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從不公平 - 第二章 - １

鄰近北迴歸線的香城，夏季炎熱多雨，甚至會出現熱帶氣旋。滿地的高樓大廈正被烏雲蓋頂，大雨彷彿下秒便會傾盆而下。

深水埗某一工廈單位，早晨。

「... ...特別新聞報導，今早在香島酒店發現兩具男子屍體。死者為五十二歲的曾某及其二十三歲的兒子曾某某。其父子為隱世富豪，據報今早清潔員工在收拾發現兩人屍體，死者身上有多處傷口，警方初步將案件列作為謀殺... ...」

「啪... ...」

關了電視，狹窄的十二平方米的割房頓時寂靜無聲。無聲的靜寂比剛才看到的惡心新聞更難受。四肢屈在沙發上的女人忍住氣，再次打開了電視，好讓狗屋子多那麼點人聲。

滿屋子薰著煙味，黑邊底褲包裹女人的細腰，瀑布的長發垂蓋兩邊酥胸，習性叨著口煙，往地上的缸撻了一手煙灰。她握著搖控器不停地轉換所有頻道，可幾乎所有電視台同時都播著同一則新聞，最後她停在了播黑白電影的某頻道。女人盯著電視那16：9 的畫面，黑白切面映著年過三十的她。女人盯著那身上唯一價值的臉，思緒不知漂到哪去。

聞寂。

女人一邊細嚼自己的名字，一邊苦笑。

明明父母取名她單字「寂」。曠然無憂患，寂然無思慮。希望女兒哪怕是寂寂無名，但望自己安詳閒靜，平安一生。可惜是，爸媽在她懂事前已經歸天，無依無靠的聞寂只好投奔唯一血親舅舅生活。爸媽從沒讓她提過什麼「舅舅」的存在，她只在葬禮時見過他一次。看著眼前衣冠整齊且嚴肅的男人，聞寂不自覺感到了寒慄，但年幼的她昂然失去家，儘管面前人讓她恐懼，但身體本能地抓緊眼前這個「陌生人」的衣角。

那年夏天，十七的她進了曾家。

聞寂隨舅舅回家那天，宅中共兩人正待他們。和善媚目的女子約近三十，穿著長䄂黃裙，扯著嘴角，向她點頭微笑；一個約兩三歲大的毛小孩正抓著女子裙擺，眼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大大的眼睛透露著好奇。

「不管你以前在家裹怎麼過，來了我這裹，就得守這裹的規則。」

「你的房間在三樓尾處，早午晚餐八點，十二點，八點準時開始，十分鐘前入座，不吃提前向保母報備；十一點門禁，過了時間就自己在外面解決；還有，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能進二樓，那是我的房間⋯⋯少管閒事。懂？」

聞寂連連點頭：「清楚，明白。」

男人高臨聳下，一米六六的聞寂只到他肩膀。年近四十的鬚邊不見白，桐色臉龐更尋不到一條細紋。舅舅搭了搭她肩頭，眼眯成一線，厲聲道：「你是我家族的血脈，只要你安份，我定待你不簿。」

「是，舅舅⋯⋯」

「這是你舅母，你在葬禮見過。這是你表弟，」男人嚴肅道：「叫人。」

「表⋯⋯姐，您好⋯⋯」

「我是這樣教你的嗎！吃奶的力氣都去哪了！」

小孩嚇到氣都不敢大喘，雙手緊抓裙擺，臉頰憋紅，猶豫半秒，大吼：「表姐好！我叫曾敬謙。」

說完又縮回女人的身後，漂忽瞄著男人，泛紅的眼睛既是恐懼，又是慌張。

「廢物⋯⋯」

「⋯⋯」

直至到保母帶她回了自己房間，聞寂呆坐在地，環繞鼻樑的雄性荷爾蒙彷彿從沒離開過，她看著這龐大的房間，手止不住地抖動。

聞寂不傻，她隱約知道曾家是個不宜久留的地方，更知道自己舅舅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幸好，除了早午晚餐需同桌進食，兩人沒有太多接觸。不止舅舅，她在這家，一星期跟人交談也不超過十句；學校費用，生活用品通通由保姆代辦。

聞寂跟舅母好像心有靈犀，兩人迎面碰上，僅是點頭微笑。小的那個子更是沉默寡言，那眼神日趨空洞。聞寂除了用餐，一星期也見不著他人。只是一次偶爾對上他幽怨的目光，讓聞寂莫名悚然。

儘管家中傭人怎麼沉默寡言，儘管夜晚二樓傳出什麼聲音，儘管舅母一連四季穿著長袖，她也絕不存疑。只要不惹毛舅舅，這虛偽的和平便能一直維持。至少初來的兩年，聞寂是這麼想著。她整天讀書，好讓時間快點兒過。安安份份地讀書，像平常人般混個大學於文憑，找份不溫不飽的工作，庸碌一生。

但這麽個平常人的願望，從她偷窺那幕起便徹底破碎。

「不⋯⋯」

某夜她從三樓洗手間下樓經過二樓時，一道柔弱的女聲從那道黑門傳出。常年緊閉的那個房間，竟有暗光從門縫透出。

若干年後，聞寂才驚覺那其實是請君入甕的虎穴。

「不要⋯⋯」

聞寂緩緩走到二樓平台。年少的好奇促使她一步一步走到門跟前，眼珠子透著縫瞄到房間。

聞寂順著光，掃望這房間。房間的面積比外面看的還要深，不下五百平方尺。室內泛著啞黃光，一個人影背對門坐著沙發，追隨他的目光，聞寂找到了呼叫的聲源。

「唔」

聞寂連忙按著嘴巴。

一個一絲不掛的身影貼掛牆壁，黑布蒙眼，四肢各鎖在一個方向，柔弱身姿掰成了個「大」字，暗紅血跡遍佈嫩肌，粉唇還一張一合喃嚷。

共住兩年，朝見夜見；就算離得再遠，就算蒙著眼，聞寂也認得出被綁那人就是舅母。

「噓，」

一個鞭子正準抽在舅母腰上。

「觀眾們還等著你表現呢？像往常一樣，叫一聲來聽聽，嗯？」

高大的人影起身，手大力握著女人下顎，親熱地吻了吻頸上的血口。

女人噁極了身，企圖甩開了他的手。

「不不不⋯⋯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放了我！⋯⋯」

「啪⋯」

「我叫你『表現』。」

是舅舅⋯⋯

聞寂不知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誰知一股張力從後猛推她，錯愕的聞寂轉頭對上那一雙幽怨目光，小孩使進用奶之力關上了門，不留情地把她推進了深淵。

咔嚓。

「開門！開門，不是我，我不是⋯⋯開門開門！」

聞寂不斷地叩打猛拉那道黑門，但儘管怎麼用力，怎麼呼叫，她深知不會有人救自己，全身似是被扔進冰窖般冷。

「我不是叫你安份點嗎？」

熟悉的厲音在房間回響，一股雄性荷爾蒙伴隨酒味從後環繞著她。聞寂顫慄地回頭，粗糙的手伸進她睡衣，滑過她的胸罩，乳白的胸房被粗暴揉捏，那張可怕的臉正貼在她耳邊道：「違規的人得罰！」

「不！！！」

呼哧呼哧。

發霉的天花板，花綠的電視機，不變的十二平方。

聞寂回了神，看了一眼電視插播的晚間新聞。

18:20 23～27 °C 🌧️

女人關了電視，隨便在沙發旁的衣服堆上找了件眼看還乾淨的內衣還有衣裙，修長的雙腿站在僅有立地處，三秒著裝好，順手抄過拿上鎖鑰出門。

「呦，出門了？」

「嗯，」聞寂一出去便瞧見隔壁鄰居小莫：「你也是？」

「當然！」小莫童顏頂著整身露背戰衣，得瑟向聞寂搖了搖臀，單看外表真的看不出她有三十，「好期待今天有什麼獵物。」

兩人年近三十的女人夜遊在街，她們沒有目的地，因為目標隨地可見。

「對了，昨晚怎麼不見你？」

小莫左手晃晃那不屬於自己的男裝錢包，麻利抽出現金、信用卡，扔進路過的橘色垃圾桶。

「睡了，」聞寂數了數小莫遞來對分的錢鈔，不鹽不淡的回答。

「可惜啊，昨晚有一個大帥哥在吧台，看著應是對你口味。唉，就是他！」

「哦，」

聞寂挑挑眉，順著她的手勢，盯著遠處一間M酒吧外台的一個男人。金絲眼鏡擋了他的眼，男人身穿一件白襯上衣，短袖盡顯手臂美麗的肌線，修長手指點了煙，黑色西褲包裹著細腰，雙腿交疊，漫不經心地朝外看。

好看，而且⋯⋯確實，外表很對她口味。不過⋯⋯

「難得啊，你不是一直喜歡獨享。怎麼？學會敬老了？」

「我們都認識那麼久，就不能對你好一次半會嗎？」

「嗯？」

「」

「哼⋯⋯」

說話那會兒，小莫瞄準路邊喝倒落單的外國人，她靠近扶他到邊上巷內，聞寂隔著兩三身位在後跟上。

「Hi, honey. Let us take a break.」

莫名的外國人被小莫的短裙吸引，借著酒精，小莫一個火熱的吻，吻得男人暈呼呼。驀然，男人後背晃身一撞，他來不及責罵，被扒在身上人兒吻了出魂，渾然不知被埋進溫柔鄉中。聞寂剛把順的錢包掏個乾淨，回望小巷的小莫打個手勢，讓她今晚就地解散。

「色胚。」

聞寂頭也不回地向M酒吧站台走去。而原本眺望遠方的男人，別頭瞧見了她。聞寂自顧自地坐在男人右邊的空位，手指滑過男人手臂，叨過他的煙；桌底下，高跟鞋不經意纏綿男人的褲腿。但男人並沒為此表示不滿，只是富有笑意地看著她。

路過的侍應為別桌送上酒水，見有新客，不忘問她要點什麼。

聞寂單手托腮，轉眼不睛地盯著眼前人：「你請？」

男人笑了笑比個「請」的手勢。

「Spermtail, please.」6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ozOt4TzE

侍應無言地笑了笑離開，轉身回來遞上她一杯淡藍雞尾酒，杯邊橙色小傘點綴氣氛中的曖昧。男人拿起自杯碰了碰她的高腳杯，兩人舉杯暢飲，數口酒悉數進肚。往往酒只是激情的開胃菜，不知是誰開的頭，唇齒之間彌漫著濃溢酒香。聞寂沉迷於此，想再進一步時，男人卻猶拒，先結束了這個吻。

修長的手指摘下了眼鏡，情欲彎彎的桃花眼似是要把聞寂看穿。

「我們轉個地方吧⋯⋯」一陣煙草味環繞著聞寂，男人熾熱的溫度隔著單薄的衣料傳了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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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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