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秋冬之時 - 第十三章.初雪

　　這天天還未亮，他便動身離開宅邸，我坐在高高的屋簷上，目送著他走去。

　　雨澤的身影早早就消失在地平線那端，但我卻一直盯著遠方，彷彿期待他回首向我奔來。

　　“等你回來，我就做你的妻子。”

　　我永遠不會忘，我會一直等你回來，然後再也不分開。

　　心情稍微平靜下來，才不禁打了聲噴嚏，我這才感覺到周遭空氣的冷。更何況宅邸在山中，飄散在低溫空氣中的水珠更令人打寒顫。

　　一枚小小的冰晶從頭頂上飄落，隨即在掌心化開––––是雪。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我待在這裡的第三個冬天。他不在。

　　但我知道，這場初雪便是他帶給我的道別。他現在在哪兒呢？他穿得夠暖和嗎？此刻會不會冷？是否也在想著我？……

　　每個早晨，我們望著同一顆太陽；每個夜晚，仰首是同一輪月亮。每每仰望天空，我們就會想到彼此，我是如此堅信著的。

　　「蕭昱！」笙沫宏亮有朝氣的嗓音在我身後響起。

　　「師姐，早啊。」回眸，白雪落上她青色的秀髮。

　　「師兄剛走吧？妳來送他？」她朝我走來，伸了伸懶腰，向遠方看去。「師兄他很強，妳不用太擔心。」彷彿看穿我的心思，她的話確實給我帶來安慰。

　　「嗯……我知道啦。」會心笑了笑，「我們回屋吧，冷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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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都過了三年了吧？」進屋後，笙沫泡了杯茶，就我一旁的椅子坐下。

　　「是啊，但我們仍然沒能找到『冬天』。」苦笑道。

　　「暗月那群傢伙也從沒歇過，到處為非作歹，妳說，如果他們搶在我們之前找到『冬天』，會發生什麼？」聽了她這句話，我也不寒而慄，暗月，那是群殘酷到能夠放火燒毀一整個村子的禽獸，要是讓他們找到「冬天」，誰又能曉得他們會做出什麼……

　　「不瞞你說，笙沫，我……」我壓低嗓音，「我認為，這一定和冰塔有所關聯。」

　　「……」她沉默。

　　「並且，師父也許與此事相關。」當然，有這樣的想法多出於銀鏡帶給我的懷疑，但我還不能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至少現在不行。

　　「師姐您想想，那座塔當時帶給我們的損失，與現在所帶來的不便，師父怎可能置之不理？」

　　「……妳說的都有道理，但師父不像是會這麼做的人，我作為她的弟子五年，師父做事永遠都是光明磊落的，這點無法否認。」她意志堅定，「若真如妳所說，此事與師父相關，那麼我相信，她會有所隱瞞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但願吧。」輕嘆，或許真是我多慮了？

　　「蕭昱，難得遇見下雪，咱們就別提這些嚴肅的事兒了，悶得慌。」笙沫拍了拍我的肩，「聊點別的吧，例如……我對妳的家人挺感興趣的，啊，妳聽了不舒服的話我就不談了。」見我神情凝重，她立刻閉上嘴。

　　「……啊，不會，我只是還在想別的事。您剛剛說我的家人怎麼樣？」回過神來，才瞧見對方慌張自責的模樣。

　　「妳和我說過妳的母親和手足，卻從未提起妳父親，這是為何？」

　　「……我母親還懷著蕭蘭時，父親被派遣出兵，從此斷了音訊，再也沒回來過了，想來是葬身戰場了吧。」我頓了頓，「但我不至悲傷，父親甚少回家，大多的時間都在外打仗，與其說是親暱的父女，我們更像是素未謀面的生人。」看向笙沫，眼裡透著些許惆悵，「他的死，對我而言就好比一位遠親的離去。」

　　茫茫大雪中，遠方的山頭早已朦朧，飄下的片片雪花像是在宣告著離別。和親人的離別，和愛人的離別。或許我早該放下內心的執著，解開對師父的芥蒂，她對我的助益我自己也心裡有數，也許……真的是我思慮不周吧，也許炅玥真的只是為了我們好。

　　然而，這樣的念頭才持續不久，便完全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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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