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窗版都被刻意放下，屋內擺設只能辨識大概的輪廓。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uSggvC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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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斜靠於玄關處，雙手環胸。清晨的陽光雖然微弱，仍讓他不適地瞇起眼。但即便如此，在確認來人後，他視線毫不退縮，冷冷地逼視著爻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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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對月人是有傷害性的，爻朔下意識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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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完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四周陷入了黑暗。只聽見不遠處輕輕的呼吸聲，還有耳邊喧鬧的脈搏鼓譟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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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呼吸聲是平靜的，但那視線卻帶著截然不同的侵略性，如一道利刃在他身上遊走，以斜斜的刀鋒，輕柔、冷酷地撫過目標周身的要害，彷彿在掂量出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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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汜暘面前，爻朔竭力保持鎮定，但他沁濕的後背出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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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汜暘的出現，讓他的思緒亂成一團麻線。七天的不聞不問、今日的突然拜訪，他被自責、悔恨、自我厭惡和患得患失折磨夠了。爻朔心裡最怕的，就是現在汜暘再說出什麼話來，此刻毫無準備的自己一定藏不住情緒。不幸中的萬幸是，這陣黑暗恰好成為了一道緩衝，讓他不用看見汜暘面上可能的.......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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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沉浸於思緒裡，爻朔的緘默似乎讓對方不快。只聽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輕笑，那人用低沉、略沙啞的聲音柔聲道：「哥哥。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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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朔抖了一下。他得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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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那人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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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些什麼，快啊！爻朔吞了吞口水，鼓足了勇氣，低聲下氣道：「對不起，我答應過你不會去最終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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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聽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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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難堪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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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是白跑一趟了。」那人寒聲說：「早知如此，就不該浪費彼此時間。」他站直身體，越過爻朔便要開門，爻朔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下意識抓住汜暘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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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該騙你。我......我還偷偷怪你不來看我。對不起，你揍我吧，或者拿我當實......實驗品。」爻朔想到了不太好的回憶，又抖了一下，「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只、只要可以讓你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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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言不發，爻朔感覺到汜暘想要掙開手，連忙抓得緊了些：「小暘！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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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那人冷冷地說：「否則我動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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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道歉沒有用！」爻朔著急起來：「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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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鐵般的痛感從汜暘手臂上傳來，爻朔咬緊牙關，冷汗滴下：「——不要不理睬我。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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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痛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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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亮了起來。牆上的火炬被看不見的力量點燃，但此刻爻朔無暇去理會。他張大嘴巴，看著幾秒前自己緊捉著的手臂——那條手臂纏滿了繃帶，隱隱透出粉紅。空氣中飄來草藥味，血腥藏匿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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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知道，」汜暘聲音低低的：「為什麼把自己的性命看得這麼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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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小暘，你怎麼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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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道使用禁術會折壽。」不理會急的團團轉的爻朔，銀髮青年垂下近乎透明的眼睫，冷聲道：「使用的時候，你想過未來嗎，哥哥。月人的壽命很漫長，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家人，但你似乎打定主意從未來缺席。家人應該對家人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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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你先別說了！」這人不知道自己留了很多血嗎？「小暘，你不能先治好你自己嗎？」爻朔哀求。溫熱的血液滴滴答答，濺在他赤裸的腳背上，一想到這是誰流出的血，爻朔都快瘋了。他撕下一塊衣料想止血，汜暘卻以極大的力量制住了他的手腕，那雙猩紅的美麗眼眸凝視著他，亮的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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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家人嗎？爻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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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成為配得上你的家人。」爻朔吃力地開口了。「小時候，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直到你被神殿帶走那一天......從那一天開始，我拚了命的想追上你，只有成為神衛，我才能和你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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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們分開的這些年裡，你變了好多。你變成了......月人。我其實，有點怕那樣的你，尤其是見識過那些神官是怎麼視烏首性命如草芥之後......我們的壽命比月人短，資質也比月人差，如果不努力一點、拚命一點，我只能遠遠看著你，然後......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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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暘反手握住了爻朔赤裸的小臂，啞聲道：「你從來沒有說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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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直接給你看成果。」爻朔承認：「我想藉由這次試煉，讓你、還有長老們刮目相看，進而成為你護衛隊的一員。可是我搞砸了。使用禁術是個意外，長老現在猜忌我勝於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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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朔說著，忽然有個潛藏已久的想法浮出。「......你是不是，早就預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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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暘是一名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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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人還是懵懂的孩童時，汜暘的身體就比尋常人還差。他經常生病，而且多夢，同張床的爻朔不得不半夜把他搖醒，但汜暘從來記不清夢裡的事情。但是，如果村裡有人家走失了牛羊，明明門都沒出過的汜暘，卻總能準確地說出那東西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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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朔始終認定弟弟是特別的，並以他為傲。但是，尊貴稀少的月人不允許和烏首一起生活。要是神殿發現他異卵雙生的弟弟存在，就會立即派人帶走汜暘。兄弟倆的父母不願與孩子分開，這才瞞下了汜暘的存在。這一瞞，便一直到五年前的月亮災害發生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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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也是汜暘和爻朔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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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村民們聚集在爻朔家，為他慶祝十一歲生日。夜晚，爻朔拉著弟弟的手，偷偷跑到後山上，看毛星子樹在一夜間開花結果，下山時卻遇到了月害。若非汜暘忽然覺醒，帶著爻朔躲避那頭怪物的追蹤，兩人就會變成月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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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脫離險境的兩人跑回村裡，村中卻淪為了大批月害的狩獵場。兩人的父母，也在家裡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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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般的那夜後，汜暘的身分和能力曝光了。神殿帶走了他，而爻朔成了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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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爻朔加入了神殿的訓練所，成為士兵。兩人再次相見，也是四年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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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以來，「下任大神官繼承者汜暘」只活在人們的口耳相傳間。人們稱呼他「命運觀測者」、「星辰所眷顧之人」、「月神之子」，他的預言極大地減少了前線士兵的傷亡。無論烏首或月人都奉他若神明，但月神之子極少出現於人前，每天想見他人倒是多如牛毛。爻朔要見他，唯一的辦法就是進入神殿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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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兩人在戰場上陰錯陽差地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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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朔短暫地陷入回憶中，汜暘忽然出聲道：「不，我沒有預知到。哥哥，你沒有發現嗎？我的能力有很大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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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缺陷？」爻朔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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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有什麼暖暖的東西，正在輕柔地觸碰自己的面頰，半晌後才意識到那是汜暘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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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我自己的未來。」汜暘平靜地說，黑暗中看不清神情，「還有與我血脈相連的，你的未來。」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pl5ztbR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