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死共心 - 返家4

　　「甚麼？祖母？」

　　以為聽錯的自己對著愛麗絲重複了一遍，但愛麗絲依舊是點了點頭，表明我並沒有理解錯誤，這樣反而讓我開始不知所措。

　　眼前是初次見面甚至是第一次聽說的愛麗絲的家人，雖然愛麗絲的反應不對勁，但我也不知道現在該用什麼行動應對這個突然冒出的「祖母」

　　我們雙方頓時間沒有了對話只能尷尬的看著這位年長女性，而她也用著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和小月。

　　還沒等我整理好思緒，這位女性卻先打破沉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拉掉了原本嚴肅的神情，眉梢垂了下來，換上了慈祥的面容，視線射向我身後的愛麗絲。

　　「思薺，我很擔心你，這麼重要的日子，居然找不到你，大家還在等著你呢。」

　　帶著安心下來的語氣說著陌生的名字，如果真的是愛麗絲祖母，這位女性的態度可說是非常之正常，但愛麗絲對於這樣的話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是躲在我和小月身後將我的袖口抓得更緊了一點。

　　那位女性眼看沒得到回應，看向了我，接著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了兩位，請容我剛才的無禮，我是思薺的祖母，李雪。」

　　誠摯至極的道歉，甚至讓我心裡產生了一種對她不好意思的感覺，不由得右腳都退了一小步，小月也一臉不知道怎麼回事地看著我。

　　李雪女士也持續彎著腰沒有要抬起頭的意思……接著我們之間沉默了一陣後我才意識到。

　　「沒，沒事，這位……女士，我才要說抱歉，口氣稍微有點差。」

　　我道歉的同時，她就用著像在比反應的速度重新挺直了身子。

　　「看來這位先生還是蠻通情達理的，那我長話短說，因為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我的孫女出席，可能要馬上帶她離開……」

　　接著李雪女士又看向了愛麗絲，並也上下看了一會兒，接著表情稍微垮了下來。

　　「請問思薺身上的衣物是你們兩位買給她的嗎？」

　　「是，是我幫她挑的。」

　　小月雖然語帶遲疑，但還是順著剛才的對話回答了李雪女士的問題，畢竟我們都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用這個陌生的名字稱呼愛麗絲。

　　李雪女士再一次用著毫無情緒波動的表情打量著愛麗絲，隨後面帶微笑地向我和小月說道，不過這個笑容比起這場冬雪還要來的冷淡，反而讓我背脊發涼。

　　「真的感謝兩位對她的厚愛，風燕，給兩位謝禮金。」

　　指令一出，剛才還直挺挺站著完全沒有動作的名叫風燕的隨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一個信封袋遞給了我，從握著的厚度感就知道裡面裝的不是個小數目，不過我並沒有直接收了下來。

　　「這只是我給……朋友的聖誕禮物而已，這些錢我不需要。」

　　李雪眼看我不願收下，她又揮了一下手，風燕又將那個信封袋給迅速收了起來。

　　「……是這樣子嗎？那既然如此……」

　　接著又轉而用著相當不以為然的語氣說道：

　　「雖然這副模樣很不成體統，但……李思薺，該回去了。」

　　最後的還加重了語調，雖然依舊是帶著微笑，這讓人反而毛骨悚然。

　　而當然的愛麗絲聽到這句話反而變得更加恐懼，開始低著頭顫抖著。

　　這讓小月忍不下去，也站了出來袒護著愛麗絲。

　　「不好意思，如果現在讓……思薺回去會比較好的話我們當然很樂意，但我看不出來她對『回家』這件事有任何好感。」

　　愛麗絲聽到了這番話，有些訝異的看著小月。

　　而那位李雪女士思考片刻後則是卸掉了剛才笑容的面具，變回了她一開始那副嚴肅的臉，而且看起來要比原先更加不悅。

　　「李思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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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一旁的隨侍風燕毫無波瀾，但這突如其來的大音量讓我們都嚇了一跳。

　　愛麗絲在聽到這聲叫喚後瞪大了雙眼，看起變得更加驚恐。我正思考著要如何制止對方持續給予愛麗絲的壓力，但她卻用著顫抖的聲音說出了意料之外的話。

　　「……我會回去的，祖母大人。」

　　「「蛤？！」」

　　我和小月同時驚呼出疑問，接著小月馬上蹲了下來捧起愛麗絲的雙手緊握著。

　　「你確定嗎？」

　　「……」

　　愛麗絲沒有任何回答，只是給了小月和我一個微笑後，放開了手帶著空洞的眼神走向了那個所謂「祖母」。

　　「不入流。」

　　李雪女士脫口而出了這句話，接著不悅的將我給的圍巾手套和小月給的馬尾緞帶都拆了下來直接丟到了地上，只能任由冷風將她的長髮吹散，盡管被如此對待，愛麗絲卻沒任何反應，只是視線更加空洞地低垂著。

　　「你這是做些什麼──」

　　我正要衝上前和他理論，但風燕卻馬上也過來擋在了我的面前，隨然他的身高只跟我相差無幾，但給人的緊張及壓迫感缺宛如正與一個彪形大漢對峙而不敢輕舉妄動。

　　「那麼兩位！不好意思，未來就當作沒遇過她，當然也沒遇過我。」

　　李雪出聲打斷了我，說完後就馬上甩頭就向黑色轎車的方向走去，似乎完全沒打算要聽我們的回應。

　　「大叔，小月姊，謝謝……」

　　而背對著我們丟出感謝的語句後，愛麗絲也沒抱怨任何一句話落寞地邁開步伐跟了過去。

　　我只能握緊著拳頭，看著連「再見」都沒說出口的愛麗絲慢慢走去的背影，懦弱的低下了頭，而散落在地上的物品也映入了我的眼簾，被這場逐漸變大的雪一點一點的覆蓋著。

　　「輝哥，這樣好嗎？」

　　「讓一個孩子露出這樣空洞無助的神情，怎麼可能好。但我們本來也沒有理由留住她……」

　　既然在事實上是愛麗絲選擇主動回去「家人」身邊，我們最多只能說的上是朋友的關係，哪有臉繼續留著她。

　　「……我還以為是多有骨氣的人。」

　　突然從我跟前聽到了女性的輕聲聲音，我猛然的抬起頭，沒有其他人，只有那個還擋著我去路的風燕，明明剛才都毫無表情變化，現在卻用不屑的神情瞪著我。

　　就在我還處於錯亂中，小月卻搶先質問了她。

　　「……你這是甚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在想小姐看走眼了。」

　　「你又懂他們的什麼了？」

　　小月比我還激動地直接扯上了風燕的衣領。

　　「風燕，你怎麼這麼慢，快點解決跟上來了。」

　　看來是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李雪回過頭來詢問了狀況，而那位風燕一聽到就用手握住了小月的手腕化解開了拉扯，隨後把小月推了開來

　　小月退開後露出驚訝帶著些許疼痛的表情用另隻手撫摸著剛才被抓到的手腕，這讓我有點訝異，畢竟不是我在浮誇，小月的力氣跟男人比也是毫不遜色的程度，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被制住了。

　　「……真是令人失望，看來小姐還是只能繼續當那些人的玩具了。」

　　「……你等等，玩具怎麼回事。」

　　雖然只是很平常的名詞，但在這種狀況用在愛麗絲身上是多麼令人不舒服的用詞。

　　「嗯？我還以為小姐已經都跟你們說開了，畢竟都願意打破規則來見你了，看來不是這麼回事嗎？……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了。」

　　風燕話說完後就俐落的轉過身要離去。

　　我到目前為止對於愛麗絲的了解只僅限於我們都是同病相憐的人而已，到今天剛剛為止我還是擅自以為只要能一起分擔痛苦就能幫上她的忙，但是現在風燕的話卻直接刺入了我的胸口。

　　雖然跟我分享了她的身世，但卻沒跟我說自殺的理由。雖然讓我知道了不想讓他人知曉的傷痕，但傷的最重的心靈卻沒有向我真正敞開過。

　　這幾天的互相訴說在這瞬間好像都變成流於表面，都只是我自以為是的自作多情，讓我頓時感到有點失重感而跪在了地上想就此放棄，反正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的相遇，只是讓一切回歸日常罷了──

　　「振作點！」

　　小月用雙手拍在了我的臉上，讓我剎那間腦袋中變得一片空白，眼前只剩眼角稍微帶著點淚水的小月。

　　「這次還有機會，不要放棄。」

　　「……你不懂，我和她之間本來就是意外才連繫上的──」

　　「別說傻話了！什麼事不是意外？我們本來就是因為各種意外才會在這裡的。你這傻瓜就不要思考這麼多多餘的事了，你這種表情我可不想再看一次，有人在痛苦就盡全力去幫她就好……當然我也會幫你的。」

　　小月的一番話突然就像醍醐灌頂一般直衝我的天靈蓋，一瞬之間好像思考的變得清晰了起來……說的對，明明對方可是讓這個愛哭鬼擺出連哭都哭不出來的空虛表情，我卻還在考慮一些有的沒有的。

　　「謝謝你小月。」

　　「……這樣才對嘛。」

　　我摸了摸小月的頭，跟她道了謝後，開始思考著要怎麼做才能讓愛麗絲逃掉。

　　此時列車進站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還在想著這大概是今晚的末班車吧，我腦中突然有了想法。

　　「小月你可以擋住那個叫風燕的一段時間嗎？不用跟她起衝突，能讓她不要追上來就好。」

　　我邊說邊用眼神示意著車站的方向，而小月也在這瞬間明白了甚麼，跟我點了點頭。

　　「謝謝……但我還有一個擔心的──」

　　「沒事的，我自己逃得掉的。不過記得事後要補償我喔。」

　　「……拜託你了。」

　　語畢，我撿起了地上的圍巾圍到自己的脖子上，站起了身，將鞋子在地板上用力踩了幾下確定沒問題後看向了轎車的方向。

　　李雪已經坐在後座，愛麗絲則是還是失神的站在車門旁，而風燕則是正準備要從左側駕駛座車門入座，這是大好機會。

　　「愛麗絲！！！」

　　我從廣場中央大喊著她的名字，這是我今天能量最高的一次吶喊了，為了就是讓愛麗絲能注意到，不過這讓附近還在欣賞這場雪的人也都轉移注意力到這裡，連站務人員都從窗口探出頭看了過來。

　　確認她有聽到我的名字後我繼續說道：

　　「不是說好要讓我陪著你到死為止嗎！！」

　　「「「咦？？！！」」」

　　此話一出，愛麗絲瞪大了雙眼，但也讓附近的人開始騷動了起來，「求婚？」、「修羅場？」、「好樣的」等猜疑起鬨的聲音傳了過來，就連小月也一臉驚訝的看著我，不過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踩緊了步伐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你都把我拖下水了，現在又想甚麼都不解釋的離開，也太不把大人當一回事了吧。」

　　「……你別管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以的話就給我帶著笑容說啊！」

　　「我……」

　　愛麗絲聽到這句話後，雙手捧在了胸前，雖然想要說些甚麼，但雙唇卻顫抖緊閉著。

　　「李思薺，進來。」

　　李雪當然也注意到了這裡，催促著愛麗絲上車，但愛麗絲現在卻開始左右為難了起來，這也讓我已經靠近到一半的距離了。

　　「不行的，祖母不會允許這種事的──」

　　「我現在才不管那個老太婆是你的誰！就算她是總統也沒有權力阻止我陪著你！」

　　周圍開始有著「說得好」、「有攝影機嗎？」等湊熱鬧的聲音此起彼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瞄到駕駛座車門旁的風燕在偷笑。

　　而此時也終於靠近到了只有幾步的距離，我停下了腳步，對著眼眶中淚水打轉的愛麗絲伸出了手。

　　「……為什麼……」

　　「你忘了嗎？我們約定好的。」

　　最後，愛麗絲在躊躇著片刻後，向我也緩緩地伸出了手。

　　「風燕！」

　　好像是開始急了，車裡的李雪忽然大叫著風燕的名字，我見狀直接箭步上前將愛麗絲拉近並抱了起來，雖然愛麗絲驚訝了一瞬，但馬上搞清楚了狀況也抱緊了過來。

　　「抓穩了。」

　　「嗯！」

　　我確定好後馬上開始踩著之前的步伐頭也不回地向車站的方向跑了起來，而風燕接到命令也馬上從車子的引擎蓋翻了過來，不過在那之前小月已經就定了位。

　　「謝了。」

　　「之後可得跟我好好解釋清楚。」

　　經過了小月身旁雖然道了謝，但不知為何她看起來好像特別不悅。

　　我盡量加重自己的腳步跑著，確保自己不會因雪而滑倒。

　　而我的身後傳來了李雪氣急敗壞的聲音和周遭的人的加油聲，可能是因為這樣，感覺腎上腺素都被激發了起來，就算抱著愛麗絲，跑得好像比我預期的還要快。

　　就這樣我迅速跑向剪票口，為了趕上時間想要直接跨過去，但站務員居然幫我開好了一個入口，對我比著大拇指。明白了他的用心我疾奔了過去並向他點頭致意。

　　「大叔，後面！」

　　此時後方也傳來了快速的皮鞋踏地聲，沒想到那個隨侍已經用超出我意料的速度甩掉了小月要跟了上來。

　　「到底什麼怪物啊。」

　　「……風燕小姐是組裡最強的人了……」

　　我脫口的一句話沒想到愛麗絲居然還很正經回答了我，這真的是超出想像的怪物──

　　「不過沒問題，能趕上。」

　　幾米遠的月台旁列車已經發出車門即將關閉的蜂鳴聲，我對著其中一個車門不管不顧的衝刺了過去。

　　就在最後一秒，我衝了進去，車門同時也關了起來，但因為沒有足夠的距離煞住腳步的關係，我只好用盡全力將身體扭了半圈，將愛麗絲護在胸前盡量讓她不要受到太多傷，側身撞擊上了另一邊的車門上發出了巨響，好在末班車沒甚麼人。

　　停下後我馬上挺起了上半身確認風燕沒能進來後安心了下來，從車窗外能看到風燕小姐已經停下了腳步，甚至在微微的向我們揮手？

　　「真奇怪……痛痛痛，看來還是出糗了，不過還算成功？」

　　我又往後躺倒了在地板上，閉上了眼想要享受一下這暫時的安心感。

　　「……」

　　「嗯？愛麗絲你怎麼不說話，還沒鎮定下來嗎？」

　　還沉浸在安心感的我跟愛麗絲開著玩笑，坐起了身看向愛麗絲，她還在緊緊的抱著我，只能看到她頭上還停留著的雪絮。而我見到也再次伸出了手輕輕幫她拍掉了，同時也順便輕摸著她的頭想要安撫她。

　　過了幾秒鐘後她像是想起了甚麼一樣抓著我的肩膀撐起了身體看著我。先是瞪大了眼睛，再來又有點像是想哭的神情，最後帶著這個神情露出了淺淺的安心的笑容。

　　看著這副笑容，這讓我又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要安撫她，但下一秒卻發生讓我措手不及的事──愛麗絲將我的臉自然地捧了起來，再來就是這世上難以複製的柔軟觸感停留在了我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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