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空氣中瀰漫著奇妙的緊張感,班上八成的男同學突然打理起平常不修邊幅的儀容,左顧右盼神情緊繃,頻頻窺伺教室內群聚閒聊的女生群體。
京太熟識的男同學們也涵蓋其中,他們那不時傻笑患得患失的模樣令人不忍直視。他本身倒是毫無期盼,青梅竹馬海原曾說過現在是連情書都被說老土時代,哪還會有女孩子送告白用的本命巧克力,不熟悉女孩子流行的他只能摸摸鼻子全盤接受自己為數不多的女性朋友觀點。
面對慾望全寫在臉上的狐朋狗友,京太以「班級活動已經計入情人節跟白色情人節的點心款項,也算是拿到吧。」試圖與他們拉開距離,這番言論毫不意外地受到好友佐方全力否定,還附帶幾個敲邊鼓的傢伙怨他志向不夠遠大、毫無夢想。
當然他們中沒人收到額外的巧克力,更甭說告白。直到放學後友人之一的東山檀形色匆匆地快步離開教室,回來時滿面通紅,只見他手裡拿著巧克力盒和一支花,正以為那名向來自信不足的友人居然走桃花運了。
東山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兩者全拱到京太眼前。
原本看見巧克力盒鼓譟起來的眾人頓時啞然,想必這群人裡唯獨東山在課堂上坐立不安的理由與其他人不同。
京太自認習慣了東山不時出現「反正我這種人沒有資格……」等宛如獨角戲的誇張自貶行為,不論內容多不著邊際都可以泰然處之,然而面對小巧典雅的赭紅色巧克力盒及宛如黃色小盃的重瓣花朵還是驚得他頭皮發麻。論友情禮物的話形式未免過於沉重,給個平價巧克力就夠他心存感激,這等重禮真心不想要。
人大多都喜歡看熱鬧,京太的朋友之外還沒離開教室的同學此時都找起忘了帶走東西,或決定再次檢查有沒有遺漏的筆記文具。
東山的獨角戲正邁向高潮,開始出現諸如「背叛者的友情果然無法被人接受」、「我果然沒有資格當天使君的朋友」、「東山檀你已經很幸福了,想要更多就是得寸進尺」。
京太在心裡暗叫不妙,周圍好奇的目光越來越扎人,正欲拒絕的手掌硬生生地翻了180度。
「我從來沒說過東山不是朋友這種話吧,謝啦。」他勉強堆笑,接過禮物跟花,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必須立刻轉移現場所有人關注的焦點,將舞台的布幕降下。京太困擾地朝噤聲許久的友人們搭話:「你們應該只幻想過女生送的巧克力吧?」
這是個愚蠢的策略,不……根本毫無策略,那就只是心中的想法不小心脫口而出,第一步就出師不利,京太半放棄地將視線投往遠方,今天的天氣真好。
別說蠢話!這種日子就算是男的也好呀,至少代表自己還有行情——第一個發言的鄰座友人如是說。
其他人聞言個個陷入天人交戰,京太怎麼也沒料到那群人居然會為了這種問題正經苦思,更沒想到他們竟開始產生收到朋友的友情巧克力虛榮一下勝過兩手空空的歪曲慾望。
轉眼間,京太落到不夠意思的叛徒角色,儘管他不曉得自己何時被算入等待巧克力的群體中,回頭倒是發現罪魁禍首東山早已逃逸,認識至今那傢伙就逃跑時特別俐落。
原本可以扯下水的對象消失,繼續留在教室自身難保,天知道這群笨蛋接著打算怎麼胡鬧,京太從未這麼慶幸地宣告自己該去接蝶子,便逃往中學對面的幼兒園。
「你看~老師送蝶子糖果!」臉上寫滿傻氣的蝶子,樂呵呵地朝京太展示掌上的心型乳酸軟糖。
「哇,老師對你真好。」京太毫無情感地吐出恭賀之辭。他更介意自己手上的花引起了幼教師們的注意,教師們基於職業素養當然不允許直接表達出對家屬私事的興趣,但不難發現說話過程視線頻繁往花飄去,情人節拿著這玩意行動實在是太顯眼了。
「京太為什麼有漂亮的花?」
「這朵是東山送的花……想要的話就給你吧,小心拿。」將花交給蝶子後,受到的關注度降低不少,京太如釋重負地垮下肩。
蝶子小心翼翼地輕握花柄,一面嗅聞花朵一面歪著腦袋,發出了「唔唔唔」的奇怪聲音,站在後方的京太納悶地觀賞她奇妙的行徑。
片刻後,蝶子朝自己的周圍嗅了嗅,突然像是發現獵物行跡的小獵犬,金棕色的雙眼閃耀著喜悅的色彩,小跳步繞著京太打轉:「京太身上有好好吃的甜甜味道!蝶子也想吃!」
「嘖。你是狗啊?點心等回家才准吃。」京太不假思索地掐斷話題,小孩子一興奮就不受控制,身上還扛著蝶子做錯事就會受到連坐懲罰法術的京太可吃不消。
「點心!回家——回家!京太快點!」
蝶子立刻舉步朝幼兒園大門衝去,京太當機立斷蹲身搆住奔跑的蝶子後領,深刻反省自己忘記加上連帶條件再提到點心一詞。點心之於蝶子,就像家犬之於散步,對說出口的話不夠謹慎的代價可高了。
「不聽話愛亂跑的壞小孩沒得吃。」
蝶子臉色大變,急切地抓住京太的外套下擺:「蝶子沒有亂跑。」
回歸散漫模式的京太在莫約半個多小時後,意識到自己放心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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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脫離商店街,京太手上除了晚餐食材,額外提著塞滿巧克力口味點心的紙袋。儘管重量並未增加多少,但精神上的消耗龐大得難以估量。他不由得怪罪起自己毫無學習能力的散漫性格,居然在情人節放空腦袋照慣例往商店街購物,早知道如此就該往另一條路上的生鮮超市。
與疲憊的京太相反,一旁的蝶子樂得笑開了懷,她的外套口袋裡滿是熟識的長輩們偷偷拿給她的零食,還特別叮嚀不可以讓京太發現。
實際上被零食擠到開口大張的口袋全曝露無遺就是了,京太宛如看著祖父母偷塞零用錢給孫女的家長,爭到最後依然拗不過長輩。先前與商店街的攻防戰中,哭喪著臉的蝶子成了大人們同情的對象,賞一兩塊糖就可以讓單純的小孩破涕為笑何樂不為,周圍大人全是那樣的心態,對京太造成龐大的人情壓力,最後只得認命放鬆管束。山不轉路轉,等蝶子的口袋滿了,乾脆光明正大地以對健康不好的名義將零食收歸管理。
幸好蝶子今天沒有任性胡來,聽見京太一喚立刻停下想多拿的舉動,沒有造成任何意外事件。
剛期望最後一段路也平靜地度過,京太皺起眉,轉入住宅前的道路,便看到自家門外佇著兩個人影,「是飛鳥跟羽鳥!」蝶子大老遠就認出兩人,一馬當先地衝上前。
年初才見過面,往前推到聖誕節時天狗們也特地拜訪,再往前……幾乎每個月都可以見上一面。一個月一次,對京太來說毫無可貴之處;對蝶子來說間隔還是挺漫長吧。
插入別人團聚怪尷尬的,京太避開三人進入室內。他依序開了走廊跟客廳的照明,客廳因為落地窗的關係相較其他空間冷了不少,考慮到那晚點大家應該會聚在客廳,京太提前啟動電暖器。
身在雙薪家庭,等父母雙雙下班歸來才著手準備晚餐難免倉促,排除掉需要明火的料理,按下電鍋跟洗菜至少能交給已經中學的京太先做好備著。遇到今天這種沒有社團活動的日子,京太可以慢悠悠地準備,當他晃出客廳,不經意聽見了惡魔般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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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蝶子。這朵花真好看,是誰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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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京——哇!」
「正蠢材!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京太猛地甩開大門,從左右兩側抓住蝶子的腦袋瓜將臉扳向自己。「那朵是別人送我的花,回家前說過吧。」
蝶子猛點頭,看不出是真明白或單純被嚇到,既然確保這話題不會繼續發展,京太便懶得多做糾纏。
「你老凶蝶子的惡習還真是毫無長進。」飛鳥瞬間對花失去興趣,他趕開京太,接著為蝶子展示藏在牆邊的點心籃,「我帶了要送蝶子的禮物喔。」
花從歡呼的蝶子手中滑落。
京太沒來得及接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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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拿著花的是發現狀況發展跟預期不同的羽鳥,他狐疑地來回捻動手中的花柄,看著花瓣隨著旋轉鬆動,容他繼續把玩恐怕等著目睹花瓣從最外層逐個飄落。
京太忍不住皺眉,就算得到的是不想要的贈禮,不代表願意任人隨意糟蹋:「花還我。」
「我以為京太君已經不想要了。」羽鳥擺出平常受搭話時習慣的討好笑容,但僅僅停下轉花的動作,絲毫沒有交出花的意思。
「那也輪不到你接收。」京太強硬地抽回花,只穿襪子踩在玄關外的石階上幾分鐘,從腳底冷到脊背讓他一秒也不想多待。「你們三個也別一直待在門口閒聊,很引人注目。蝶子,吃點心前記得洗手。」
把蝶子叫入屋內後,另外兩人自然就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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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很少見呢。」羽鳥靠近客廳牆邊的收納櫃,垂眼凝視已經安置在陶瓷細花瓶的黃花。「這花叫什麼名字?」
「你對花有研究?聽說是玫瑰的一種。」京太有些意外,停下從紙袋取出零食的動作。他對羽鳥的認識相當片面,每每見到人時不是忙於湊熱鬧就是躲在各種不起眼的角落偷懶,要不是早知道羽鳥的真實身份是天狗,沒準會誤以為是天邪鬼。「記得名字結尾聽起來是湯瑪斯還是湯姆之類,我想不起全名。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明天放學後來問東山。」
「東……山?」羽鳥放在沙發扶手上的右手托著臉頰,翹起的腳輕輕晃動,看來無法將人名跟臉對上。
「跟我同班的東山檀。」
「蝶子知道!是那個奇怪的人。」聽到關鍵字,蝶子自電暖器前回過頭,高高舉起右手。托兒所裡不需要舉手發言,京太至今仍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學來這個行為。
「蝶子身邊有危險的傢伙嘛?」
「被蝶子說過奇怪的人數量可多了。同班的話,應該不是那個常看到的女孩子,是一旁那個男孩子嗎?」
「沒人比你們兩個還危險,也絕對不是羽鳥現在想到的人……算了。東山是離開山裡的精神獸使,就是擄走蝶子的那戶人家,這樣說總該有印象了?」那群人大體上可視為蝶子的遠親,作為保護者的天狗總該有點概念,京太在心中嘀咕,並一口氣將不需要冷藏的零食掃入密封盒中,留下作為招待的餅乾。
「唔,那個使役小貓的傢伙跟不得了的女人有印象,不過那兩個人跟京太君不同學校吧?」
「難道是那個操控蛇的戀童癖!」
京太覺得自己頭蓋骨內側好像有什麼在跳動,不停的傳來相當煩躁的訊號,這兩個天狗還記得現在說的東山是送花的人嗎?條件何時只剩「奇怪的人」這項。
「嘖。跟我一起的東山沒有精神獸使的能力,你們到學校的時候應該都見過面了,明明還說過話,那傢伙存在感沒那麼低吧。」
面對兩雙茫然的眼睛,兩名天狗明顯對東山檀毫無印象。
「哼哼哼,那個人有跟蝶子一起去水族館。」難得可以站在提示位置的蝶子志得意滿的補充自己的印象。
「……單獨?!」「嘿~」
「是『我們三個人一起』!不可能放蝶子跟一般人長時間獨處。」京太連忙將香味強烈的巧克力夾心餅乾推到蝶子面前,力求殃及無辜之前阻止蝶子繼續亂發提示。
「啊,我想到了。」羽鳥眨了眨眼伸出食指,不太篤定地問道:「難道是那個老是滿口天使的人?」
「雖然沒錯……嗯。」京太難以釋懷地掩住嘴,敘述內容聽起來像可疑的宗教狂熱者,但羽鳥不記得天使是稱呼誰足夠讓京太額手稱慶。
「天使?」
飛鳥的視線自蝶子身上稍稍斜向羽鳥,由天狗說出天使這個詞還真是奇幻,京太不由得想笑。
「不是有個傢伙一直被京太君呼來喚去嗎?」終於知道謎底似乎讓羽鳥心滿意足,只見他伸直雙腿整個人懶洋洋地陷進沙發。
「我才沒幹那種事!」
「沒印象。」
「小飛鳥的腦袋裡只有蝶子嘛。」
「腦袋只放蝶子很合理吧。」
「我怎麼會認為費神跟你們解釋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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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人可以代替自己顧蝶子,京太便不客氣地把蝶子和兩名天狗扔著不管,反正那兩個傢伙缺什麼都能自行處理,根本不需要人伺候。
京太進到廚房,將今天沒用上的生菜收入冰箱,抬頭闔起冰箱門之前,眼角的餘光突然注意到上層的角落有個掌心大小的透明塑膠盒,白色的底托上放了塊外表光滑的深棕色正六面體。
「什麼時候多了這東西?」
「不要碰比較好唷——」
京太剛想拿起來細看,有個悠哉的聲音阻止他的行動,羽鳥笑嘻嘻地從冰箱門邊探出腦袋。
「那個是小飛鳥特別為蝶子製作的巧克力蛋糕,損壞的話可能連住持都救不了京太君呢。」羽鳥說著,同時拇指朝脖子橫劃,徹底表達出飛鳥有多重視這塊蛋糕。
「是喔……等、等一下,那一籃餅乾跟杯子蛋糕不也是特別為蝶子做的?那傢伙一個勁橫衝直撞,你們都沒人踩剎車嗎?」
「那個呀——」羽鳥聳聳肩,露出了少見的無奈神情。「練習時翻車的成品比那籃子裡裝的還多,現在這量當作每天下午的點心一週內就可以吃完,不用三餐都看見半成品還只有巧克力口味,已經是收斂過的程度了。冰箱裡的蛋糕算是技術展示啦,確保沒有人可以送蝶子更優秀的巧克力用的。」
「你們也挺不容易啊。」察覺羽鳥受巧克力困擾的程度比自己還高,京太對遠在子毬山的天狗稍稍生出一絲同情。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還好之前拿到的不是那麼嚴重的失敗品。」
「喔?」羽鳥瞄了眼冰箱內部。「京太君周圍有其他人自己做巧克力呀?」
「巧克力布丁也算嗎?總之,海原跟她的朋友這週末要在其中一人的家裡開女子會,所以做了要當點心的布丁。」京太關上冰箱門,照本宣科地解釋校內女生間流行的情人節文化,現在與其送喜歡的男性,她們更著重好友彼此分享。
於是上週末,海原送了四人份的試作品布丁過來,並解釋這幾份邊緣有空氣留下來的凹洞,不好意思把瑕疵品送鄰居,便分別了給京太跟佐方。至於布丁本身,京太看不出外觀問題多嚴重,只覺得海原太吹毛求疵。
「好像很刺激呢。」
「刺激?」正在削馬鈴薯皮的京太敷衍地複誦關鍵字。
「一群人聚在一起展示手藝,那不是類似料理對決一樣的活動嘛?」
「是嘛……」
羽鳥揚起眉,刻意的插科打諢被粗糙應付。考慮到基本道德,不能干擾手持利器的對象,而且讓京太受傷毫無樂趣。
「哎,京太君呀。我收到告白了。」
「收到告白喔……」
「對呀,收到希望交往的告白。」
「交往啊……」
抓不準京太會選哪些詞重複,羽鳥試驗性地說道:「飛鳥喜歡蝶子唷。」
「喜……把人當玩具啊!」漂過腦海的詞語有那麼點不對勁,京太重新梳理幾秒前的對話,怒斥後將削皮刀往料理檯一拍,回頭對各方面都很煩人的羽鳥指示:「嫌沒事幹的話,就把剩下的馬鈴薯削一削。」
「因為京太君剛剛都只揀方便的單詞重複嘛~原來沒被八哥附身呀。」羽鳥笑嘻嘻地拿起削皮刀。「不過被告白的事可不是開玩笑,我很認真在考慮要不要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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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用我的名字跟別人交往?」已經靠著牆休息的京太直搗核心,他沒興趣陪羽鳥拐著彎說話。
就京太所知羽鳥接觸的對象除了同族的天狗之外,就是以「京太」為假名認識的人類群體,假如提出告白的對象是天狗,羽鳥根本沒必要跑來向自己報告,說那堆蠢話大概想減輕冒名的罪惡感。
「畢竟已經錯過坦承用假名的時機了。」羽鳥說話時也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不出幾秒馬鈴薯全光滑地浸在清水中。縱使吩咐的事情已經完成,他依然後也不回地洗起泡在水盆裡的綠花椰菜。「京太君也覺得可以嗎?」
「你自己決定就好。」
京太睨了羽鳥的背影一眼,用別人的名字時連問都沒問,要不是自己無意間發現,羽鳥絕對不可能主動告知假名的事,這回突然表現得這麼老實反而讓人渾身不對勁。
「真的沒關係嗎?」
「想怎麼做是你跟對方的事,不要問我。」京太不耐煩地撇嘴,他可不是友人佐方那類熱愛躲在後方指揮的狗頭軍師,別人的戀愛跟他的生活毫無關係,能不能坦承本名純粹是羽鳥自己心態上的問題。「少扭扭捏捏徵求外人背書。這麼說起來,既然收到告白,你今天先跟朋友見面後才過來的?行程排得可真滿。」
「其實,告白已經是二月初的事了。只是上周日在其他人面前收到巧克力,沒法繼續裝傻。」羽鳥搓了搓耳廓,彷彿試圖遮蔽某些聽膩了的言論。「周圍的人類令我以為人習慣聽到戀愛相關的事情就想給點什麼建議。」
「哪來的奇妙機制,那群人是閒得發慌吧。沒想到現在還會有女孩子送告白巧克力,我之前……奇怪,好像忘了什麼。」提到送禮,京太突然打了個冷顫,他想起母親出門前似乎還叮嚀了某件事。「該買的買了、該收的收了,零食也全……啊,太早拿出來預備就完全忘記那個。」
京太自櫥櫃與牆邊連接的L型角落,提起沉甸甸的紙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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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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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的?」羽鳥手上捧著已經切成小朵的綠花椰菜,目瞪口呆地瞪著袋子,倏地想起自己手還滿著,連忙將菜全倒入塑膠瀝水籃。
「大鐵盒是蝶子挑的餅乾應該會合你們胃口,裡面也有巧克力。另外小紙盒是老媽買的茶葉,還有一些乾貨,如果茶葉的味道受到影響找她抱怨去。」京太拉寬袋口確認禮品全放進去了。
「難怪說得像是新春道賀。」特地擦乾手的羽鳥咕噥著接下紙袋,隨手擱在餐桌上。「巧克力啊……唉,下個月還得再重複一次吃到噁心的地獄嘛……」
「下個月,是指白色情人節嗎?你們不需要準備回禮呀。反正飛鳥帶過來的量,不可能全讓蝶子一個人吃,和這袋東西交換,就算扯平了吧。」
「可是有人說白色情人節是換男性送禮的節日耶。」
「男性送禮?姆,也不能說你錯,雖然現在的確有哪方面的意思,侷限在須要回禮的對象還不成問題。」
瞄了眼突然陷入沉思的羽鳥,京太抓了抓後頸,讓視線拉遠停留在廚房壁磚間灰色的縫隙。一般來說,盯著人思考有點失禮而且容易引起誤會,這樣移開視線算是挺自然的行為,他無視了心中略微古怪的彆扭。
兩個人各自陷入沉默,半晌後京太以幾乎視問號於無物的問句打破沉默:「飛鳥打算在白情那天再次送禮?」
如果說天狗們將情人節定義成女方主動送禮的日子,白色情人節則是男方,姑且不提飛鳥選擇情人節送禮的理由,白色情人節才是正戲吧。這廂羽鳥得知白情的目的可以侷限在回禮,那就可以視為蝶子的鐵盒餅乾跟飛鳥的點心籃已經扯平,羽鳥多半在考慮要怎麼說服飛鳥打消念頭。
「倒不如說他覺得那才是主餐,現在都還是前菜。」
「哈哈哈——加油。必要時就敲昏他捆起來吧。」
「京太君事不關己時說出口的話真的很過分呢。」羽鳥陰鬱地拉開最接近的椅子坐下,雙肘靠著桌面,專注地盯著交扣的手指反覆伸展彎曲。
發現羽鳥在無傷大雅的小事上莫名努力尋找解套方案,京太不禁莞爾,風水輪流轉,尤其看平常幸災樂禍的傢伙陷入困境特別令人舒心,京太愉快地替羽鳥補充代辦事項:「你也得準備給那個告白對象的回禮吧。」
原本看起來很苦惱的羽鳥卻突然抬起頭大言不慚的說出:「可是那個巧克力告白的對象是『京太』耶!我才不要——好痛!反對暴力!」
「別用我的名字逃避現實!」京太猛甩疼得發麻的右手,他還是挺慶幸臨時將拳頭改為掌,天狗的腦袋跟石頭沒兩樣,一拳叩下十之八九受傷的是出手的自己。對羽鳥趴在桌上呻吟的誇張演技白了一眼,粗暴地說道:「這是你的人際關係,才不會因為換名字就變我的。自行處理,對方又不會預期你做到飛鳥那種程度,不如說那種程度反而可怕。」
「講半天,結果還是得回禮嘛!」
「當然得回禮呀。只想拿好處,周圍的人對你的評價會降低吧。」不明白羽鳥為什麼這麼抗拒,京太腦海裡突然閃過鄉下老家籌備貢品的場面,說不定這群天狗早就養成了平白拿好處的習慣了。光想像羽鳥偽裝成人類時還用一樣的態度,嬉皮笑臉地收下所有送到眼前的東西,京太不禁起了一陣惡寒。考慮到自己的名字可能跟惡評掛一塊,他仔細地叮囑:「回禮購買現成商品也沒關係,記得外觀別太敷衍,另外仿效東山附花的方式應該效果不錯,普通的贈禮規矩總該能做到吧。」
「京太君到底多懷疑我的常識啦?」
「那你倒是表現得值得信任一點啊!」
「哎~我自認有做到呀。為啥懷疑的程度反而上升了?」羽鳥軟爛地貼著桌面,了無生氣地轉移話題:「……原來那朵花是附帶的,那巧克力已經吃掉了嗎?」
「現在還放在書包裡,晚餐後全家一起吃吧。」
「意外正式耶?」
「東山一送禮時就是以家族為單位計算,所以才這麼正式吧。」閒下來頓時口乾舌燥,自到家後一個勁地被抓著說話,京太沖了杯熱紅茶,坐到不說話會死的傢伙對面。
「不是那方面的正……沒有我的份嗎?」羽鳥以拇指與另外四指做出開闔動作。
「你知道茶包在哪,請自便。」
「現在的人類好冷漠呀……連茶都沒有的待客之道,有懷疑別人教養的資格嗎?」
「閉嘴。」京太掀了掀上唇滿不在乎地表達出厭煩的態度。對這群天狗禮貌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京太可毫無讓步的意思。單純熱水放得太多,以至於一飲而盡爽快離席的方案直接作廢,實際反駁又自覺辯不贏,京太別無選擇地留在原位承受羽鳥的帶刺的目光。
「京太君才是會忘記回禮的人吧。」
「哈?」
「鐵定是拖到當天早上才想起來,然後拿便利商店的零食充數。」
「你這幻想還真具體。」
「從臨時買的聖誕禮物推導出來的結果就是這樣。」羽鳥瞇眼假笑。
「……蝶子沒意見不就得了。」被踩到痛腳,京太不自覺地加重語氣。
「唔哇,給那個叫東山的人也用同個標準嗎?」
「反正收禮方高興就好,東山那傢伙就算拿到沒加糖的餅乾也會開心。」脫口而出的辯解不僅使京太無法維持強硬的態度,反倒扼腕不已,他好歹保有那丁點良心。
「沒加糖……」羽鳥的語調從調侃轉為詫異。「啥玩意?健康零食嗎?」
「不是,沒有那種以健康為目標的意圖,中途忘記加糖罷了,要吃可以另外灑糖粉,比較不方便而已。我先申明,我可不是故意給人那種東西,發現當下就打算回收了,餅乾本身唉……本質上就不好吃,加糖可能沒多少起色吧。」京太說得越多越心虛,畢竟那餅乾連蝶子都沒興趣吃,剩下的還封印在冰箱裡,全力延長食用期限,在變質前都還不算浪費食物。
「聽起來真有趣。」羽鳥咧開嘴,老樣子幸災樂禍。「是烹飪實作課的作品吧。還有嗎?」
「怎麼,你要幫忙吃啊?」
「反正家裡沒人想吃吧。」
「當然……你還真喜歡自討苦吃。」京太看多了羽鳥損人不利己的行為,知道勸他打退堂鼓只是浪費時間,既然已經言明難吃且不至於吃壞肚子,實在不需要多擔心羽鳥的感想。他將裝著燕麥餅乾的保鮮盒滑到羽鳥面前:「你要拿去惡整老頭也沒差,總之不接受退貨,吃完後記得還保鮮盒。」
「京太君毫不遮掩對住持的惡意啊。」羽鳥晃了晃塑膠盒,餅乾撞擊盒壁發出質地笨重的咚咚聲。「這……可能會害老人家咬斷牙呢。」
「那更好,臭老頭的念珠讓人三天兩頭受傷,稍微吃點苦頭不過分吧。」
「如果住持是一般老人的話大概可以如京太君所願吧。」
「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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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三月初某日深夜,家裡只剩京太醒著。聽到玻璃門傳來敲擊聲時,他還以為是小石子被夜風帶上陽台,他從講義堆裡稍微抬起頭,瞄了眼左前方的陽台。
只見慘白的手掌清晰地貼在玻璃門上。
從房間的照明隱約可以看出來人的輪廓,京太扳開門鎖,外面的傢伙呆站著彷彿不明白開鎖的意思。耐不住性子的京太主動打開玻璃拉門,私人時間被打擾足夠惹他不爽,要不是看在那張鬱悶的臉上,他大可拉上窗簾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你要站多久?風一直灌進來,冷死了。」京太雙手交抱搓了搓上臂,並拉緊毫無保暖功能的睡衣,窗外依然猶豫不決,他索性揪著對方的外套前襟,將這位不速之客拉進房內。「有夠麻煩……」
聽到音質略厚的腳步聲,京太猛地低頭,見到對方腳上的帆布鞋,不禁愣了一愣。
「啊啊,該死!我的地板!鞋子放外面,我去拿抹布。」
沒來得及轉身離開,他注意到彼此腳尖的距離突然縮短,愕然地叱喝道:「你想增加我的打掃範圍嘛!」
抬頭就對上另一雙眼,自己怒氣沖沖的樣子映在對方的眼裡,京太從沒想過能在別人的眼裡看到這麼清晰的倒影,甚至可以看到房內的擺設,衝擊的狀態讓他忘了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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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倒影逐漸放大,距離近到幾乎可以透過倒影看到自己眼中的景象。京太想起電梯鏡子中的連續鏡像,他慢條斯理的思索與此有關的恐怖故事,拿不定主意現在該覺得生氣還是害怕,因為對方同樣搖擺不定。
「喂。你要猶豫到幾時?有話快說。」他畢竟是個不擅長等待的人,眨幾次眼的時間就開始不耐煩,被催問的當事人微微垂下眼似乎得出了結論。
唇上傳來乾燥冰冷的觸感——起初京太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直到開始感覺到陌生的體溫,他旋即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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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鳥。在我生氣前,給你個機會解釋做出這種蠢事的理由。」京太將手背貼在嘴上,試圖擺脫餘溫殘留的奇妙印象。幹了怪事的羽鳥並沒有再次靠近,也不像是在惡作劇,淺色的雙眼依然像是在觀察某種現象。察覺自己錯過了發怒的時機,背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半是確認半是警告地強調:「我可不是你的玩具。」
「……果然生氣了。」
羽鳥並未如往常一般揚起聲調調侃人,宛如確認研究的成果的科學家緊盯著實驗對象低語。
「不然是希望得到大哭一場的結果啊!」
羽鳥睨了眼京太掄起的拳頭,服軟似地以如履薄冰的緩慢語調,深怕京太不明白似地詢問:「京太君不認為得到帶好感的親吻值得高興吧?」
「蛤……腦袋被風吹傻了嘛。」哪來的好感?哪來的結論?京太啞然地望著等待答案的羽鳥,暗忖早該直接賞一拳暴力結束整個事件,給他解釋的機會,最終變成找自己麻煩。連續的情緒變化造成嚴重的精神疲勞,他重重地坐回位上,指向陽台的玻璃門。「去把鞋子脫掉,回來後記得擦乾淨我房裡的鞋印,然後下樓喝點熱茶,順便把自己腦袋裏的玩意耙清楚,不然沒人搞得懂你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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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就直說了,很噁心。」京太喝了抿了口被他擱了整晚的白開水,對羽鳥扮了個鬼臉。「而且我們完全沒有可以稱為好感的關係吧。」
「是麼?我以為對人類來說不帶惡意的都算好感。」羽鳥似笑非笑地說道。他懶散地靠著床席地而坐,情緒看起來放鬆不少,語氣也恢復成平常每句話都帶著幾成消遣狀態。「聽說接受親吻對人類來說是種榮譽呢。」
「先不討論那句話正不正確,光是被單方面的強吻就不再其中吧!怎麼可能會有人為了這種事高興?」
「京太君真的是人類嗎?」不等京太發難,羽鳥接著說道:「人類的創作中不總是將類似的橋段視為浪漫行為,這些創作跟行為在人類群體中並不少見,那可以視為某種共識吧。」
聽見意料之外的例子,京太一時答不上話,沉吟片刻後,他坦白地說道:「用戲劇舉例的話,那是約定成俗的橋段,大家看的時候不會認為有什麼不對勁。就現實來說,毫無默契與心理準備的吻說可怕還差不多。」
「京太君是我認識的人類當中唯一說不高興的人呢。」
「噗咳咳咳……你對多少人幹這種蠢事啊!」
「這問題太傷人了,這當然是口頭詢問蒐集來的結果。」
「你倒是在我這也口頭詢問啊!為啥到這就變實作?」
「因為我覺得京太君一定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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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太停下擦拭衣服的動作,他不認為只有自己會生氣,仔細一想怎麼可能周圍的人都覺得浪漫,羽鳥看起來也不像有所隱瞞。
「這種話聽起來就像是——你需要有人對這行為發怒。」
「差不多吧。」羽鳥臉上的笑意銳減,尷尬地捻著一撮瀏海搓揉。「我自己也不確定。」
「真奇怪。」京太直白的評價。「整起緣由呢?你從來沒有認真看待人類的創作,不可能是戲劇看多了突發奇想吧。」
「姆~遇到這我高興不起來,但周圍找不到其他看法相同的人類,所以就變成京太君看到……碰到的那樣啦。」
「『遇到』啊,那個跟你告白的女孩子?還是其他人?」秉著單純的好奇心,京太問起了粗線條的話題。「前者?」
「討厭吶,這可是人家的隱私呢。」
「看來是了。」京太瞄了眼書桌上的鬧鐘,懶得收拾桌上的課本文具,乾脆掀開棉被坐上床。
「咦?欸?要睡了?」羽鳥隨著京太舉動轉身,狼狽地伏在床緣。「好奇心不會消失得太迅速嗎?」
「那種事情你自己可以處理吧。覺得不就舒服拒絕啊,反正推掉也不會少塊肉,你什麼時候那麼介意別人的看法了。」
「呃……對交往對象也是同個建議……」
「不然還能怎麼辦,反正那問題只對你們兩個人有影響,自己私底下溝通出個共識不就好了。」京太推了推羽鳥硬壓在床上的手肘,意圖逼他鬆開棉被。
「京太君說得未免太簡單,我沒法想像要怎麼說到對方接受呀。」
「夠了,頭好痛。她是她,我是我,別人是別人,不要以為可以照本宣科。況且,你該意識到諮詢的人是個沒對象沒經驗的考生。識趣一點,放開我的棉被。」
「鐵石心腸!嗚嗚嗚嗚嗚——跟人類交往好複雜喔。」
「只求輕鬆乾脆分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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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耶!真是個好主意。」
「喂?!」京太這回目瞪口呆地抱著搶回來的棉被,目送羽鳥神清氣爽的起身離去。「這麼隨便?不會出問題吧……本來就與我無關,還是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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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正想著怎麼整天都沒見到人,另一個傢伙呢?」
白色情人節依然樸素地度過了,京太自期末考後就開始出現懈怠的症狀,坐在書桌前對著筆記神遊,還沒遊出個結論就被敲窗聲打斷。
這回出現在陽台的傢伙嬉皮笑臉地朝他揮手,京太一度產生拉上窗簾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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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節時已經讓小飛鳥來過了,所以住持禁止他同個月內二度拜訪。」羽鳥愉快地說明,他今晚穿著往常的作務衣和半纏,提著莫約單份蛋糕的尺寸的外帶紙盒。「要給蝶子的東西在這。」
待京太從廚房回來,見羽鳥與上次同樣靠床而坐,似乎相當滿意能枕著棉被的位置。
「謝ㄌ……熱可可?」羽鳥輕快的聲音在看到馬克杯內容物時瞬間陡然降了幾個音。
「情人節後遺症還沒好啊?」
「京太君,稍微掩飾一下惡意吧。」
「那可是我的一番心意耶,用來暖身子很不錯吧。」
「哎……唔、不行,真的喝不下去。」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喝藥的方式面對熱可可。」羽鳥如臨大敵的反應讓京太產生些許內疚,對糟蹋食物感到內疚。「交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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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鳥欲言又止地瞪著新杯子內澄澈的紅色茶湯,瞥向一派自得地啜飲熱可可的京太。
「為惡作劇特地準備兩杯不同飲料?」
「想太多,這包可可粉再不喝就過期了。」這是實話,京太本來就預計今天喝掉這杯熱可可,羽鳥的出現才造成臨時的調動。
「呼。還以為京太君在短短幾天內,養成了令人不敢恭維的興趣。」
「別緊張,這興趣幾分鐘前才誕生。」
「原來如此,看來我得把念珠上的法術考量不夠全面一事彙報住持。」
「饒了我吧,那玩意要是連我的行動都算進去,幾條命都不夠用。」被祭出這種大絕,京太只能投降。
「開玩笑啦~讓法術介入就不好玩了,一面倒的比賽無聊得要死。」
「你的性格也挺讓人不敢恭維。」京太沒好氣地輕踢羽鳥右肩,因為沒有使力,羽鳥嘿嘿笑著任由他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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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嘖,你那群朋友該不會都跟你臭味相投吧?」
「朋友?哦,遊戲廳那些人啊,他們應該比較偏好一面倒的局勢,只要在下風的不是自己。」
「真是扎人的評價。」京太微微蹙起眉,在他聽來那些評價完全不含玩笑的成分,甚至感覺不出好惡,猶如局外人般冷眼觀察的周圍的人群。「那群人不是朋友嗎?」
「不是啊,他們是一起玩的人。」
「……那個跟你告白的女孩呢?」
「現在的身份該稱為前女友吧。」
「已經是前女友了?!不,好像不需要驚訝。交往之前是普通朋友嗎?」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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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太歪了下腦袋,他想起連周圍的昆蟲雀鳥都劃入朋友圈的蝶子,保護者跟被保護者間形成相當極端的對比。
「你不是常和那群人一起玩,一般來說已經可以稱作朋友了。」
「朋友門檻這麼低嗎?」
「倒不如說,我以為你的門檻就是那麼低。」
「看走眼啦。那京太君自己怎麼認定誰是朋友?」
「向別人介紹時用朋友稱呼的都可以納入吧。」
「……這門檻不是更低嘛。」
「哪有?常玩在一起的人裡,也會區分出朋友跟同學吧。」
「無法理解。這樣的話,京太君會怎麼介紹我們?」
「蝶子的家人。」京太不假思索地回答,這群天狗的分類說來說去就這答案最妥當。他與蝶子對外介紹為表兄妹關係,把那群天狗全稱作蝶子的家人,聽的人通常會自行想像中間的家族關係,可以省下很多介紹心力,況且他們本來就是蝶子的家人,這個答案堪稱完美。
羽鳥卻一臉無法接受,皮笑肉不笑地低聲道:「嘿~居然是蝶子的附屬品啊。聊再長,拜訪得再頻繁,對京太君來說都還停在別人的家人這個範圍呀。」
京太再遲鈍也能感受都笑臉後方的怒意,別人的家人不論多常來串門子依然還是別人的家人,為了這種理所當然的分類方式對他發怒未免太不講理。
「你們不也只把我們放在負責照顧蝶子的人類定位,來這也只是因為我比較熟悉情況,這種關係半斤八兩吧!」
儘管東山家接觸過三名天狗,但對山上的現況又或是天狗間的了解全縮限於鑽蝶子的保護網漏洞此一目的。天狗們也很少接觸山下的居民,對外向來以住持為主,大部分的居民連山上天狗超過一人都不知道。於是四名天狗都接觸過的京太一家就顯得突出,這個突出不過順應情勢而為,其本身性質毫無特殊之處。
「哪可能這麼簡單!要是沒有認同感,早就換一家人收養蝶子了。因為認可,所以將蝶子交付給京太君,並以此交流;跟因為將蝶子交付給京太君,才特別維持聯繫,兩者完全不同。」
「那個啊……儘管你把認可講得很珍貴,你也得承認住持那老頭的『認可』跟『覺得方便』差不了多少。」
「住持的想法和我的想法又沒關係。」
「我不是這意思,冷靜一點。」
京太下意識地往後挪動位置,羽鳥發怒的程度跨過了相仿飛鳥平常抓狂的階段,變得平緩且讀不出情緒。
「我看起來哪裡激動了。」羽鳥抓住京太椅子下的氣壓桿,不讓京太繼續拉開距離,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覺得長期使用認識的人名字作為自己的假名是懷著什麼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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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找碴嗎?」京太慢慢地將左腳縮到椅子上。
「想找碴只要放出風聲就好,何必大費周章的使用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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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想說自己對『京太』這個名字很中意嘛……」
「中意名字的話改名不就好了。」羽鳥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像是對怎麼都教不會的笨小孩感到失望無力。「為什麼老往相反的方向理解?前提是喜歡人而不是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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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種喜歡人類的方式不會太扭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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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放棄解釋啦。」羽鳥垮下肩,從懷裡掏出某個東西,握在拳中。「這是我專門為遲鈍又腦子不好的京太君準備的禮物。」
「又想幹嘛?」被損得莫名其妙,京太仍然老實地伸出手掌。
「白色情人節快樂。」
放在手中的是淺黃色的檸檬硬糖。
「這不是惡作劇用的超酸糖嗎?你帶著這玩意兒想整誰啊?」
「京太君希望讓我親手塞進嘴裡,還是自己吃?」
「欸……你會失望喔。」京太不討厭這種糖,反而覺得嘗起來挺過癮。不以為意地滾動嘴裡的糖球,意料外的奇妙滋味讓他笑出了聲,並對睜大眼的羽鳥說:「糖跟可可味道相沖,有夠不妙。你要試試嗎?反正也嚐不出可可味了,」
羽鳥從他手上接過了微溫的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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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舌頭上只剩下沙沙的觸感,吃起來的口感比那個沒加糖的餅乾還微妙。」
「那餅乾沒有詭異到這地步吧。」
「人要坦率的承認錯誤才會進步唷!」
「我這輩子不會再做那玩意,不進步也沒關係。」
「那真是太好了,再也不會有人吃到啦。」
「……哎?有糟糕到這種地步?」連羽鳥都覺得不讓人吃到比較好,偶發性的搞砸沒有這麼淒慘吧?這豈不是更虧欠東山了,京太愕然地懷疑起自己記憶美化的程度。
「吃起來蠻有意外性的哈哈哈哈。」
「笑屁啊!要不是那天剛好遇到念珠惹來的倒霉事,才不會那麼失常!」
笑了一陣,羽鳥喘口氣調侃道:「那我運氣挺好。」
「哼。你對運氣好的定義真夠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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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鳥離開前將懷裡剩下的檸檬糖都留在書桌上,輕快地躍入夜色中,下次再會將是四月上旬。京太看著幾乎堆成小山的檸檬糖,與其說是白情禮物更像是作為愚人節的惡作劇道具,可惜選錯對象,一個人讀書時有刺激性的零食幫助挺大。
既然整人的零食不管用,愚人節那天羽鳥應該會另外盤算些煩人的惡作劇,京太對此懷著既困擾又好奇不已的心理,完全忽略兩件事無關的可能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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