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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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醫師，剛開完刀啊！」一位面佈皺紋，穿著白袍的醫師向剛從手術室走出來的陸筱雙打招呼。
陸筱雙微微頷首，臉上充滿疲倦。「怎麼？才升上正式醫師沒幾天就累啦！」
「沒有啦！習慣了。實習醫師的時候也常跟刀，只是正式醫師更累。」陸筱雙扶額，拆下手術時戴的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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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謝謝院長的提拔，能夠這麼快升上主治醫師。」陸筱雙脫去手術用帽，對眼前和藹的老人微笑道。
「唉呀！看看你，說這甚麼話！要是妳沒有能力，我會讓妳擔綱這個職位嗎？」院長笑道，拍了拍陸筱雙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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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雙，不是因為妳的家世背景，而是妳的工作能力，妳的認真和細心，希望妳不要誤會。」聽完院長的话，陸筱雙神色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院長，我爸爸他，有來找過你嗎？」院長莞爾，緩緩點點頭。
「陸董來找過我，他希望妳能升職，並且擔任較輕鬆的職位。」陸筱雙原本有點難看的臉色突然變得更加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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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院長不要聽我父親胡說，我來到這裡，是為了救人，我拋開一切為的是造福更多人，如果我的技術不至此，希望院長也不要手下留情，我還是能從最基層做起的。」陸筱雙堅定地看著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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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望著她澄澈的眼睛，笑道：「筱雙，相信我。你絕對是優秀的醫師，你爸的紅包我並未收下，我告訴他一切得看個人實力，他還以為我偏袒方醫師呢！」
陸筱雙歛眸，小心翼翼地問：「方醫師他也在場？」
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陸筱雙一眼，說道：「當時方醫師正要找我討論一些事，我請他在旁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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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有說甚麼嗎？」陸筱雙審視著院長的眼色，問道。
「你們在談論我嗎？」只見一位同樣穿著白袍的年輕男子大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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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到！你們聊，我先去準備下台刀了。」院長輪流看著他倆，才背著手走開。
「筱雙，你們剛剛在講我壞話嗎？」男子笑道。
「沒有啦！」陸筱雙擺擺手，表情不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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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說你父親來找院長的事嗎？」男子摘下臉上的眼鏡，拿出眼鏡布擦拭著。
陸筱雙猶豫了一下，決定好措詞才開口。「我父親他，有找你麻煩嗎？」
「哈哈！筱雙，怎麼會這樣講？你父親我大學跟你是同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他開刀是我的指導教授操刀的，他也知道我們是同學，你不用擔心，他沒有說什麼的。」男子重新戴上金邊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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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還以為他又要來干涉我的生活了，但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也被干擾。」陸筱雙不太好意思的笑道。
「別擔心！你父親他也是關心你才來找院長的。」男人輕拍她的肩膀。
「楚竹，我知道，但我愧對我父親，我讓他失望了，所以，我希望他不要來攪進我的人生，他的介入會更加複雜的。」陸筱雙直視方楚竹的眼睛，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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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雙，沒有愧對不愧對，每個父母都會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你父親他當年接受了你的選擇，即使嘴上不祝福，但事實上心裡早就已經接受了，他希望你能比較輕鬆是為了你的身體好，畢竟你自從生產之後，身體狀況一直很差，再加上，我想，他也希望你可以多陪陪擎光。」方楚竹收起笑臉，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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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父親的苦心我都知道，可是因為我自己的自私我毀了陸家的名譽，甚至，我毀了小光，還有…他。」陸筱雙一改平常如鷹眼般銳利的眼神，頹然道。
「所以筱雙，你應該好好的彌補小光，小光他年紀還小，他需要妳陪著他，把妳的位置換成其他人，他是無法感受母愛的。」方楚竹見陸筱雙難得頹然，趁機提出自己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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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但我真的很累，我不只因為工作累，也因為家裡的事累，我無法面對小光，因為我也不知道在他心裡我是怎麼樣的，他是不是很恨我？還有…
靳懷瑾，他，又是怎麼想我的？孩子出生後，除了重要家庭聚會，他未曾出現在我們母子面前，他是不是恨我，恨我毀了他的人生，可是，當他拿出離婚協議書的時候，我卻不想放手，我不想就這樣放棄，我好不容易擁有他，但，這一切卻不是我想的那樣，靳懷瑾他根本不想見我，他說我不簽字，就不會再出現在我眼前，可是我不想要我跟他唯一的連結也被我親手切斷，我真的不想要…」
不知不覺，連陸筱雙自己也沒發現，她已是淚流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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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楚竹不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的陸筱雙，但經過了幾年，她變得更加不堪一擊，如搖搖欲墜的枯葉一般。方楚竹往前挪動步伐，將哭成累人的她擁入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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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空蕩的醫院走廊上除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什麼聲音也沒有，彷彿為了她的悲傷寧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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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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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請問你要找誰嗎？」警衛擺出最親切的笑容問著在校門口東張西望的男子。
「我…我要找一位老師，她叫做梁禹洛。」男子猶豫了一陣，才說明自己的來意。
「梁老師啊！請問你是她的…？」「我是她的朋友，如果不能讓我進去的话，那…能不能請您將這個交給她？」男人從後背包拿出一包東西，交給警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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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懷瑾？」只見一個燙著波浪捲頭髮的女人迎面走來。
「梁老師，他是妳的朋友嗎？」男人還沒反應過來，警衛就先向梁禹洛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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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禹洛朝警衛點了點頭，便走向靳懷瑾。「靳懷瑾，你找我嗎？」梁禹洛一改平時親切的形象，有些嚴肅的問著靳懷瑾。
「…禹洛，今天是你生日，我是來給你禮物的。」他們已許久不見，前幾年的生日靳懷瑾送禮物來便走了，今年他卻幸運的能和梁禹洛面對面說話。靳懷瑾打量著她，好多年了，他都只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望著她，今天卻能夠與她面對面說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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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洛！」梁禹洛還沒來的及收下靳懷瑾的禮物，一道爽朗的男聲便闖進他們之間。梁禹洛的視線越過靳懷瑾，看向從對面馬路走過來的來人。
「赫宇啊！你來接梁老師啊！」警衛一看是熟悉的人便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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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禹洛，我們去餐廳吧！」將赫宇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男人，他逕自走到梁禹洛身邊，牽起她的手，正要往校門走。
「赫宇，等等，我跟他說句話。」梁禹洛指著身後的靳懷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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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懷瑾回頭，江赫宇訝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是禹洛的…？」一時之間認不出來，畢竟江赫宇只見過他一面。
「前男友。」靳懷瑾莞爾。「我知道你們結婚了而且有了孩子，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今天是禹洛生日，我來祝福她的。」靳懷瑾直視眼前這年輕的小夥子，他怎麼想也沒想到他的禹洛會將人生託付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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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祝福我收到了，禮物請你拿回去，以後不用再來找我了。靳懷瑾，我們早該一刀兩斷的。」梁禹洛瞪視他，與平常溫柔的形象完全不同，連警衛都為之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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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洛…我…」靳懷瑾看著怒視他的女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正確的用辭回應她。
「靳先生，我妻子說不想見你了，還請你以後別來騷擾她，不然我不會對你客氣。」江赫宇拉著梁禹洛的手，將她藏到背後。
「年輕人，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照顧禹洛，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靳懷瑾拍了拍江赫宇的肩膀，越過兩人，頹然的走出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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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下旬，樹枝上的葉子被染成蠟黃，在微風中顫動，靳懷瑾漫步在街上，如同那枯葉，頹喪地從細枝上飛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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