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只是在海邊抓那些不知道為什麼肉質特別鮮美的魚,因為小傢伙說喜歡吃這個,所以他就多抓了幾天。
奇怪的是,烤好的魚總是會莫名奇妙地消失不見。
小傢伙也沒有嗅到別人的氣息,但烤好的魚、做成魚片乾的魚,通通都會在隔天少了幾個,更神奇的是,有時候會在火堆旁邊撿到突然出現的貝類跟……蝦蟹。
於是崑西在海邊做了個陷阱。
頭幾天都沒有抓到什麼東西,魚消失的情況停止了幾天,崑西以為事情會就這麼過去了,直到某天他午覺睡醒,看到小傢伙正蹲在他們挖的坑邊嘰嘰叫著。
似是發現了崑西已經醒了,白貂焦急地伏在坑邊,裡面已經有一些漲潮後湧上來的泥沙了,小獸嘗試著用後腳踩進濕沙裡固定住自己,伸長了上半身想在坑底掏點什麼東西上來。
崑西拎住小獸的尾巴,探手下去輕鬆地用指尖夾住那塊來歷不明的硬物,拿上來在海水中沖洗後發現那是一片淡棕色、半透明的鱗片。
看起來有點像魚鱗。
但這個海域裡並沒有這麼大的魚,崑西拿著那片半透明泛著細閃的鱗片走回火堆旁,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 放在獸皮袋裡的食物又一次減少了。
這次小賊好像走得很匆忙,火堆旁燒剩餘下來的木炭灰上印了半個腳印。
腳底沾了黑灰的小賊踩著沙,留下一個個淺淺的印,這邊的風很大,再過一會兒那淺淺的腳印就要消失不見了。
白貂一下子跳到地上,嗅嗅這裡,嗅嗅那邊,然後仰天長嘰了一聲便往島上的密林竄了過去。
崑西用毛毯把存放食物的獸皮袋蓋好,跟上。
沿著白貂在樹幹上留下的痕跡往前走,一直到走進了一片低矮的窪地,在山壁下的草叢附近聽見了小傢伙焦急的叫聲。
嗅到崑西的氣味,白貂在草叢中探頭出來,兩隻前爪比劃著讓人看不懂的動作,看崑西輕皺著眉頭沒反應,便咬住他的褲腿把人帶到了樹叢之間。
樹叢圍成一圈的平地處躺了一個人、一個渾身赤裸的少年。
崑西上前翻動少年的身軀左右檢查了一下,沒有表面傷痕,也沒有流血,他不太明白為什麼白貂嚇成這樣。
在小傢伙努力的表達下,崑西忍不住震驚地捏住那個人的腳踝,也沒顧及禮教,直接就把人翻了個身,眼睛上下掃視著這人與尋常人類無異的胯間。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咄逼,那少年嚶嚀一下悠悠轉醒,剛睜開眼便被白貂塞在他眼前的那張貂臉給嚇出了驚叫。
「哇哦這什麼鬼???!?!??!」
哦,會說人話啊。
崑西手裡還拎著人家的腳腕,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其實可以算得上———猥褻。
躺在地上的人——伊得的一聲大喊不止嚇到了他自己,那隻動物也被他嚇得炸毛,嘰的一聲竄出去老遠,然後又極人性化地用腳尖一點點挪過來偷看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隻貂的臉上看出來好奇的。
總之看起來那隻小獸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那就好。
當初他明明是在辦公室捱夜畫稿,正在研究那顆霓虹寶石的時候突然被黑洞吸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水底,哦不,海底時,伊得也是整個人被嚇到呆掉,後來還被海怪追殺………好不容易終於見到人了,卻發現那群「人」沒有腿,全都是尾巴。
嗯,後來他也有尾巴了。
尾巴在水裡移動的速度比人腿快多了,漸漸地他也習慣了用尾巴來回游動,但那群深海人魚的吃飯方式他真的沒辦法接受。
手裡拿著魚,把肉撕下來生吃。
現代人一般吃魚都是煮熟了、用餐具吃,也有整尾魚拿著啃的,但像人魚們這樣直接用指甲劃開,血淋淋地啃,伊得真的沒辦法。
後來他也就在海裡撿點貝殼、吃吃蝦子,經過長老的指點游上淺海,第一次真真切切接觸陽光的那一刻,他好想大喊︰我回來了!!!有火有陽光的世界!!
但在海底被大海怪窮追猛打的經歷記憶猶新,惜命的他沒有這樣做。穿越到未知的世界,比起宣洩情緒,還是保住小命比較重要。
就這樣過了好長的一段日子,伊得也沒遇見真正的人類,直到前陣子嗅到了香氣四溢飄出去老遠的烤肉香,忍著嘴饞遵著味道尋過來才發現了他在異世界遇見的第一個人類。
第一反應就是好香,不對,那男人好帥。
細碎微捲的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五官的輪廓很深,像混血兒一樣,眼下濃重的黑眼圈並沒有讓他顯得頹喪,反而有一種奇特的魅力,而且這男人長得很高、很壯,伊得口水都忘了擦,就光顧著看男人跟———男人手裡那條魚。
小偷小摸了幾天,今天上岸的時候不小心踩到坑摔了一交,摔下去的時候也沒反應過來要變成腿,刻意堆過的細沙砌得很硬,上面插了一點碎貝殼,伊得那條長長的魚尾被磕碰了好幾下,待他換成人腿從坑裡爬上來的時候腿上豁開了一道大口子,那隻貂直接就跑了過來,伊得只好馬上往森林裡跑,路上還不忘在獸皮袋裡摸了塊魚乾吃。
結果腿上的傷口一直發熱,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這邊,頭一直突突地痛,眼前發黑看不太清楚路,沒記錯的話這邊原是有一條小路可以走回去他棲息的巖洞的……在火燒般的痛楚裡他昏了過去。
蹬了蹬腿,那個男人還抓住他的腳,伊得有點扭捏地合上了腿根,腳踝被抓住也發不上力坐起身來,他只能尷尬地用手捂住自己外露的下身。
「要不……你先放開?」在多日的觀察裡伊得發現這個男人講的語言他是能聽懂的,好像是霓虹寶石的副作用?反正…能溝通就行。
盯著眼前這個小鬼,崑西沒有動作。
雖然剛剛白貂說了看見這個小鬼的腿上長了跟坑裡一模一樣的鱗片,可是崑西還是不太相信鱗片是從這人身上掉落的,原因是——他看起來太弱了。 四肢無力、身上雖然有薄薄的肌肉,但是……想到這裡崑西的手指動了動,掌下的肌膚滑嫩得像白貝裡那塊蛤肉,軟軟的很好摸,這樣的腿……不可能是那個連日繞過他本人跟白貂的警戒成功偷走食物的小賊。 可能只是氣味相似罷了。
伊得嘗試著從男人手裡抽回自己的腳,可是穿越過來變成魚之後他甚少用人腿在路上跑,一路跑過來已經是極限發揮,他現在腿側那道傷口雖然不流血了,但還是很痛,這也使得他沒辦法用力掙脫金髮男人的手。
「你住在附近?」察覺到眼前這個介乎少年跟男人之間的小鬼想掙開他的手,崑西被瀏海擋住的眉饒有興致地上揚了幾分,開始有技巧地順著小鬼的動作轉動手腕,明明沒有用力扼住,卻怎麼都沒法把腳退回去,乍看之下還有幾分自己把腿送上去給崑西摸的樣子。
「欸?嗯……算是?」跟小鬼「玩」得不亦樂乎的崑西注意到小鬼只要把腿動到某一側,力度會突然降低,臉部肌肉也會有細微的抽搐,雖然小鬼的眉頭一直都是皺著的,但……
「別動。」把小鬼翻過來側躺在地,崑西的大手從腰部開始一分一寸地摸下去,掌下的皮膚涼涼的像果凍一般滑嫩,在大腿的外側有一道半掌長的擦傷,已經結痂了,邊緣的痂因為跟草地磨擦而掀起了一點邊邊,崑西用兩指抵住那處傷口摁按了幾下,惹得伊得驚呼著喊痛。
部落的人怎麼會放幼崽出來亂晃?這隻崽也是很笨……受傷了也不乖乖待好。
「唉。帶你回去。」伊得看著金髮男人抿著嘴把自己拎了起來,脫了外套把他一裹,像個麻袋似地扛在肩上便要往叢林深處走去。肚子被對方的厚實的肩胛肌肉硌得發痛,他吃力地用手拍打對方的胸讓他趕緊停下來,叢林裡的路不好走,一路顛簸又壓著肚子,伊得感覺一陣陣的反胃,眼前又開始發黑。
那隻白貂立在男人另一邊肩膀上看著他,本來看伊得一直拍打牠的好夥伴,白貂以為他又要搞花樣逃跑,牠知道人類被這樣扛著一點都不舒服,可是牠才不會可憐跟牠搶肉肉的小偷,哼。
後來看伊得真的乾嘔了好幾下,白貂靈活地踩到伊得背上,大尾巴拍擊了伊得的背好幾下,仍然未見好轉便揪住崑西的頭髮讓他把伊得放下來。
「?」
嘰~~嘰嘰!!
「唔……知道了。」被放下來後伊得裹在那件寬大的外套裡伏在地上乾嘔,前面偷吃的魚乾已經消化完了,直接了當能吐出來的反胃還比較舒服,像他現在這樣暈車……暈人的情況才是最難受的,想吐吐不了,不上不下的卡著。
我好好的活了幾年,連鯊魚的追殺都曾經成功逃生過……難道今天就要因為被扛起來跑、太難受而結束了嗎?
唇邊被一襲冰涼觸過,抬眼一看是那個高大的金髮男拿了一塊葉子盛了水在餵他。
順從地微微張開嘴讓水潤濕他乾渴的喉嚨,那股嘔吐感終於降下去了點,正要開口跟對方道謝的時候,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伊得的肚子餓得打鼓。
伊得大眼瞪小眼的跟崑西對視了好一會兒,直到白貂在旁邊不解地嘰了一聲才打破他倆的尷尬,崑西嘴角又往下掉了幾分,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伊得的手縮在外套裡摀住肚子,訕訕笑著正想開口說沒關係的別理它就好,男人卻已經站起身走遠了,獨留下白貂跟伊得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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