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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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空間裡迴盪著這句話,聲音微弱,有些模糊,但卻沒有間斷,呼吸聲和話語聲交雜在一起,數分鐘過去了,不只惱人,還有其他的情緒繚繞在我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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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害怕。不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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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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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空間裡,即便我的身體已縮成一團球狀,手臂還是緊貼著兩側的木板,我嘗試站起身,卻只使尖刺般的木屑在手臂上劃下一道傷口,我聞到鮮血的味道,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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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逐漸適應黑暗,我被迫面向的位置,一個小女孩蜷縮在角落,頭髮散亂,我用力地抱緊我自己,想要逃離的心更加急迫,看見她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一樣,所有的情緒漸漸放大,一點一滴地侵蝕著我,汗水浸濕了我的上衣,汗珠自我的臉頰上滴落,我的背抵著因我的體溫而溫暖的木板,心臟快速地跳動,眼淚奪眶而出,儘管我不知道哭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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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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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來。」我出聲,聲音沙啞而無力,試圖阻止那女孩繼續一遍一遍地覆誦,她像完全沒聽到般,繼續低聲呢喃,「停下來,拜託。」壓迫感襲來,我緊抓著自己的衣領,試圖呼吸到更多空氣,「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我也開始歇斯底里地重複同樣的三個字,喉嚨又乾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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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在兩下敲門聲後嘎然而止,那聲音像是隔了一層薄膜般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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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雙眼,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臥室,那一絲溫暖的光使房間內更顯冷寂,左胸口一陣抽痛,枕頭上的深色痕跡是淚水留下的證明,無力感佔據我的身體,期盼世界滅亡、時間在此刻暫停的思緒傾瀉而出,多麼希望我能永遠緊抓住這一刻——世界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運轉,我能大聲地宣告這一秒平靜也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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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而來的是面對自己的厭惡,為什麼我的生活是如此的糟糕?為什麼我是如此的糟糕?明知找不到答案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問著,問題在空蕩蕩的空間裡迴盪,就算再微弱的聲音都如同深夜響起的雷聲般令人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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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看向鬧鐘,電子屏幕上顯示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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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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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得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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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腳懸在床邊,思緒在幾分鐘內不斷撕扯,我想像著腦內的齒輪在快速運轉,碰撞出幾苗火花,我試探性地用腳趾碰觸木質地板,像孩時對新事物感到好奇又戒慎恐懼的模樣,寒意透過襪子傳進我的身體,我遲遲沒有起身,慾望和意志,誰是這場戰爭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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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掃過房間的擺設,牆壁上的作品畫著一個裸身的女子在黑暗中擁抱著自己,姿勢與剛剛在夢中的我雷同,身上只披了一件薄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但我卻好像能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那股絕望,我並不喜歡這幅畫,它從我搬進這間房子時就存在了,每當看見它總讓我感到不舒服,我卻從來沒有把它拿下來過,也不打算這麼做,我想要記住這份感覺,即使這並沒有任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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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間裡的所有擺設都不是出自於我手,每個位置、每個角度,我沒有移動過,一切都是原樣,如此精美卻又如此冷漠,也許這就是為何我從未感受到「家」的溫度,至少在我想像中家應該是溫暖的,說來可笑,想像總是如此美好卻又容易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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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沒有任何東西屬於我,就連我身上穿的衣服亦是,唯一屬於我的只有那殘破不堪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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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停駐在衣櫃,櫃門沒有拉上, 裡頭佈滿衣架橫桿的小燈也沒有關上,是這個空間裡主要的光源,暖黃色的色調跟整個氛圍格格不入,只需幾秒,兒時的回憶紛紛湧上,在腦海中重播,程序像是故障一般,我想按下暫停卻徒勞無功,被迫面對黑暗、擁抱黑暗、奔向黑暗,任由它們踐踏我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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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吠聲將我喚回現實世界,巴布在我的腳邊繞圈圈,用牠的絨毛磨蹭著,我彎下身撫摸牠的頭,內心似乎得到一絲慰藉,牠也是屬於我的,我照顧牠、餵養牠,用我所有的愛去愛牠,若將來我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我想要帶著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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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巴布?想不想跟我一起走?」牠開始舔舐我的手掌心,我因些微的搔癢感而笑出聲,「這個是願意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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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在堅硬的木地板上,走向衣櫃,拿出整齊掛在衣架上的校服,褪下我身上的衣物,換好校服後,我又把黑色帽T和刷毛黑色長褲穿上,套上昨天新買的半指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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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廚房,我將食材從冰箱裡拿出來,培根、雞蛋、吐司,先把吐司放進麵包機裡烤,再將鍋子預熱,放上培根,最後用培根的油去炒雞蛋,咖啡機的咖啡也完成了,早餐搞定,我坐在餐桌前慢慢地進食,整間屋子都飄散著食物的香味,從窗戶縫隙溜進來的一陣冷風,讓我清楚意識到屋內暖氣正在運轉,這種時刻顯現出生活的美好,遺憾的是,這種虛假的美好不會維持太久,美好的事從來沒發生在我身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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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空盤,我背上書包準備出門,站在玄關前,我回頭看了看,巴布在我的房門口躺著,唯一的聲音是暖氣細微的運作聲,更多陽光穿透進來,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在一瞬間晃過,我深吸一口氣,再慢慢的吐氣,踏出我安全區的第一步,腳上踩著的是尺寸24.5的黑白帆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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