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靜/ABO】愚者

愚者 08

經過昨晚玩遊戲的環節，三所學校的學生都熟絡了不少，加上都是同齡人的緣故，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佐瀨大悟纏著七緒説偶像Noririn的新行程；本村跟瀧川交涉未來幾天的訓練安排，不破作為辻峰的代表參與其中；大田黑找了體格相仿的遼平和愁，向他們推薦營養餐單。

二階堂坐在道場的角落位置拭擦箭矢，他用軟布抹掉尖端的灰塵，惹來雙胞胎的議論。

「你喜歡竹早靜彌。」萬次突然出現在二階堂的面前，他走路的時候悄然無聲，著實嚇了銀髮的學長一跳。

二階堂還沒開口，千一就跟隨其後，擠進他的視線範圍，好奇弟弟所説的話：「萬次你在説甚麼？誰喜歡誰？」

才過了一個晚上，他怎麼跟不上八卦的速度了？

兩個橙色的腦袋分別闖入眼眸，二階堂嘗試從髮型的差異分辨出兄弟二人的身份，但因為昨天自我介紹的時候沒怎麼留意，只能作罷。

他手上的動作不停，大方地承認：「我沒想過隱瞞。」

旁觀者清，從他決定不加掩飾的那刻開始，就已經預料到有更多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更何況小靜彌說他會認真考慮。

認真考慮，就代表他還有希望。

畢竟答案如果是拒絕的話，小靜彌沒必要大費周章地跟他承諾些甚麼，直截了當地説「不」，比任何話語更有阻嚇力，還能扼殺他的戀慕。

二階堂清楚他們在本質上就是相同的人，若是看不見前路，都會選擇及時止損。反則亦然，如果認准一個目標，哪怕筋疲力竭也會堅持下去，直到達成為止。

學長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心中欣喜：也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能成。

要不是顧忌場合，他估計會手舞足蹈地笑出聲來，還會大肆宣揚這個喜訊。

萬次蹲下來雙手抱膝，腦袋往一邊傾倒，用著彆扭的姿勢，從下往上觀察二階堂的表情。他看得認真，千一卻不明所以，他只是單純地跟從弟弟的動作。雙胞胎頭抵著頭、肩貼著肩，在二階堂的面前形成了一堵隔絕他人視線的牆。

「為甚麼喜歡他？」萬次很好奇，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關於戀愛的話題，「是因為臉嗎？還是性格？」

言詞如此直白，哪怕千一再遲鈍，也知道話題的主角是誰了。

「竹早是長得不錯啦，性格也很好。」千一環抱雙臂，自顧自地思考起來，「但總覺得他待人疏離，就跟愁一樣。」

聽到另一個名字，二階堂立刻收斂了笑意，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但又很快恢復正常。萬次將這點異狀，還有對方皺眉的模樣看進眼內，嘗試分析個中緣由。

萬次想：是對愁懷有敵意嗎？可愁那麼厲害……難道是因為嫉妒？妒忌甚麼？射箭的天賦，還是優越的出身？

說到自己欣賞的同伴，千一又忍不住抓狂：「可惡！風舞那傢夥怎麼敢偷偷地跟愁交朋友？明明是我們先來的。」

「可以不用理會千哥。」萬次往旁邊挪了半寸，示意二階堂別太在意，「還是回答我的問題吧！」

二階堂看著萬次亮晶晶的眼睛，總覺得會引發一場無止境的問答會。他想他找到了分辨雙胞胎的方法：愛觀察的是弟弟，愛鬧騰的是哥哥。

雖然有點煩人，但難得有人對這件事有興趣，他可太高興了。只要是跟小靜彌相關的事情，他可以連說幾天幾夜都不帶氣喘。

一瞬間，他的腦海裡閃過與竹早共度的時光，每個畫面都無法割捨。二階堂思來想去，都覺得不能用單薄的言詞去描述竹早的優點，縱然識字萬千，但在關鍵時刻，詞彙量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匱乏。

選不出來、說不明白，他想要把竹早藏在心裡，想要竹早獨屬於他一個人，不被別人沾染半分。

萬次看著二階堂緊抿的唇線，以為對方不喜歡被打探隱私，於是卻步：「如果不想說的話就算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他並非無緣無故地跑來搭訕，而是因為昨天心血來潮，找了一晚上關於「異類」的資料，覺得應該跟二階堂分享鮮為人知的有趣秘聞——雖然對方可能已經聽過了。

「哪裡都喜歡。」二階堂吐出了幾個音節，他抬起頭，透過雙胞胎之間的縫隙，望向站在箭靶前拉弓的竹早。

專注的視線、緊繃的雙臂、挺直的腰板……

他將之視為珍寶的少年，每一刻都在牽動他的思緒和情感。

箭在弦上，竹早瞄準靶心，清脆的弦音挾持著一股似有若無的花香，敲響了二階堂的心扉。

皚皚白雪開始融化，冰水滋潤了乾涸的凍土，使枯萎的枝椏長出了新的綠芽，驅散凜冽寒冬的灰暗。

喜歡，喜歡，喜歡。

滿溢的愛意流竄於四肢百骸，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要靠近對方，學長的腦海裡只餘留一個想法：到他的身邊去，跟他牽手、擁抱、親吻……

二階堂迫切地希望他能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留在我身邊。

小靜彌，你要愛我。

萬次凝視他變得陰沉的眼神，不禁顫栗，就好像看見了漆黑的深淵，稍有不慎便會被吞噬下去，落得個屍骨無存。

「靜彌，臉好紅。」海斗站在竹早的前面，一回頭就看見了他緋紅的臉頰，還有被汗水沾濕的額髮。

竹早的皮膚本就白皙，這令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那抹紅色如星火燎原，一點點地往下蔓延，不一會兒就爬滿了頸項，看起來甚是嚇人。

弓具脫手墜落，竹早捂住亂跳的心臟，單膝跪地。他覺得整個人如同置身於烈火之中，每寸皮膚都被燒得生痛，汗珠爭先恐後地自毛孔沁出，不一會兒，他整個人就像是從水中被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

「靜彌！」

突如其來的異狀終止了各人的言行，離他最近的海斗手忙腳亂，完全不敢去碰他，於是拔高了聲量呼喊竹早的名字，求助眾人。

二階堂一直留意著那邊的情況，他撥開了擋在前方的雙胞胎，準備奔向竹早。

冰涼的霧氣覆上竹早的皮膚，帶了點甜味的霜雪壓制住他體內的燥熱，修長的指腹撫上靜彌滾燙的臉頰，指尖的涼意使他貪婪地把臉埋進對方的掌心磨蹭，以舒緩身體的不適。

「靜彌，」被譽為超脫世俗的貴公子不減風度，他擰緊眉心把人摟進懷裡，露出了擔憂的眼神，「也許你應該做一次詳細的身體檢查。」

昨天他來晚了，所以錯過了下午的那段插曲，以至於沒有在第一時間注意到，竹早這情況完全是分化期所引致的症狀。

靜彌可能是Omega。愁得出這樣的結論。

Alpha的分化早於常人，藤原愁亦然。作為剛完成分化的Alpha，他的五感比以前更敏銳，連空氣中彌漫的信息素都能精確辨別。

原以為全員Beta的集訓不會出現亂子，沒想到有更大的變數混入其中。

愁的指腹搭上竹早頸後的皮膚，那是大多數Omega會出現腺體的位置。縱然他放輕了力度，仍激得竹早低吟了一聲。

藍髮友人揚起臉來看他，泛紅的眼角以及濕潤的眼眶，都彰顯出他的難受。僅此一眼，就讓愁想起了見過的花海，那是一幕美不勝收的景象，於他的心裡留下了一筆濃墨。

也許這個猜想是錯誤的。愁不太確定。

靜彌篤定自己會分化成Beta，愁也想不清楚隱瞞性別能為他帶來甚麼好處，所以排除掉「故意隱瞞」這個選項。

如果靜彌自己也不知道呢？

除了母親，愁未曾接觸過其他的Omega。他不是醫生，不能做出專業且準確的診斷。

他現在的思緒如同一團亂糟糟的毛線團，越理越亂。藤原愁只是依照本能，做出恰當的行動和決定——保護靜彌。

「放開他。」二階堂打斷了他的思緒，學長屈膝蹲下來，朝他伸出手，意味不言而喻：將竹早交給他。

「靜彌現在需要隔離。」愁謹慎地説，也許是Alpha的佔有欲作祟，他按著竹早的後腦勺兒，讓人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隔絕二階堂的視線，「先聯絡他的家人，再安排去醫院接受檢查。」

「我來。」二階堂果斷道，他忍耐著內心的急躁，眼睛緊緊地盯住藤原的手，如果視線能化作實際的利刃，貴公子的手都要被抽皮剝骨無數次了。

太礙眼了，為甚麼你總是三番五次地阻撓我？

果然有錢人家的少爺就可以蠻不講理嗎？

二階堂仿佛回到了那個黃昏：留下一尾巴廢氣的豪車，還有他屈辱而憤恨的心情。

為鳴宮湊出頭的人不是你嗎？你在意的人不是鳴宮湊嗎？為甚麼現在連小靜彌都要管？你算甚麼東西？只不過是出生在一個好家庭，別太得意忘形了。

他早該知道的，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像藤原愁這種一出生就站在頂點，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怎麼可能理解他們的難處。

連個像樣的道場和教練都沒有的鄉下學校，僅僅是「依靠弓道打倒他們」的願望，二階堂就要為之付出無數的心血。

你到底怎麼敢，你怎麼敢把他從我的身邊奪走？

二階堂伸手觸碰竹早的後背，隔著道服都能感受到一股熾熱。滿腦子被憤怒充斥的他無法理智地看待現況，他只是迫切地希望竹早可以離開藤原的懷抱，或者說是不想看見竹早與他人糾纏。

你要看著我，你要只屬於我。

二階堂覺得自己的思想被分割成兩半，一半徹底陷入癲狂，一半勉強維持清醒。

潛藏在海底的野獸甦醒過來，掙脫了牢籠和束縛，形成洶湧的漩渦，掀起波濤滾滾。二階堂眼裡的寒意更深，夾雜著鹽味的潮浪翻湧怒吼，張牙舞爪地向學弟宣戰。

「離他遠點，藤原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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