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落日與晚風的看法是,一種理智但動人的愛,人能按理智行事,但是心裡被感情撕扯著一陣陣的疼。從此之後日子依舊過,只是少了他,清醒的,細緻的品嚐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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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初熟練地開著徐日久的三菱SUV,心裡沉甸甸的。
今天日久罕見的準時下班,身為業務經理的他,少有不加班的時候,可以和業初一起回家,業初開著日久的車繞過公司前的路口,這是從兩人開始交往就有的默契,不能讓公司的人知道小科員業初和業務經理徐日久在交往。
又是一個紅燈,60、59、58… …
業初的手閒了下來,這樣乾坐著,即使不到一分鐘,對業初而言都是難以忍受的。
他故作輕鬆地敲著方向盤的串珠,嘴裡卻憋不住話的問道,「日久,你和芮妮能不能離婚?」
是的,這樣的關係不能長久,芮妮–就是徐日久的老婆–她不可能永遠在國外唸研究所,她總要回來。
沉默填滿了車裡,日久疲憊的按著太陽穴。
業初盯著紅綠燈的倒數,努力不看日久的表情,他要保持嚴肅,他需要一個答案,這不是「現在很幸福」、「我愛你」就能解決的事情。
27、26、25… …
業初只好說,「... ...都什麼年代了徐日久,其實出櫃沒那麼難,大家也不會怎麼樣啊!剛開始是很尷尬啦!但是之後就好了,不用遮遮掩掩的。我們現在這樣,只當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在公司也藏的很辛苦啊!」
「欸!徐經理!托你的福,我到現在還沒向公司同事出櫃。」
徐經理就是不說話。
「我可以等你離婚,我們一起向公司出櫃嘛!」
「好啦!我知道最後你爸媽一定會知道,他們一定很難接受,當初我爸媽也是啊!但這種事情早死早超生嘛!多跟他們溝通,慢慢轉變他們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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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學的時候也是跟圈內的朋友一起出櫃的,兩個人互相支持,真的輕鬆很多... ...徐日久,你有在聽嗎?」
日久搖搖頭,「... ...芮妮搭後天的飛機... ...我們,能不能繼續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我沒辦法出櫃。我爸媽真的無法接受。」
「所以你不想離婚?」
「我覺得... ...我還是想要一個正常的家庭...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徐日久!現在是怎樣?你要金屋藏嬌啊!很厲害嘛!哈、哈、哈!啊我該高興嗎?原來你有把我放在你的規劃裡呀。」
業初在燈號轉綠的瞬間大力踩下油門,一邊罵,「你怎麼能孬成這副德性啊!今天躲,明天躲,躲到32歲還要躲!承認自己喜歡男人不行嗎?是誰哭著叫我不要跟Sunny姊在一起,是誰結婚了還跟我告白!」
日久摀著臉,吸著鼻子,全無平日在公司頤指氣使的高冷模樣,業初的憤怒被澆滅,消失無蹤,看到徐日久退縮、痛苦的樣子,又讓業初心軟了,他總是見不得日久難過。
「... ...算我蠢,知道你結婚了還要跟你交往... ...今天我們把東西收一收吧,還好我還沒退掉租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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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足足裝了兩大箱,業初的小轎車很勉強的塞下了,在把後座往前開、擴大行李箱、把一大疊冬衣堆到副駕駛座上後。
業初說,「我看看還有少什麼。」
他不等日久回應,走進房間,昨天踢在床腳的牛仔褲、溫暖的毛茸茸的肥貓拖鞋、勉強塞在日久電腦桌上的筆電都沒了,很乾淨,像是只有一個人住過的乾淨,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有日久住在這個房間裡,而業初只是他底下的小科員,他們除了在業初上班第一天擦撞出車禍而互看不順眼,沒有什麼特別的。
好像業務經理徐日久沒有仗著自己是經理,拼命使喚他整理經理室雜物只為了多看他兩眼,日久人忙是多,不會記得業初這個小員工不能喝酒,不會一臉正氣的說不要欺負新人,然後每次都為業初擋酒、刻意開車去應酬,只為了讓業初送他回家,也不會在那一天回到家後縮在沙發上,好像要從抱枕汲取勇氣似的說:「不要跟Sunny在一起,不要答應她。」、「我已經結婚了,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喜歡你,對不起。」
但那天窗外短暫的粉色晚霞讓兩個人把對方的身體看得一清二楚,隨即便是黑夜,不管明天要不要上班,做愛很壓抑,也很刺激,床頭櫃上夫妻的合照被震下來,蓋在地上–好像日久的太太芮妮也看不下去了–兩人都沒有開燈,默契的當作不知道。
從那之後,兩個人在公司的交流反而少了,害怕被別人看出來,但是業初回家時,走在去停車場的路上,回頭一定能看到日久開窗,可能在伸懶腰,可能在讀文件。對於同事的疑問,日久嚴肅的解釋適時呼吸新鮮空氣,可以提升工作效率,扶了扶眼鏡配上菁英式的鄙視眼神,收穫一眾同事崇拜的目光,但業初知道之後笑得要死,什麼屁話,其實日久只是想看他,因為他們一起工作了一整天卻不敢多說話,是啊,他也想日久。
所以他一定會回頭看,粉色的晚霞照在日久的臉上,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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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初的手微微發抖,撿起日久和芮妮的合照放回床頭櫃,說不清是嫉妒還是憐憫,自言自語道,「日久好傻啊,下班時間的空氣明明是最差的。」
日久站在門邊,整個人被關在門後的陰影裡,他眼巴巴的看著業初,好像他才是要被拋棄的那個人。2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Zh08VcR4Q
業初知道日久在期待什麼,期待他能跨出一步,能強硬的左右日久的決定,就像他逼日久說出心裡話,日久有了藉口告白,但是這次他不會的。他曾期待日久對待感情像對待工作一樣負責、果斷,但那不是真正的日久,真正的日久敏感又畏縮,所以業初只好當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明知對方已婚還要送上門來,擁抱一個不停說「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可是我喜歡你」的人,背負這樣的壓力,他不能永遠拖著日久向前走,他為自己負責,而日久也應該為自己負責。
此時又是黃昏,粉色晚霞照著郎才女貌的合影,他們的感情如同落日,終將被吞沒,理智告訴他分手是對的,心卻鈍鈍的痛,業初努力忍耐著。
他還是忍不住,盡量不刻薄的批評,「照片總是不如真人好看。」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某一日兩人都準時下班,日久一到家就撲報床上,熱情的按著業初做愛,日久很少那麼興奮,臉很紅,一雙勾人的眼睛笑個不停,眼角的淚痣很迷人,窗戶大開,天空是粉紅色的,涼涼的晚風吹亂他的頭髮,看起來很幸福,那是芮妮一輩子絕對不可能看見的。
祝福日久,業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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