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浪者
「小光，東西收一收，等等你媽媽要來接你喔！」少婦蹲著直視陸擎光那雙寫滿不情願的眼睛。
「阿姨，我不想回家。」難得陸擎光鬧脾氣。
「不回家怎麼行！你媽他好不容易沒有工作還訂了餐廳要給你慶祝鋼琴表演會呢！」少婦好聲好氣的勸著脾氣很拗的陸擎光。
「我媽她，從來沒給過我溫暖，她說她愛我，但她從來沒有用行動表達出來，她只想著用錢，用高級餐廳彌補，我想要的才不是這些物質的東西！她跟爸都一樣，我恨他們！」陸擎光丟下攢在手中的行李袋，跑回客房。
「叮咚！」在陸擎光跑回客房時，門鈴正好響起。
「筱雙，你來啦！」少婦一開門便看見陸筱雙拿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口。
「小光呢？他準備好了嗎？」陸筱雙探頭往室內搜尋著兒子的身影。
「小光他呀！鬧著脾氣呢！來，筱雙，先進來坐！」少婦替陸筱雙把那些大包小包拿到客廳的茶几上。
「少瀅，謝謝你，我們小光一直這樣麻煩你和劉律師我很過意不去。」陸筱雙走進室內，低頭向嚴少瀅道謝。
「小光他沒有母親陪在身邊，很沒安全感，我們安撫他，照顧他倒沒什麼，麻煩的是，他已經開始討厭妳跟靳懷瑾了！!」嚴少瀅倒了一杯茶端到陸筱雙面前。
「小光他，很恨我嗎？」陸筱雙接過茶杯，卻遲遲沒有飲下，食指與拇指摩娑著冒著熱氣的杯緣。
「小光他啊！現在就是為了這個鬧脾氣！妳太不關心他了！」嚴少瀅憤怒道。
「我上次說過了，就算妳是我的朋友，也不能這樣對孩子，妳再這樣，我就直接把小光接過來養，妳永遠別想見他！」嚴少瀅飲下熱茶，氣憤地將空杯子摔到桌上。
「少瀅，妳別生氣！我這也是為了小光才拼命工作啊！」陸筱雙著實被嚇了一跳，她還沒見過老友如此憤怒。
「妳當我不知道？」嚴少瀅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妳家的錢夠養小光，妳才不是因為小光工作！妳為了實現妳自己那了不起的夢想在孩子還小的時候堅持去念完醫學院，妳為了逃避跟妳結婚後對你冷淡的靳懷瑾，所以選擇工作！」講著講著，嚴少瀅的眼眶漸漸濕了。
「但妳替小光想過嗎？他希望的只是妳給他一點愛，一點溫暖！但妳給過他嗎？陸筱雙，妳真的不配做母親！」嚴少瀅起身，走到客房。
「我真的…這麼失敗嗎？」陸筱雙撫著自己千瘡百孔的心問著自己。
＊
「小光，阿姨現在問你一個問題喔！你要誠實回答阿姨。」嚴少瀅蹲下平視坐在床上眼睛有點腫的陸擎光。
「阿姨跟叔叔把你接過來住，你以後不再跟媽媽住，這樣你覺得好嗎？」嚴少瀅輕聲問著。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陸擎光才啟唇：「阿姨的意思是說，我以後都不再見媽媽，是這樣嗎？」陸擎光微微沙啞，思索很久，才拋出這個問題。
「是的。你媽媽她不關心你，她只關心她的工作，所以阿姨才想把你接過來住。」嚴少瀅下意識的握住陸擎光的雙手，彷彿在祈求他答應。
「阿姨，我做不到，雖然我媽媽她不關心我，她不把我當一回事，但在這個世界上，她是那個生下我的母親，我再恨她，我對她再失望，我都不能這樣拋下她。阿姨，」陸擎光抬眸，澄澈的眼睛望著她。
「血濃於水，就是這樣吧！我再討厭媽媽，她都還是我媽媽啊！」陸擎光微微苦笑著。
嚴少瀅心痛得擁抱著陸擎光，這麼小的一個孩子，雖然在這世界上並不是孑然一身，但獨自在這叢林中流浪，獨自面對社會的殘酷，生命的殘忍，一想到就替他心痛，為他難過。
＊
「媽媽現在要載你去一家很好吃的牛排餐廳喔！還有一個人等一下也會跟我們一起。」陸筱雙邊開著車邊轉頭和坐在後座的陸擎光找話題聊天。
「妳沒說會有人跟我們一起。」陸擎光轉著魔術方塊，心不在焉的回答。
「是方叔叔啊！小光你上次見過的。」陸筱雙試圖安撫著陸擎光。
「那爸爸呢？他不跟我們一起慶祝嗎？」陸擎光再次轉亂剛剛已經轉好的魔術方塊，他的心和魔術方塊一樣亂。
「爸爸他啊！工作太忙了，沒關係啊！小光，方叔叔人很好的。」陸筱雙試圖順陸擎光可能已經炸開的毛，想起剛剛好友跟她講的話。
「筱雙，小光他沒有恨妳，他就是太愛妳了，才對妳抱持期待！妳不能再辜負他了！他爸爸已經不要他了，連妳也這樣嗎？」
她不知道少瀅在客房內跟小光說了什麼，但依少瀅的語氣，或許她說的是真的，或許小光真的不恨她，她只要對小光好一點，好到能彌補靳懷瑾沒給小光的，這或許就是一種彌補，一種愛了吧！
「小光，好久不見！」穿著一身休閒的方楚竹一看到陸擎光便猛地直摸他的頭。
「方叔叔好。」儘管不怎麼喜歡母親的安排，陸擎光還是禮貌的問好。
「楚竹，等很久了嗎？」陸筱雙知道自己在嚴少瀅那裡耽誤了不少時間，忙跟方楚竹道歉。
「沒有啦！筱雙，別多想，我也才剛到。」知道陸筱雙是個敏感的人，所以即使等很久方楚竹也沒敢多說。
「那我們趕快點餐吧！再慢，餐廳都要打烊了呢！真不好意思啊！楚竹。」陸筱雙翻閱著菜單，抬頭向方楚竹道歉。
「沒什麼，倒是小光，你一定餓了吧！想吃什麼盡量點，今天我請客！」方楚竹拍拍陸擎光的頭，微笑道。
「唉呀！楚竹，怎麼能讓你請！我剛升上主治醫師，怎麼說，也應該是我請啊！」陸筱雙推辭著。
「今天那個…靳懷瑾，難道是之前在餐廳跟妳提分手的前男友？」隔壁桌的年輕男子忽然提到陸筱雙熟悉的名字，使陸筱雙和方楚竹屏息傾聽著。
「別說了，我跟他現在一點瓜葛也沒有！他拋棄我，他說他要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的！!」年輕男子對面的女子憤怒道。
「禹洛，別生氣，因為他，我們才能在一起不是嗎？我們現在才能和小微在這裡給妳過生日啊！」年輕男子拍著女人的手背，安撫著她。
「是啊！媽媽，別生氣！」一旁大概五、六歲的小女孩也安撫著母親。
「你們先點餐吧！我去外面透透氣。」陸筱雙明白，坐在餐廳裡的那個女人，是靳懷瑾一生摯愛，但那個女人被靳懷瑾拋棄之後，並沒有不幸，反而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不但有疼愛她的丈夫，還有愛她的女兒。但她，她陸筱雙，設計那麼久，算計那麼多，最後，卻一無所有。
她獨自走在逐漸入冬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她是個，流浪者，沒有指南針的，流浪者。
ns 15.158.61.6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