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許你借住,可沒有允許你亂碰這裡的東西。」冰冷的音色隨著來人的現身而響起,伊得只稍稍抬起眼皮瞅了一眼便又專心致志地擺弄手裡的紙牌。
紙牌盒子上的蠅頭小字果然沒有看錯,是英文。
難道...
「這是那個...休伊的收藏品嗎?」
「把東西放下——」看著伊得嫻熟地把牌在手上快速地抽出、交疊,紙牌在手心裡拱起發出嘩啦啦的聲響,玖夜想上前奪回他的珍藏偏又被那眼花撩亂的洗牌方式吸引了注意,只踏上前一步就停住了。
「讓我再說一次的話...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哦?」
「比如說?」伊得的聲音很平靜,但他本來半蹲在地的雙腿已經悄然轉變成尾巴,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眼前人對他的輕視跟惡意,以防萬一還是保持最有利於自保的姿態比較好。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反感,但我不覺得我有必要承受你毫無緣由的惡意。」把紙牌一張一張攤平在地放好,伊得掀開了其中之一,是黑桃Q。
然後他示意玖夜也掀一張,第一次邀請狐妖沒有動;他只是看著伊得又掀了一張,這次的紙牌上同樣有正反對稱的女人畫像。
「比魔法的話我必輸無疑,那麼就來玩紙牌遊戲吧?」狐妖還是抿著嘴抱臂靠在窗邊沒有動彈。
「像這樣,掀到一對同樣的就可以配對、掀不到一樣的就輪到下一位...很簡單吧?」狐妖終於踱步上前,試著翻了幾張牌,爾後盯著牌問:
「這東西居然可以這樣用...…我憑什麼要陪你作這種遊戲?」
「憑我能贏你啊。」本來正盯著紙牌研究牌上花色的玖夜聞言抬頭,笑瞇瞇地發出了哦呀的疑問聲。
「你贏了我可以再告訴你其他的紙牌玩法,如何?」剛剛他講解遊戲規則的時候玖夜的眼睛亮了起來,希望他沒有賭錯。
崑西推開門時,兩個人還在玩著紙牌,托帕嘰嘰叫著跑到竹簍邊看了一下簍內的寶寶們,確認全都好好的之後便自己坐到伊得盤腿坐著的窩窩裡看著地上的紙牌。
崑西把竹簍拿了過去置於身前,也一言不發地看他們的牌局。
玖夜翻開最後一張紙牌,這局是他贏了。
「哦呀,老朋友回來了呢。」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玖夜優雅地走到門邊,臨行前還留下一句惹人誤會的話。
「下一次再來品嘗小少爺的味道...呢。」
門關上後崑西自然地起身把地上的牌疊好歸回原處,然後帶著竹簍坐到床邊,招招手讓伊得過來。
「......你還好嗎?」在崑西溫柔的詢問下,伊得跪坐在地把臉埋入崑西的腰間,崑西自帶的沈穩草木香氣舒緩了他一點點緊張不安。
「崑西。」「嗯。」
「崑西。」「嗯。」
「崑西。」「我在。」
明明是毫無意義的話語,但崑西還是會認真地認答,這個情景在他們相遇的時候也有經歷過,與當時的情況完全不同。
「崑西,什麼是愛?」伊得的頭髮有點凌亂,在崑西的眼裡他的任何偽裝都不管用,男人可以輕易地從眼睛裡讀到他的內心。
崑西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抬起手背綴著寶石的那隻手輕輕磨硰伊得的頰,寶石上傳遞過來的魔力脈動用既定的節奏在不可視的狀態下敲動伊得的心。
正當伊得的眼睛染上一分落莫之時,崑西俯身把胸口靠近去伊得的耳側,伊得的耳廓可以清晰、直觀地感覺到崑西的心跳由慢至快,呯咚呯咚的脈搏聲是比魔力更有力的證明。
「有很多種不一樣的。你想問的是哪一種?」藉著直起身的動作順理成章地把伊得抱入懷中,崑西掀起被子把兩人攏住,被窩裡只有微弱的光線,伊得只能勉強看得到大致的輪廓,思想著崑西應該也一樣,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我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真切地感受到被愛。
在育幼院裡老師跟院長都很溫柔很好,但那種好是一視同仁的,所有的孩子獲得的都相差無幾。
噢,會哭鬧的會獲得更多。
長大後在社會上打滾,同事也有邀請過到他們家作客,旁觀過他人的家庭後伊得有羨慕過,但也只是羨慕。
因為那是他很難可以得到的東西。
從懂事以來他就知道「孤兒」這兩個字所蘊含的不單單是無父無母的意思。
大多數人在知道你是「孤兒」後,看你的神情、所做的舉動都會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在佳節期間同事會盡量避免提問你去哪慶祝、在遇到同樣困難時別人可能沒有明說,但伊得自己心裡明白,他必須要一個人挺過去,他並沒有可以幫他擦屁股的後援。
成長的過程中他獲得了很多不同人的幫助,他從來不會認為是理所當然,每一分從他人身上獲得的善意他都想努力地傳遞出去,他很感激那些人。
但每當到了困難關頭、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暗自神傷,心裡酸澀不已。
我很努力了。
可是為什麼還是被拋棄了呢?
這應該是每一個無家之人明知愚蠢卻還是想問的問題。
伊得小心翼翼地從外套裡掏出來一顆發著微光的卵,這顆卵跟其他的十九個都不一樣,牠特別活躍,個頭也特別大。
小卵被小心地捧著放在兩個爸爸之間,明明才降生不到一天,但這顆才卵好像已經有自我意識一般,在被窩裡兩人特意留下的空白區上挪動著,花了一段時間才靠近另一側的崑西。
「我必須先給你...跟小卵們道歉...我真的...很抱歉。」小卵的光芒忽然暗了下去,伊得伸出指尖點了點,小卵殻上的三角紋轉了一圈躲到崑西胸腹間,忽閃了兩下。
「牠說原諒你了。」
「欸?!崑西你說真的嗎?牠才出來一天...」看到微光下崑西勾起的嘴角,伊得知道崑西在安慰他。
「謝謝。」
「一開始胡里胡塗地把小卵們帶出來之後我應該...…應該還沒反應過來,我並不是想找籍口,但——」慌張開合的唇瓣被食指抵住,崑西湊過來輕輕在唇上親了一口,退開後道:
「現在?」
「我沒有信心做一個好父親。就像是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勝任大魔法師一樣...這些都是我不懂的東西。」
「魔法、後代...這些我都沒有經歷過...我...呃...魔法我一直都做不好、我恐怕...…」
方才借著牌局提問的問題除了關於休伊、關於契約,還有問過為什麼玖夜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敵意。
玖夜說因為他頂著大魔法師的名號卻弱得似螻蟻、他不配。
他承認自己在戰鬥上的確是弱得可以,但強弱是誰決定的?
玖夜卻說他只認實力。休伊是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人類,所以伊得根本無法跟他相提並論。
「你知道你這樣真的很像爸爸失蹤了以後見到後爸時的彆扭孩子嗎?等等!!別燒牌!」
問及玖夜是不是自願簽下契約,玖夜說是,也不是,但老朋友是自願的。
伊得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驅使崑西跟休伊簽下契約。
「是因為諾言。」
「在我還是幼崽的時候部落出過一次災難...單憑人類的力量不足以一直守護。」崑西的神色平靜,但伊得還是抓住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痛。
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伊得只能學著崑西剛剛的舉動,把高大的男人摟在胸前,小卵被崑西放到了兩人的枕邊。
「對不起...提起了傷心事...」崑西搖搖頭,微捲的金髮拱在伊得的鎖骨處,癢癢的。
「愛是責任、是付出,也可以是犧牲,但全都必須是由心而發。」崑西回抱著伊得,首次用了相識以來最長的語句解答伊得的迷茫。
人性本質上是自私、利己主義的,那是生物本能的驅使,而愛是少數可以跨過生物本能的動力。
崑西日復一日地守住森林跟部落,也是一種愛。
他對伊得的照顧一開始只是大魔法師跟眷屬的使命,但到後來最主要驅動他去這樣做的已經演變成「崑西跟伊得」的感情,而不單純是「大魔法師跟眷屬」。
伊得在路上看見民眾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會不計回報地伸出援手,他本人說是舉手之勞,但這何嘗不是一份大愛?
伊得最使崑西心動的點不是俏皮的外貌、不是肉體上的激情,而是他那即使見過黑暗卻還是一心向著光明的靈魂,無論遇見什麼事都維持住正向樂觀的心。
不管是貧是富,是人還是動物,伊得下意識做出的第一反應都是:這位需要協助,而我可以幫得上忙,那我就做了。
路上不是沒有試過幫了人之後被惡言相向、被欺騙,但下一次遇到同樣的事情伊得還是會上前。
「你懂得愛,只是沒有意識到。」在崑西訴說的時候兩人的姿勢變換了過來,崑西抱住伊得,而伊得抱住卵。
髮頂被崑西親吻了一下又一下,伊得征征地看著眼前的被子,眼眶酸澀發熱,淚水打濕了臉龐跟崑西壓在他腦袋旁的手臂。
「不懂得常規的魔法也沒關係。」
「你也有你能使用的魔法。」
懷裡的卵呼應著崑西的話語一閃一閃地發著光,伊得用力地眨眼想止住淚水,但胸口滿載的暖意從眼睛滿溢出來,愈是想著不要哭卻掉淚掉得更兇。
「別害怕去嘗試。」
「我會在。」
最後的一句話重重擊中了伊得的愧疚跟不安,他不是有意地冷漠對待自己的孩子,他習慣了一個人,突然多出了十幾顆嗷嗷待哺的小卵、甚至因為穿越成異族沒有了參照物的關係,他壓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照顧牠們。
慌亂被壓在他日常掛在臉上的面具下,他以為只有自己知道那些不安,沒曾料到連只是一面之緣的狐妖也看得出來,更何況是朝夕相處的崑西。
習慣的關係他甚至沒有想過崑西也是孩子們的父親,這些事本就有崑西的一份責任。
被子外傳來了托帕擔心的叫聲,崑西掀開了被窩,伊得還把臉埋在被堆裡平復心情,托帕的小爪子踩在被褥上來來回回的,擔心得跳腳。
嘰———嘰嘰?
「小傢伙問你怎麼哭了。」托帕響應著崑西的翻譯直立在伊得面前,知道伊得沒辦法直觀地明白自己意見的牠還惡狠狠地在自己跟崑西之間比劃著動作。
伊得用手背擦了擦臉,眼睛通紅地在托帕腦袋上摸摸,小聲對托帕說話。
「嘰?嘰嘰——嘰?」
「沒有,崑西沒有打我。」
「嘰!嘰嘰嘰!!」
「你說晚餐吃什麼?」
崑西聽了一會兒,愈聽愈不對勁,這兩個小傢伙明明各自在講自己的話,聽起來卻好像在對答一樣??
「擦擦手,出去一趟。」
跟在崑西身後走了好長的一段路,一直走到了森林的深處,一棵籠罩在雲霧之間的巨樹映入眼簾。
「哇哦———這也太宏偉了……這裡是…?」崑西從樹後繞了一圈回來,手裡拎著厚實的毛毯跟一個裝滿麥子的獸皮袋,在樹下鋪墊好後崑西席地而坐,把竹簍裡的卵寶們倒在厚毯上。
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卵錯落在長毛的毯子上,再配合崑西扶在樹幹上的手,此情此景伊得突然有一股想把這溫馨場面拍下來的衝動。
「這是一位老朋友。帶你們……來看看他。」巨木的枝葉並不像木之區域的其他林木一般長勢茂盛,反而有種稀疏的年代感,伊得盤腿坐在樹下仰頭去看,巨木高聳的樹身把天上那盤巨大的明月遮掩了大半,零碎的月色穿過盤節枝椏灑落下來,在雲霧之間影成了銀色的閃爍光點。
「崑西的老朋友……毫不意外地不是普通的生靈呢。」正要轉移身體重心時,手心在毛毯下壓碎了什麼東西,發出了清脆的斷裂聲,伊得震驚又慌張地掀開毛毯,被壓碎的是一些長得歪歪扭扭的禿根,因為有不少已經乾枯變成灰木色,輕輕一壓便會斷成碎塊。
「啊……對不起……這是…?」伊得充滿歉意地將碎成幾段的奇怪樹根捧在手裡,把毛毯蓋回去時也小心地不要再壓碎其他的枯根,轉過身來時崑西伸手把他掌心裡的木碎接了過去。
「是七葉魔花的根。」
「欸?難道是、那本消失物種的書裡提過的……只要把花培育出來就可以獲得幸福的那個奇蹟之花?」看著崑西點點頭,伊得俯身在地上細看,周邊的地上全都是那種造型奇特的根系,他不禁在腦海中聯想,在根系枯萎前這一大片全是奇蹟之花的話……一定很美麗吧。
兩人在此處小憩了一晚,伊得是被清晨穿過枝椏的陽光喚醒的。
這裡遠離了尋常生物活動的範圍,不止沒有動物走動的聲響跟叫聲,甚至連蟲鳴都少有。
「秘境果然是不一樣呢……」睡了一晚飽足的覺醒來後,伊得感覺身體裡充滿了力量。
崑西在不遠處拎著烤好的肉食回來,伊得接過葉子勺了一點水擦乾淨手腳,一邊吃一邊跟崑西講自己之前在大宅裡看書的見聞。
「你……會唱歌嗎。」崑西沒來頭的突然問了一句,伊得嚼嚼嘴裡剩下的半口肉,驚訝地反問崑西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書裡說人魚都會唱歌,歌聲裡有奇特的力量。」
「他這幾年愈來愈不好了。」崑西的手在乾裂的樹皮上撫摸了幾下,眼中有懷念跟婉惜。
原來是想讓老朋友聽聽人魚的歌嗎……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以前在我那邊……唱得算是一般,不過我可以試一試!」伊得清了清嗓子,起初幾個試音還顫顫的有點不自信,也許是種族天賦使然,哼唱了幾句之後便愈來愈投入,歌聲也並不像他自己所說的很一般。
歌曲的名字伊得已經不記得了,那只是他偶然路過一個街頭藝人時所聽見的吉他演奏,他非常喜歡那個版本的旋律,回去後也試著彈了幾次,如今突然要唱歌他的腦海便響起了這個熟悉的旋律。
**此處歌曲為 EARTH ANGEL 吉他Cover by 元子彈
崑西背靠樹身坐在一旁看著,伊得的神情放鬆,之前他總是會因為不安跟突如其來的責任而整個人顯得非常繃緊,此時的伊得一手搭在膝上悠然自得地打著拍子,巨樹所棲息的地方本應是木之區域魔力分佈最為稀少的區域,此時周遭的元素精靈竟然隨著伊得的鳴唱而漸漸浮現身影,在伊得四周佈滿了星點的亮光。
伊得的魔力牽動了此地沈寂多時的元素之力,附近的精靈也聞聲而來,地面上錯落的枯根因為魔力的充盈而復甦,乾裂的土壤也變得濕潤,人魚的種族天賦配合伊得的魔力完成了奇蹟般的短暫魔法。
(該說果然是擅於控制水元素的生命嗎……)
崑西抱著臂靜靜地看著眼前奇妙的魔法景象,托帕依偎在伊得的腿邊,黑漆漆的眼睛裡全是希冀的光。
歌曲步入尾聲,伊得的身周圍滿了被吸引而來的元素精靈,他張開眼的時候看見的是身邊那片由粉白色、花瓣形似愛心拼湊的細小花朵組成的海洋。
造成奇蹟的本人已經被震驚得說不出話,雖然在海裡時也有聽過人魚前輩們提起人魚族的力量,長老也說擁有強大魔力的他可能也可以重現元素精靈聚集的境況;但當他真正親眼目睹時還是被如童話仙境一般的景色給震撼到。
「這真的是……我所做的嗎?」不可思議地伸出手去觸碰腿邊的一朵小花,粉白的花瓣很柔軟,隨著清晨的涼風而微微搖曳著,有幾團元素精靈湊了過來,在伊得的指尖旁邊跟著花朵的搖擺而飛舞。
「嗯,很好看。」隨著人魚之歌牽動的魔力逐漸平息,距離較遠的小花們一一消散成漫天的光點,元素精靈再次隱沒了身影,叢葉間的陽光破開了雲霧,再一次照射到了那些光禿的花根之上。
看著短暫的魔法緩緩失效,伊得彷彿間能體會到崑西的心情。
(崑西看著死地侵蝕森林的時候應該也像現在這樣吧……)
悵然若失地看著指尖觸碰的白花也從根部開始消散,伊得不死心地往花朵根部注入魔力,卻也於事無補。
「七葉魔花本應是十年才開花一次。」崑西未完的話不用出口伊得便已意會,他笑了笑,收回空落落的手回應︰
「說的也是,只要親眼見過,它們便永遠存在在我的記憶裡,這就夠了。」
「嗯。」微涼的唇貼過來,崑西輕輕在伊得唇上印下一吻,風中似有還無地飄蕩著淺香。
回到暫住的木屋,玖夜孤身佇立在屋前似是在等候。
「你來幹什麼?」伊得臉上帶著揶揄,「不是說沒空陪冒牌大魔法師玩嗎?」
狐妖回過身,一邊的眉挑起,嘴角帶著嘲諷的笑。
「哦?只是開開花就讓你這個廢物大魔法師這麼囂張嗎?」這狐狸當時也在?
沒意義的跟對方互相拌嘴也不是個事兒,伊得抱著裝著小卵的竹簍繞過玖夜便要進門,不料狐妖卻在他路過時伸出腳尖差點將他絆倒。
「喂???有事就明說啊?」玖夜意味深長地盯著伊得,卻不回話,伊得不耐煩地要伸腿跨過他晾出來的腿,這次擋路的是一片看不見的空氣牆。
在玖夜背後看不見的地方,崑西盯著反常的狐妖,雖然他們兩人每次見面都不歡而散,可畢竟也住在附近好幾十年了,崑西沈吟一下便猜到了狐狸的意圖。
「他在等你開口,祭壇的事。」崑西的話音剛落,攔路的腿收了回去。
「哦呀?老朋友一副非常了解我的樣子呢?」聽見崑西的提示後伊得才恍然大悟地張大了嘴巴,把竹簍放到靠近門邊的桌子上,才回過身來上下掃了好幾眼狐妖,慢悠悠地用棒讀的方式提出邀請。
「玖、夜、大、人、要、跟、我、們、一、起、去、修、復、祭、壇、嗎?」
對面的男人還是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微笑,這次空氣牆直接把伊得給關在木屋裡了。
屋外的崑西長嘆一口氣,上前幾步便揮開了空氣牆的魔力,徑自進屋收拾起了去祭壇需要用的物事。
身後是伊得跟玖夜的說話聲,崑西一邊把這兩天用過的被褥疊好,一邊看著托帕把小卵一顆顆從竹簍裡取出用柔軟的綢布擦一擦再放回去的舉動。
「嘰?」注意到他的視線,托帕放下了帕子歪著頭回望著他。
「沒事。」方才托帕擦小卵的時候崑西靜心數了數,數量不對,正擔憂是不是伊得又粗心大意地落下了,外套的口袋裡有東西滾來滾去的,看來少掉的那一顆就在裡面。
從口袋裡拿出快要有拳頭大小的小卵,崑西心知這一顆應該將會是最早出生的寶寶,美洲獅一族一向成長速度就快,更何況這顆小東西在早上那一輪魔法裡面吸收的魔力也是巨多,現下卵殼上已經有幾道細細的裂紋出現了。
默默對著卵又注入了不少的魔力,崑西才在卵殼上拍了拍,放回口袋裡面,此時伊得也結束了跟玖夜的溝通———應該說他妥協了。
「明明就是他想去,結果搞得好像我求他去似的……嗚哇托帕你幫小卵們擦乾身體了,好棒!」托帕捧著伊得給的酬勞跳到一旁去享用了,崑西站在桌邊逐一給小卵們注入魔力,伊得從後環抱住他,臉上帶著壞壞色色的笑。
「你也辛苦啦~孩子的爸?要不要補充一下魔力啊?」按住伊得不老實地往褲襠裡鑽的手,崑西嘴角上揚了幾分,語氣中帶著些許調笑︰
「不怕老狐狸偷看?」
「反正就算不想,他還是會偷看的嘛。要嗎?」
「呵。」搖搖頭,在伊得的手背上拍了拍,崑西轉身便出去準備午餐了。
伊得坐在床邊,視線一一在小卵上滑過,本來在崑西口袋的那顆最大的卵不知怎地自己滑了出來,依靠在父親的腿邊忽閃著光芒尋求注意。
伊得用指尖輕輕在卵寶的殼上點了點,小卵又害羞地滾到一旁的被褥裡去了。
(唔……雖然還是有點迷茫,不過既然決定了要走這條路……那就既安之則安之吧?)
(反正想再多也還是要面對……像崑西說的,不會的可以試著學。)
仰臥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伊得的手磨硰著微微發熱的霓虹寶石,本來籠罩著他的陰霾隨著想通了而消散,雖然跟眷屬們相處得不算久……但他相信有他們的幫助他還是可以完成大魔法師的使命的。
而且他還有寶寶們呢。
待崑西處理好食物回來時伊得已經側躺在床舖上睡著了,攤開被他蹭亂的被褥幫他蓋好,崑西坐在床側盯著伊得乖巧的睡顏微微笑了。
好夢,小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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