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了這個帶有革命意味的小巷,他進入這城市開始繁華的地帶;基本上這城市到哪裡都很繁華,雖然它也有城鄉的差距,但只要見過高聳入雲的連座大廈,就會忘了它僅存的純樸。
沿途經歷的一切都在在挑動阿涼的心,包括橫跨天空明明是無機體卻有如有機體的大陸橋,有如一隻龐大的獸盤據著河的兩岸而它底下的陰影是如此的震撼。
其實騎在這不管是荒唐大路還是小巷裡阿涼總會有兩種感覺:一是興奮、二是荒涼。
怎麼會荒涼?
或許是出身鄉下的他看慣了矮的風景,諸如田啊檳榔樹什麼的,高壓的建築物壓迫了自己的神經,心中有些什麼地方破掉了。
所以阿涼對這城市懷著又愛又恨的心情;路無止盡地延長下去,彷彿人生是苦的一般,他嚐著苦味的風和熱辣辣的太陽,卻不知路邊的青蛙已經吐完食糜。
他喜歡聽搖滾樂吉他急刷下去的聲響,就算它是宣告世界末日的來臨也好,總之那夠吵的聲音已敲動他的心。
風吹散了沒來由的煩惱,路也在急遽縮短,不一會兒就到了金不換的公司。
「你的鬍子又多了。」阿涼一見面就發現了這點。
「最近比較忙,沒時間刮。喏!給你看看這個。」
金不換拋給阿涼一罐夢。
「幫我想個內容吧。」金不換說。
阿涼沉吟一會兒「最近銷路怎樣?」阿涼問。
「最近比較不好,愛作夢的人越來越少。」金不換語氣略帶失望道。
「是什麼原因?」
「可能是經濟回溫了,人們不再需要夢來滿足心靈,反而需要食物來滿足生理。」金不換答。「想當初前幾年金融風暴,那時生意多好哇,每天都有人上門來買夢,他們真的需要一些慰藉,需要逃入夢境來迴避事實。」
阿涼挺喜歡金不換的工作,他的工作就是製造各式各樣的夢,再賣給愛作夢的人們。
金不換擁有一間公司,旗下有許多想故事的人員,他們負責製造各種夢境,那規模彷彿一間無止盡的DVD工廠,拋售各種殘缺的、有顏色的夢以滿足活於此冰冷人世的普羅大眾之心靈。
到底這些人是怎麼想出這麼多故事的?阿涼開始想像,孟克身有疾病,梵谷也有精神病,Kurt Cobain有神經性胃痛,或許想要成就偉大作品就必須遭受一般人無法承受的痛苦,讓痛苦焠鍊精緻,這搞不好是一種風尚----去瘋狂失戀以獲得靈感。
「幫我想一下吧。」金不換說道。
「有關於這個夢境,」阿涼說「這兩個死對頭各經歷了各種磨練與殺戮,最後碰頭了,決鬥到其中有一方必死的時候,有個女人突然跑出來告訴他們他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但是哥哥已經將弟弟打成重傷,奄奄一息中,哥哥抱著弟弟的身軀痛哭,雨狂瀉而下…. 。」
「還不錯,這算什麼?」金不換問
「悲劇吧。」
「這個故事可以賣給中學生,不過不錯了,要不要加入我們?」金不換問。
「我考慮一下。」阿涼答。
金不換的公司播放著德布西的<月光>,那沉靜的琴音彷彿遊走在甜蜜與冷酷的鋼索之上,闡述著最美好的時光是在何種月夜下逝去,或是美麗幽靜的弦音告訴你最耽美的鄉愁。
琴音與琴音之間的空白會讓你體驗到生活中最美麗的逡巡,不只是空白,單就琴音而言就足以讓你的心被唯美的輕觸挑動,沉入那最可人的想像。
空氣中的悠閒氣氛隨著煙飄盪在美麗的遐思中,這兩人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寧靜跟空白,因為那幾分鐘,什麼話也不必說,什麼事也不必做,彷彿坐禪一般。
為什麼要抽菸?抽菸是一種暫時逃離現況的隱遁方法之一,隨著裊裊上升的輕煙,阿涼的思緒可以飄到印度充滿靈性的山上或羅馬尼亞的草原中,一種脫離一成不變的現實的洩洪出口。
阿涼與金不換在吸菸室將腳翹在桌上抽著菸,人會因此動作感到快樂是因為血從腳底板倒流了回去,這對健康也不錯,「那倒立的人最健康囉?」阿涼突然回憶起小時候醫生講這件事自己的回應。
「那不一定,那不一定。」醫生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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