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善若水」一個百年汾酒的廣告,懸掛在城市高樓的天台,烏雲蓋月的夜空正下起毛毛細雨。連續第七個下雨的晚上,城中的市民都感到煩悶。彷如千億銀針般的雨,從天飛插進鬧市之中,冰冷的雨水濺到玻璃外牆,往路上的行人灑去。車水馬龍的行人撐着雨傘,誰都沒有留意落到溝渠的水正留向地底。直至地下管道的水溢滿上街,才會有人留意到城市下方,存在着一個複雜的地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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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直向下流,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泥土、管道,落到下水道。在老鼠曱甴橫行,蔫肨爛臭的下水道裏。兩個身影無視錯蹤複雜的下水道系統,先後穿過一條又一條的管道。「只要前邊再左轉三次,就會到黑大河!到時就有船可以坐了。」少女甜美的聲音為地下水道添加了點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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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的明顯對前進方向非常熟悉,左穿右插,還經常站在前方等着後邊的人。「你就是那個被通緝,叫~?」「易天行。你為甚麼要幫我?」「⋯是長老叫我幫你的。你見到他的時候自己問他吧!」「長老?你不是說帶我找醫生嗎?」「哈哈哈哈!有醫生的地方也是長老的位置~還說自己查案很精明?噗!聽!」此時水管前方不遠處傳來浪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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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前行不遠,就到少女所指的黑大河。那是一條城中所有污水匯合之處,兩邊相距一百多米闊,上流傾瀉而來的污水洶湧澎湃,看得易天行目定口呆。牆上掛著一盞又一盞的螢光燈,左右兩邊遠看過去都沒有盡頭。由於黑大河是整個都市骯髒的合流之處,氣味使易天行急忙用手背把鼻掩着。「臭嗎?習慣了就不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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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身前領路的女子,背上掛着個潛水頭盔,對於大河而來的臭氣面不改容。男性的逞強之心一起,易天行面一紅,也不好意思掩鼻了。此時借着牆上的螢光,看到少女長長的秀髮下,後頸處有個紋身,但昏暗中卻無法看清是甚麼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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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管道,重複的動作,使易天行回想起當時余京一眾快要進入後巷,少女移開了水渠蓋,帶着個潛水帽從渠洞鑽了上來。當時易天行的注意力集中在巷外,陌生少女出現在他身後都沒有為意。轉頭看到的時候,差點嚇得要用手上的槍保護自己。當易天行認清對方是個身型瘦削的女子,又見她用手指了指打開了的水渠口,毫不猶豫地先跳了進去。易天行雖然有點吃驚,但也不是笨蛋,立刻跟着過去。臨走時還把渠蓋復原,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城市的視線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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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直沿着黑大河邊,往上游走去。易天行左手上的槍傷還在滲血,而且要一直運勁減少痛楚,體力開始有點不支,只好說說話分散注意力。「我⋯在這個城市出生、成長,怎沒聽過這黑大河和地下城市?」女子別過頭,眇了易天行一眼。「你不知道的事還多呢!」清晰又靈動的雙目配上清爽的面容,一頭易天行也不禁心中一動。此時前方遠處傳來一絲微弱的香氣,正好沖淡了大河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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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正坐在一架小木艇上,船頭用繩固定在塑膠樽扎成的碼頭上。雖然大河浪湧流急,但小艇卻異常平穩。抽着煙斗的船夫背上,也掛着一個和少女同樣款式的潛水用頭盔。濃煙正從他兩個鼻孔噴出來,包裹着那滄桑的面孔。「今天~甚麼風把小風鈴吹來?」然後一股殺氣從漁夫的眼中射向易天行。頂天立地的易天行自然不甘示弱,吸了口氣也回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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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燈光不足,易天行感到對方的雙眼最深處,有一點淡淡的黃光正在恍動。「昭叔叔!他是長老要見的人,你載我們過去吧!」昭叔叔別個頭對着小風鈴笑了笑,把手中的煙斗往嘴裏呌了一下,整個空間又回復剛才那樣,鎖在易天行身上的殺氣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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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長老的命令,雖然心中面對「人上人」千般鄙視,卻也只好站起來,雙腿運勁把小艇站隱讓乘客登船。小風鈴先輕輕一跳,就輕而易舉地坐到艇上。正當易天行也想在比較平隱的艇中上船時,船夫用他那沙啞的聲音說:「人上人,你,艇尾上船!」大河的污水滔滔不絕,而且由於是百匯成河,水流急促,不小心掉到污水裏,就會被沖向漆黑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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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易天行也不能失威。輕身一蹤,雙腳同時到達;暗中運勁,小艇恍一恍就隱了下來。但為了平衡,引動了易天行左手的傷口,又滲出更多的血。船夫明顯沒有猜到對方有此身手,雖然態度還是鄙視居多,但眉目間卻透露了半分敬佩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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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坐到船頭,右手按着左手臂的傷口。小風鈴坐在中間,船夫站在船尾。小風鈴邊戴上背上的潛水帽,邊說:「人上人是對住在⋯」用手指了指上方「的稱呼。你自己掩着口鼻啦!出發~!」這時易天行還未猜到潛水頭盔的作用。但回過頭看去,船夫也把頭盔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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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綁在塑膠碼頭的固定繩已經解開,小艇順着黑大河的水流,向下游高速沖去。船夫在艇尾,雙腳用力使了個千斤墜,靠自身的重量把船頭升了起來,同時把手中的櫓放入水中。 在船夫的高超的控制手法下,小艇猶如脫韁野馬,在黑大河中飛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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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河的污水受到艇身的沖擊,濺到易天行的身上,黑水不停打到易天行的頭臉上。這時他才明白潛水頭盔的作用。水流雖然急喘,但那些浮在河上的屍體或貨物都被船夫高明地一一避過。突然前方的水聲愈來愈大,水流也更急。易天行的野外求生知識告訴他,前方是一個大爆布!此時船夫左腳用力一沉,艇身向左傾,居然向着左邊的黑暗處駛去。易天行以為快要撞上的時候,前方卻是一個剛好讓小艇通過的水道。小水道把洶湧澎湃的黑水分流,慢慢變得闊而平坦。此時小金鈴除下潛水頭盔,用手掃散她的長髮,再拍了拍前方的易天行肩膀:「哈!你經過大河的洗禮,算是半個地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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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已經減弱,船夫用櫓使小艇隨水漫流。易天行看到牆上到處都是各式各樣螢光的塗鴉,小風鈴指着牆上一條蜥蝪人的圖案。「這是我噴的!嘿!不錯吧!」易天行正覺得眼熟,小艇已駛入水道的終點,進入了一條沒有出路的水管。「砰!」水管口的閘門自動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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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傳來隆隆巨響。易天行還未坐隱,水位慢慢向下降,帶領着眾人往更深的地方去。「這⋯是水力升降機?」小風鈴驕傲地用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哼!都說你不知道的還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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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當水力升降機的下層閘門打開,出現在易天行眼前的是一個發着螢光的地下城市。城市由縱橫交錯,錯綜複雜的螢光水管組成。在城中間,豎立着由爛銅廢鐵整合而成的「高樓」,且一直向上延伸,並在螢光綠、藍色的管道中穿插。由於高樓不時噴發着綠色的氣體,氣體又凝聚在上方,使人極目也看不到高樓的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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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還以為地下城都是漆黑一片!這⋯發光的原理是甚麼?」船夫把小風鈴帶到岸邊。二人登岸後,船夫頭也不回從來路逆流返去,對於小風鈴的大叫,昭叔叔也只是揮手作別。風鈴和天行邊行邊說,向着於城中央的高樓走去,隨之來到地下城最繁華的主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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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主街。各方勢力都在這裏有生意,你自己小心點。」易天行點了點頭,好奇地左顧右盼起來。街上左右兩旁,擺着各色奇色的小販檔,販賣着怪異的東西。潛水帽、夜明珠般的螢光玉、發光的人頭骨、聲稱可以保持亮度超過一個月的螢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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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向着風鈴所指的主街北區走去。此時易天行注意到前方五名男子,正向其中一個攤檔收保護費。他們的額頭上,用螢光紅打橫畫了字。其中帶頭的是個「二」字,其餘大漢都只是一劃。在女檔主表示自己這個星期都門可羅雀,生意慘淡,所以無法繳付云云後。四名大漢就開始把檔口裏的二手翻新螢光燈打爛,女檔主當然試圖阻止,但毫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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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看在眼裏,替天行道的正義感湧上心來。回頭看看小風鈴,她看穿了易天行的心思。「我勸你不要做多餘的事。你救得了她今天,他們明天又來,你救得多少次?而且在主街擺檔要交保護費是這裏的規矩。她交不出自然要被教訓呀!」聽到這番言詞的易天行頓時猶疑起來。「呀!」女檔主被額上畫了個「二」的狀漢拉到暗角處,似乎要從她的肉體上收點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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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管理這主街西區的黑光會,還是不要惹麻煩。你身上又有傷,我們還要見長老,快點走吧!」暗角女子求助的聲音傳到易天行的耳裏,他再也忍耐不住。先弓起身,迅速地左閃右移地走向目標,並沒有引起暗處外的四名男子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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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一個閃身來到正打算飽嘗獸慾的男子身後,一記必殺右勾拳,從後打到男子右邊下巴。震動迅間經過下顎骨傳到大腦內部。「呯!」那名臉上劃有兩道紅色螢光印記的男子被強制關機,倒了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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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暗角外的四名男子才發現易天行的意圖,又見他一手把組長打低,都發起狂來,十字形把易天行圍在中間。就借易天行未站穩陣腳,右邊的男子來了個無聲的突擊。左手勾拳對易天行的頭打去!但易天行可不是普通市民,他及時把下巴藏到右肩之下,讓對手的拳只擊中肩外,再借勢卸了對方的拳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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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右拳沿對方的左臂內則來個反擊。「呯!呯!」突擊的男子居然雙腳一軟,就倒了下去。不知何時四周已圍了一眾看熱鬧的民眾,眾人看到男子被一擊倒下都發出驚訝的叫聲!對方可是西區有名的惡霸!此時藏在人群中的風鈴感到不能讓事態發展下去,正想出來解釋一番時,她身後一隻無聲的手,把想說話的口封住,然後一股藥味直湧她的腦門就暈了過去。被惡漢包圍的易天行當然不知道,因為圍攻他的三人又準備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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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知道此刻多說無益 ,倒吸了口氣,同時放鬆身體,讓自己的反應和注意力保持在頂峰狀態。但雙拳難敵四手,易天行下巴中了一拳,對方也吃了一記正踢,倒飛出去。對方回氣甚快,頭有點暈的易天行腳軟了一下,半跪下來。剎那間,兩拳一腳又從前左後同時攻至。易天行急中生智,往後滾去。在對方的踢腿未發力之際,先硬拼對方一腳,避過左右兩方的攻勢。同時把對方的腿抱着,再以巴西柔術的腳鎖,從下而上把對方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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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對方大腿骨瞬間移離正常位置,吃痛地慘叫起來。還未倒下的二人被慘叫嚇了一跳,來不及反應。易天行腰力一彈,雙手按地,獅子撲兔般向左邊的的大漢攻去。大漢用力把易天行踢開,但一個滾身,易天行不但避過了攻勢,還來到對方的重心腳旁。熟練的招式「咔嗟!」大漢和剛才的伙伴遭遇到同一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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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剩下的惡漢戰意全失,想走,卻被群眾圍住。對於戰鬥時臨陣退縮者的鄙視,可說是不分文化種族。圍觀者齊齊報以噓聲,更故意阻住惡漢難去,把他推回圈中。此時易天行好整以暇說:「老兄。就帶你的人走吧!」說完又左顧右盼地找小風鈴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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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到倚在自己檔口前的女子,易天行臉上露出了一絲救助弱勢後的滿足感,自信地笑了笑。但此時一震暈眩襲來,雙腿軟了下來,跪倒在地。由於易天行左手的槍傷一直流血,體力已下降不少;又強行動氣打鬥,氣血一下子轉不過來,居然暈了過去。逃過一劫的大漢,看到對手暈了過去,一時也不知所措。回過神來,大漢從腰間摸出黑光會幫眾必備的黑色小刀,把昏倒在地的易天行翻過來,騎在他的肚子上。雖然群眾噓聲四起,卻沒有想阻止他下一步行為的意向。鋒利的刀劃破了空氣往致命的頸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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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手!~」說話的人陰陽怪氣,額上卻也有用紅色螢光劃了個字,正是個「王」字。要知道黑光會的地位以額上的劃數分五等,是「一」、「二」、「三」、「王」、「皇」。幫會規定,上一級別的命令是必須執行。而必須的意思指無論命令有多麼荒謬,甚至結束自己生命,也要完全照做。額上只有一劃的大漢只好在千鈞一髮之際把刀停下來,可惜卻沒有這份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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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刀鋒只驚險地在易天行的頸上輕輕劃出一道血痕。而救了易天行一命的,正是身為黑光幫四王之一的朱雀。「把他帶回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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