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餓 - 出發

　　千衍霖正在與同事一起吃飯。早上採訪的時候久違地和李書袁說上話，讓他今天的心情差上許多。同事平時覺得千衍霖是挺好相處的人，此刻能感覺到他不想和人聊天的氣勢，也是乖巧的吃著飯，沒有打破沉默。

　　其實，知道千衍霖以前是傭兵的人並不少，只是大家不會與他聊到這件事情。見到他本人就知道，他的右手是因為傭兵時期的時候失去的，再提起對方不一定想回憶的話題無疑是不會讀空氣的笨蛋。

　　千衍霖一邊吃著菜，一邊心裡還在意著李書袁。他看起來真的挺急切的，千衍霖心裡也清楚大裂縫有多難攻略，如今傭兵幾乎全是新血，沒幾個有去過大裂縫經驗的人，難怪李書袁會想拉下面子來求千衍霖的幫助。

　　如果說只是幫助攻略裂縫，千衍霖並不是完全不願意。他其實很想要展現自己，讓李書袁知道他曾經的做法是一個錯誤，證明千衍霖才是比李書袁更厲害的指揮者，可礙於他現在和李書袁的關係，若之後李書袁還是沒有正式求助於他，他不會想要主動去幫助李書袁。

　　「您好。」

　　一聲招呼打斷千衍霖的思緒。他抬頭一看，身邊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個面容乾淨的男子。他的瀏海剪得很短，可以清楚看見他的五官，有些細長的雙眼讓他的眼神顯得特別犀利。千衍霖愣住一下子，想起來他是那個大家都不太了解的法師──允杉。

　　千衍霖從未與他面對面見過，會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也是大約一年前，允杉被確認成為新一名法師的時候曾公開在新聞上面的大頭照。

　　千衍霖與他的同事吃飯的地點其實就在大裂縫附近，他們平常也是簡單就近解決，畢竟不知道何時會有突發事件需要他們跟蹤報導。

　　既然知道對方來歷，千衍霖並沒有排斥對方唐突的搭話，反而側過身子讓他坐在自己身旁。

　　允杉沒有客氣，話也不說就坐在了一旁。

　　「……堂堂大法師，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千衍霖作為曾經強大且資歷極深的傭兵，沒有給允杉太多禮儀，依然逕自吃著自己桌上未解決的飯菜。

　　允杉看著千衍霖吃飯的樣子，很緩慢才接話：「千前輩，我是想來跟您請教初次攻略大裂縫的一些技巧。」

　　不難想到他會這樣講。千衍霖跟允杉講話的語速一樣，慢吞吞地咀嚼食物。雖然李書袁第一次的邀請被他拒絕了，可其他人要找上他學習也不是不能。

　　千衍霖握著筷子的左手隨意擺兩下，道：「不用前輩前輩的，我已經不幹了！」接著將視線轉向允杉，允杉這人看著挺年輕，身高目測與千衍霖差不多，只不過此刻千衍霖坐得隨意，所以必須稍微抬眼才能看著坐姿端正的允杉的雙眼。

　　「這些都是經驗累積的知識，我怎麼可能幾天內全部傳授給你一個人呢？」

　　他並非不願，只是說的是事實，一時間允杉也沉默。為什麼他們需要千衍霖？便是因為千衍霖那些攻略裂縫的經驗談，他們需要的是千衍霖當下的隨機應變能力，要傳授給他人一點都急不得。

　　千衍霖晃著筷子，也抿緊雙唇不語。

　　「……我知道你們很缺人，不過我有自己的考量。」千衍霖撥弄著碗裡的飯粒，顯然沒有想要繼續談話的意思。

　　知道千衍霖不打算繼續聊天，允杉直接站起來離開了。千衍霖的同事一直在飯桌對面吃著飯，眼神不斷游移在千衍霖和允杉之間，不敢開口打擾。

　　與千衍霖一樣正在煩惱著，是不是要再放下尊嚴去拜託千衍霖的李書袁在自己的辦公室來回踏步。在與五名已確定會參與攻略的傭兵法師們結束見面以後，他接著又去找其他有時間的傭兵們，想要詢問他們的參與意願。

　　尤其是A級傭兵，情況迫切，協會實際上是有資格強迫他們參與行動。只是想起四年前的悲劇，李書袁擔心自己會把事情再次搞得不可收拾，正猶豫再三著。

　　就在他煩惱的時候，秘書告知他找來的第一個A級傭兵來了。李書袁只得應聲，移動至會議室。

　　第一個到達協會與李書袁碰面的是A級劍士傭兵──邱曉晨。她的頭髮是紮著俐落的高馬尾，簡單的淡妝展現她對會面的禮貌與態度。她與李書袁並不熟稔，看見李書袁走進會議室，她很快起身先行招呼：「您好，李會長。是您叫我？」

　　李書袁很快與邱曉晨握上手，也不客套，直達主題：「我想要請你一起加入首批的大裂縫攻略隊伍。」

　　邱曉晨維持著微笑，對李書袁所說的沒表現出一絲絲驚訝。她也知道在成為A級傭兵並享受著協會給與的資源的時候，就會有被強制叫喚的一天。邱曉晨並不是很想參與，因此一開始知道有大型裂縫生成的時候沒有即刻返回協會，如今李書袁都點名自己，並且親自找上來，她便沒有拒絕，默認參與行動。

　　幸好邱曉晨是好溝通的人，李書袁很開心有好的開始。接下來幾個還在趕來路上的A級傭兵在與李書袁的通話中，就算有些表現的不太願意，還是強忍著想拒絕的話語，應允參加。

　　剩下強烈表達不願意的傭兵們，李書袁這次沒有用公權力壓制，只是警告他們：僅此一次，後面幾批的攻略行動不會讓他們有拒絕的機會。首批的危險度極高，後面幾次的攻略隊伍危險度都是逐個降低，那些A級傭兵也就點頭同意了。

　　三天期限已到，李書袁手裡的主力隊伍名單從五個人增加到八個，這個人數跟四年前的數量差不多了，至少可以不擔心人力問題；另外，B級的傭兵也還是招到了剛好三十人。首批的人數協會並不會要求過多，第一個進入裂縫的隊伍主要目的並不是完成攻略，而是先行探路偵查、蒐集情報，並且歸來以後整理資訊，制定更加完善的攻略隊伍。

　　就在準備出發的當天，千衍霖身為記者同樣出現在裂縫入口。他站在記者群內，發現遠方的李書袁直直朝自己的方向步行而來。

　　千衍霖這次依舊不給李書袁好臉色看，李書袁也沒有說什麼。他只是放低身段，向千衍霖低頭求道：「身為傭兵協會會長，我再次向你請求幫助。千衍霖，這次的隊伍需要你的指揮，我們協會方不會虧待你。」

　　千衍霖此刻成為了記者們最喜歡的新聞八卦主角，旁邊原先對著傭兵隊伍拍的攝影機全都轉向李書袁與千衍霖在拍攝。千衍霖還提著麥克風，皺著眉頭，明顯很困擾的樣子。

　　李書袁也是豁出去了。上次他求助千衍霖的時候是等記者們都離去，才叫住他和他說話。這次他在鏡頭下、在所有民眾看得見的地方低聲下氣求著千衍霖，是真的沒了身為協會會長的自尊。

　　都被這樣認真對待了，千衍霖不好推辭。況且他早已下定決心，如果李書袁誠心誠意求他，他必然會答應下來。

　　千衍霖帶著李書袁離開眾記者的包圍圈，在一處角落慎重與李書袁對話：「我可以加入這次的隊伍。不過，李書袁，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帶隊，你之後可不能對我的意見有問題。」

　　這段話展現了千衍霖的堅持。他要用自己的經驗與判斷證明他的能耐，與並非傭兵的李書袁比較，他可以做的更好。李書袁知曉千衍霖是看不過去他曾經的指揮與攻略計謀，點點頭答應了。

　　接著，李書袁將整理好的攻略隊伍資料交予千衍霖，千衍霖快速過目後決定快些去和待會兒要共同行動的傭兵們見面打聲招呼。李書袁站在原地，默默祈禱這次的攻略行動能夠順利完成。

　　在走到傭兵隊伍中時，獨臂的千衍霖是個很突兀的存在。他空蕩的右手袖子一擺一動，站在傭兵的正中央。他看過資料，大抵了解這些人擅長的位置與能力，再來就是如何取得他們的信任，讓所有人願意聽命於他。

　　允杉看見千衍霖走來，很快理解了千衍霖最終還是會加入隊伍。他主動上前，在千衍霖準備開口時打斷他的演講，然後在他面前行大禮。那是對千衍霖的招呼、也是特意展現給其他的傭兵看的一種權力交接展示，表達允杉將會給與千衍霖完全的尊重與指揮權。

　　那之後千衍霖不論說了什麼，大部分傭兵也都相當專注在聽。千衍霖不禁佩服允杉這個人，他不需要旁人提點就可以懂得怎麼用最快的方式處理當下的事情。

　　童季延也是很快認出千衍霖的人，他訝異著李書袁成功請來千衍霖這尊大神親自下場指揮他們，身為很久以前便嚮往傭兵職業的童季延，不可能不知道千衍霖這個人過去的事蹟。

　　新聞大幅報導曾經的傭兵──千衍霖的再次復出，誇大讚賞並期待在千衍霖帶領下，或許可以使傭兵隊伍成功無傷亡返回。

　　在攝影機的拍攝下首批攻略大裂縫的傭兵隊伍浩浩蕩蕩進入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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