悲傷的我。

那是當然的，因為在他們看來無法理解我感到悲傷的原因。

在普通的家庭裡，普通地生活，普通地受到欺負，普通地考不上，普通地有點健忘－－過着普通生活的我沒有哭泣的必要，對吧。

因為，我沒有變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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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又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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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親、父母離異、雙亡、校園欺凌、家暴、貧窮、絕症、殘缺、飢荒、災難……

這個世上，想找比你不幸的人隨便抓也有一大打。

相比之下，你還真是幸福呀。

因為你這樣對我說，我已經什麼都不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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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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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對我說出「你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我就已經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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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笑出來。

因為我察覺到，如果笑不出來的話，就會變得孤獨一人，被所有人捨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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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缺氧

小時候，滿懷夢想的我做了個夢，抬頭看向天空無數的花束從天而降，滿天飛舞着花瓣，而一望無際的花田被我踏在腳下。

直到長大之後，我才知道那片景色的意義。

「虛假的希望」

為了得到「理想」的生活，得到「正確」活着的方式，我為自己搭起了溫室。在那之中，隔着厚重的破璃，看着窗外。

「你很幸福，難道不是嗎。」

比我不幸的你，不會察覺到的。

「嗯嗯，是的呢。」

就算擠出難看的笑臉，也不會有人察覺到。

"我很幸福，幸福得可怕。"

像是沉入由花堆砌而成的海中，變得無法呼吸。

過呼吸症，因為呼吸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事情，到真正缺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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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變得連自己，都察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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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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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醒來腦袋裡所有悲傷都不見了。

變得想不起來了。

回憶也好，曾經抱有的感情也好，全部都沒有了。

那個時候，我終於能夠發自內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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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感到「」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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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箱中

在純白的房間中，無論快樂還是悲傷都只會被扔棄，歇斯底里的聲音也無法傳達給別人，無論做什麼都早已束手無策。

到手的幸福是封閉的盒子。

明明不感到快樂，最後卻還是要笑着死去。

"這就是你的現實。"

「……。」

"詛咒自己的人，就是你自己。"

「……。」

"真蠢。"

"為什麼要忍耐？為什麼明明感覺不到快樂還要去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為什麼，執著於無法實現的理想。"

明明已經決定捨棄所有的感情，唯一會為我操心的他，我應該露出怎麼樣的表情，才是對的呢？

眼前的少年總是露出一臉厭煩的表情，所以我對他笑了。因為一直以來，我笑的時候他也會跟着笑的，從以前開始，從沒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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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孤獨一個人的我，想讓誰感不孤獨。

－－就算是不幸的我，也想讓誰感到幸福。

－－就算是無法微笑的我，也想讓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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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對我毫無意義。

對你而言卻是有意義的，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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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虛構的希望，只要一直深信着總有一天會信以為真。

哪怕會被悲傷吞噬，只要忘掉就可以繼續下去。

因為"我"是不被需要的。

我真正抱着的感情，其實誰都不想知道。

只要把"我"本身殺死，幸福的世界就這樣完成了。

明明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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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為什麼要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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