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想成為政戰幹部?」
「因為我以前曾受過幫助,希望自己能在軍中扮演這樣子的角色來幫助人。」我總不能說,因為我想成為把星巴克當手搖杯在喝的男人吧?
說在義務役時期受過幫助是騙人的,當時也過得很痛苦,當我一人有傷在身時,其他人並不會因為你有傷就有體諒的心情,而是會認為「你就是裝死、想躲起來爽爽過日子」,於是一整年的義務役,獨自過著受盡單位所有人的冷嘲熱諷,然後我──靠自己的厚臉皮活下來。
這個傷讓我痛到10年後的至今還在痛,幸好我還是不顧他人的眼光與想法,老老實實休息,否則這皮肉傷會更重──這就是腰椎受傷的源頭。
痛的什麼程度呢?痛到不能躺著,必須趴著、痛到不能彎腰、痛到不能穿裝備、痛到不能值勤、痛到想吐、痛到不能站立。
我誰也沒說,默默忍著。
不說過去了。總之,眼前這位長官,是我在這個單位最高階的直屬長官。
每次開會像打仗一樣,對著我們開火,機槍上膛開始掃射,就算躺著也會中槍;第一次看到,能夠被所有人都厭惡萬分的長官,這樣該說他成功?還是失敗?
嗯,算成功吧。
即便同樣是政戰幹部──但所謂的「同袍愛、關懷所屬」並沒有彰顯在我們這區塊,數名長官講了再多好聽的話,要求我們要用愛與耐心對待下屬,但我們卻永遠得不到這些對待,得到的永遠都是「再有下次就懲處你」,然後逼迫我們改進。
我知道,來這裡不是為了獲得關愛。
只有成長,才能展現自己身為軍官的價值。
但漸漸地,連自己的內心都在嘲笑這一切體制的時候,就顧不上什麼價值、什麼進步、什麼應有的思想。
不論長官講多好聽的話,灰色的制度仍永遠存在,不得不對這些東西低頭認帳,不然就等著倒大楣。
我漸漸學會將工作劃分為幾個區塊,「真正重要該做的」、「這個職務該做,但我認為不重要的」、「長官說不在意,卻還是火燒屁股趕著要做的」、「雖然重要、但我不專業去做的」。
但不管我如何分類、不管我花多少時間去作業,新的作業都會提前跳出來跟我說「嗨!」。
追根究柢,就是我病了,真的沒體力了。
0700時用完早餐,0800集合,集合完後要幹嘛呢?
我「只能」躲回房間休息,明明前天睡飽了足足7-8小時,我仍然沒有體力,身體沉重、喘不過氣,每口呼吸我都必須用喘氣的方式才能苟活,然後強烈的嗜睡感襲來。
這不是單純吃完早餐想睡覺的感覺,是意識模糊、精神恍惚、胃疼胃脹、喘不過氣等症狀綜合的沒力感,我只能每天等到1000時,才有點體力繼續做事;因為這一點,心理的壓力對我提出「控訴」,說我怎麼可以當薪水小偷呢?於是我的心緒又更沉重了。
*
我有兩位高階長官。(不是隊長跟副隊長)
最高階的總板著臉,對大家開槍掃射、另一位中階,對我提出一些繳出作業的要求和指導;很慶幸他願意指導我,但也非常嚴厲,嚴厲到什麼程度呢?嚴厲到指導的某些「方式」是我必須牽涉到「違反軍紀」才能完成的。
然後,還強調說,「我不管你要用什麼方式,假如你用了某些方式被抓到,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會說是我教你的──我不管你要用什麼方式,把東西生出來就對了!」
當然,也有「不違法的方式」就能完成的作業,但速度上就是差很多,沒有人脈、沒有資源的我,只能全靠自己處理。
不意外地,其他的學長姐也都是用「違反軍紀」的方式來達成目標的──只有我像個白癡一樣心存疑慮,也可能我個性膽小、比較乖巧,總是對「違規」事情非常感冒,我很不願意做,但我卻還是得做!
他的要求很簡單,時間到,東西生出來就對了,不然就等著被懲處!
此生第一次受到如此要求予對待,我崩潰地大哭了,連同我自己的一些價值觀也一起崩潰。
有太多事情與我的理念、價值觀背道而馳。
我開始考慮報退伍,但想到家裡現在需要這筆錢,我就哭得更難看、更難過,我痛哭失聲,眼眶紅腫,再次祈求有人能夠發現我,然後我終究沒有被發現。
再一次地,自己鼓勵自己要堅強。
直到晚上隊長找我聊天時,他發現我眼眶泛紅,詢問我發生什麼事情,並對我的遭遇感到同情,但礙於他不是政戰科系,也不方便多說什麼,於是開導我一些事物,也分享了他的過往;因為這次的遭遇,我還是很頑強地告訴自己,不要管別人怎麼對待我,我都要對工作負責──於是我花了許多時間去完成這位中階長官提出的麻煩作業。
雖然我講的好像很好聽,但我內心依舊悲傷刺痛,不想工作的內心更加強烈;休假在家什麼事情也不想幹,比蛋黃哥還懶地癱在床上。
然後,連我喜歡的寫作與看書,也都碰也不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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