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具屍體!」最近都市裏出現了連環殺人犯,而且目標都是上流人士。弄得平民百姓給了他一個「羅賓漢」的稱號。政府高層自然震怒!加上第三名死者是知名人士,更使警方承受極大壓力。監控先進的城市已經由人工智能操控,理論上犯人應該無所遁形。但電腦無論怎樣演算,於城市中的大小閉路電視的資料上搜尋,也找不到犯人,連疑犯都沒有一個。
坐在茶餐廳吃着雙蛋沙嗲牛肉麵的洪耀,看着掛在牆角的電視。肥珍捧上了一杯熱騰騰的茶走,一邊嘻笑地說:「哈!這個羅賓漢好呀!」洪耀每天都來這家餐廰吃早餐,算一算都也要十年了。「珍姐!話不能這樣說呀!偷財就算啦!現在死了人呀!」肥珍不喜歡別人反駁她。茶走放到枱面時,溢到盛着杯子的碟上。「唓!他死了又關我甚麼事?如果遺產有我份,才跟我有關呢!」說完擺了擺她的肥肩,轉了入茶水檔。
這時坐在洪耀旁的陳伯插嘴說「殺人真的不對呀!可那些都是貪官奸商來的,死了真的大快人心呀!」這時站在收銀處的張老闆馬上說話。「陳伯!你不要再亂說話了!我還要做生意㗎。」最近天氣回暖,陳伯的氣管沒那麼喘,正說得興起,那是一句說話就停得住。還好洪耀知機,「陳伯!聽說你兒子又回加拿大了!孫子有回來嗎?」只要是這家茶記的早餐常客,都知道提起陳伯的孫兒,他就會拿出電話,把最近發過來的照片影片分享給大家看幾看。不管別人想不想看。「哎呀!你們看!他才兩歲,就懂說這句話!多聰明!是不是?是不是?快!快!聽聽!」洪耀不想一清早就要帶上面具做人,但他也知道如果不應酬幾句,陳伯的炫耀是不會停的。「真開心呀!」
本來滿臉驕傲的陳伯又突然面帶神傷。「哎呀!我都很久沒見過他啦。阿仔今次回來沒有帶到佢。」陳伯一口豪氣地乾了杯奶茶。「再來一杯!」肥珍從茶水部端出了香滑的奶茶。「唔!肥珍的奶茶真是全世界最好!」一臉不肖的肥珍手叉着腰說「哼!你這個禿頭陳!我才不肥!這些叫福氣!」洪耀感謝肥珍和陳伯調笑,讓自己一個靜靜地吃早餐。但今天,命運就不讓洪耀得償所願。
「呯!」廚房裏傳來巨響,眾人都嚇了一跳。只見大厨輝哥頭上着了火,衝了出來。「呀!着火了!救我!快走呀!」一眾食客都嚇呆了,居然無一個人有反應。還是肥珍鎮定。她從茶水檔拿了些凍茶,就倒到輝哥身上。幸好救得及時,也就只燒了一把頭髮和些眉毛。此時廚房又傳來巨響。整間餐廰都震動起來。喘過氣來的輝哥大叫「爐頭爆炸了!大家快點出去!」此時第三下巨響又由廚房傳來。「呯!」整間餐廰的天花石屎都被這次的爆炸的震動盪得掉了下來。眾人此時才知道事態嚴重,想走卻為時已晚。「嚨!」地基凹陷,整座大廈倒塌了。
洪耀醒來了。四周漆黑一片。他嘗試回想剛才發生事情,他記得陳伯說他孫仔很可愛,然後他想起大廈倒塌了。「喂喂!有沒有人呀!」黑暗以沉默作回應。 洪耀試圖移動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不幸地被天花板倒塌的石屎壓着。不動還沒有甚麼感覺,動起來才意識到身體的痛楚,忍不住「呀~」的慘叫起來。「聽到了!別叫啦!」黑暗中傳來人聲,洪耀馬上把呻吟聲壓下來。用心一聽,居然是陳伯。「陳伯!你沒事吧!」但回應的卻是肥珍的聲音。
「是耀仔嗎?你在那邊?」話音剛落,洪耀感到頭部前方的土石被撥開,然後一絲火光從那石罅照了過來。洪耀等眼睛適應後,居然見到肥珍、陳伯、還有張老闆都安全。也許因為爆炸使大樓下塌,整間餐廰都跌到地底去。眾人試圖把洪耀救出來,但除非把壓着的腳切斷,要不然也沒有辨法把石屎升高。大家也覺得搜救隊很快就會來,洪耀還因為見到同伴而感到自己狀態不錯,勸大家先休息一下。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眾人頭頂上的天花,被倒下的牆卡住,剛好形成一個小空間,足夠幾個人站直身子。「耀仔。你受了傷,要不要喝點水?」說完穿過一堆塌落的石屎,在茶水部裏拿了點裝在樽裏的茶。「肥珍!你還真是好人!」陳伯邊說邊站起來,隨手拿起一張椅子,就想掉到中間的火堆裏。「喂!這是我的椅子!誰准你去燒?」
剛才陳伯比任何人都醒得早,他沒有受傷。卻發現自己身在漆黑之中。他邊抽煙,邊用打火機去看周圍,還用餐廰的桌子弄了個火堆。「甚麼你的傢私?餐廰都沒有呢!」這句話說得過了火。張老闆忍不住,撲過去就是一拳。那想到年過七十歲的陳伯居然有點功架,比他年輕二十年的張老闆也佔不了上風。
「別打了!別打了!」肥珍衝到二人中間,試圖把他們推開。「呯!」張老闆手上的石屎剛好敲在肥珍頭上。她臉容先呆一呆,然後血從傷口湧出來,就倒了在地。「你⋯你殺了她!」「我⋯我沒有呀!我⋯」張老闆把手上的石屎掉丟,跪下來看看肥珍。但她雙眼發直,早已斷了氣。
接下來是一段不知時間的沉默。直至火光快要熄滅,張老闆主動拉了張破椅子,掉到火堆中。「咕⋯」某人的肚子正在打鼓。陳伯站了起來,到茶水檔找到些面包。「喂!我吃這些你不會殺了我吧!」陳伯隨手拋了個包到張老闆身前,又拋了給洪耀。洪耀只是腳被夾住,上半身還可以活動,拿起個包就咬。
如是者過了幾次大便的時間,上方還未感到有搜救隊的出現。「洪耀!我們在這裏多久了?」洪耀因為傷口痛楚加上發炎,身體正在發燒。神智有點迷糊。「幾⋯幾天了吧!」「怎麼還沒有人來救我們?難道他們不知道我們被埋在這裏?」陳伯第二次大便的時候,肥珍的屍體開始發臭,最後眾中都同意把她的屍體用火燒掉,不然大家未出去可能就被臭死了。肉在火上烤傳來的香味使眾人都流口水,最後大家同意保守這個袐密。
陳伯第三十七次大便後,這個小地洞的食物已經吃光。水餘下幾公升,但上方一點動靜都沒有。照計當搜救隊開始挖地,地下應該會傳來震動。「難道我們埋在很深的地底?」張老闆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個道理來。這時陳伯拿出他的手機,打開了孫子的影片。陳伯剛醒來的時候,手機還可以用。他把電池拆了出來,每天大便的時候就打開來看看孫兒的照片。但上一次,電量已經見紅了。也不知道還能看多久。
「哈!你看!他多可愛!」影片裏的小嬰兒正在牙牙學語。「耶⋯耶⋯呀!」聽到孫兒似乎在叫爺爺,陳伯的心都溶化了。「咇!」電量就如同人生,消失的時候總是無聲無息。有點失落的陳伯一邊大便,一邊又把自己的感覺發洩到別人身上。
「張老闆!你⋯你⋯我跟你說,我們出去之後,我不一定會把這事告訴警方知。但你跑不掉的!哈!要不這樣?我也老了,錢也不夠用。總之最後的這幾年⋯」陳伯還未說完他口中的話,就被頭上敲下來的石屎打倒在地,躺在火堆邊。「哼!」張老闆還在陳伯的頭上敲了幾下。「陳伯!你怎麼被掉落的石屎打中了?」然後轉身坐在火堆旁,呆呆的看着恍動的火。「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呀⋯我醒來時他們就死了⋯我醒來時他們就死了⋯」
張老闆沉溺在自我的世界中,直至他的肚子又響起來。然後他想起還有一個目擊者。他轉過頭來,雙眼反射着紅色的火光。隨手找了顆稱手的石屎,向着洪耀走去。 傷口感染而奄奄一息的洪耀也意識到張老闆想做甚麼。「反正我沒打算將餘下的水分給你,就給一個痛快。」說完把石屎高舉過頭,洪耀也吸入最後一口氣。
「嚨嚨!嚨嚨!」期待以久的震動和掘地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雖然不知道為甚麼隔了這麼久,但曙光終於來臨了。張老闆忘記了殺人的念頭,把石屎放下。搜救隊的聲音更接近了。突然一股強光從上方射進來,「我!我在這裏呀!」張老闆閉着眼,手舞足蹈地揮舞着雙手。他們終於獲救了。「哎呦!他們還沒死?!」
由於茶餐廰所在的舊樓早已納入重建計劃裏,所以拯救行動必需得到各個部門同意才能夠展開。據一早在場的搜救人員聲稱,其實眾人只是被囚在地下一兩米左右的地方。有時走得近,還能聽到下邊傳來的說話聲。但由於上頭的命令,不讓靠近,所以也只能在附近乾等。只是當初以為下邊有四個人,沒想到只有三個,而其中一個更被搜救隊開掘時的震動,被掉落的石屎打死。
而被困多日又在政府的安排下成功獲救的二人,雙雙成為本週茶餘飯後的話題。牛嬸正在街市和菜檔的老闆娘聽着洪耀在電台的訪問。「對⋯在下邊我的腳又斷了,幸好得到張老闆的幫助,才得以生存至今。張老闆,下邊發生的事,我這一世也不會忘記。總有一日我會報答你的恩情。我是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
牛嬸對着老闆娘說「看!這人多重情義!好男人一個呀!女婿就該找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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