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習慣了國中生活,也習慣了孤單一個人,卻無法習慣沒有妳的日子。我每天放學都會去見妳,上了八年級後也依然如此。
這個習慣其實並非壞事,在一班半個友人都沒有的我,漸漸在妳的朋友中顯得自然,和妳較親近的好學生跟大姐頭也不再把我看作外人。當妳們開口約我一起去逛附近的夜市時,我知道上國中以來的付出總算有了收穫。
其實在此之前我未曾逛過夜市,媽媽出於健康方面的理由不喜歡我吃夜市的食物,加上我不太喜歡人群跟嘈雜的環境,以至於從來沒出入過像夜市那般熱鬧的場所。這是我的夜市初體驗。
不過,跟妳作伴前往時我完全沒有感到不愉快,不如說與朋友一起買買小吃、閒逛、歡笑、談天說地,都是非常愉快的感受。那晚我才發現,自己有多久沒好好跟朋友互動,有多想念同儕間的輕鬆氛圍。
當晚甚至是我第一次挑戰套圈圈遊戲,即使一個都沒中,妳和朋友們也沒有過度在意,而是充滿包容的繼續調笑。第一次覺得,就算是這麼吵鬧的地方,如果是與妳們,再來一趟說不定也不壞。
不久後,學校發了游泳課程的同意書。雖然對於這麼冷的天還要在水裡活動這件事,我並非沒有不滿,但外面的游泳課普遍都十分昂貴,這對平時不常接觸水的我來說,是能多習得一個危難自救方法的絕佳機會。另外,聽說我們上課的地點是室內游泳池,我認為應該沒有想像中那麼冷,所以請媽媽同意。
參加游泳課需要泳衣,與我同校的妳剛好也有這個需求,於是媽媽們決定帶我們倆人一起去購買,日期就定在課程開始前一週的週末。
當天一行人前往了設有泳衣專櫃的賣場,我和妳悠閒地挑選喜歡的款式,選好後各自打開試衣間的門扉試穿。不知為何,一旦意識到妳在身旁這面薄牆的另一側換衣服,就令我有種心跳加速的錯覺。
分別買好泳衣,離開賣場之前,妳在接近門口的地方發現了夾娃娃機。
「來挑戰看看吧!」妳鬥志旺盛的這麼說,從袋子裡掏出錢包,接著拎出幾枚零錢,丟入投幣口裡。沒玩過這個的我好奇地在一旁觀察,靜靜凝視妳專注的側臉。
妳認真注視著夾娃娃機的透明箱子內,以視線追逐夾子的去向,小心翼翼操縱著搖桿,來回試了好幾次卻始終不見成果,最後妳像是自暴自棄一般,有些不耐煩的用力按下使夾子降落的按鈕,沒想到這一按,竟意外出現了不得了的結果。
「一箭雙鵰!」妳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瞪大雙眸,夾子奇蹟似的抓著兩隻娃娃移動到掉落口,妳興奮的拉著妳媽的袖子叫來她,要求她錄影。
好久沒看到妳笑得這麼開心了,我竟心情不禁昂揚起來,快步走到妳身旁,妳把正好掉出機器的兩隻娃娃遞出一隻給我,塞到有些呆然的我手裡。
「這個給妳。」
「……謝謝。」
其實這是對妳的秘密,那晚,我十分珍惜地抱著妳送給我的娃娃入眠,還做了一個美夢。
游泳課程雖說是讓學生自由參加,使用的卻是正課的時間,為了使當週的體育課剛好花在游泳課上,課表被調得亂七八糟,教室日誌也以訂書針訂滿了調課單,造成身為學藝股長的我不少困擾。
游泳課當天,一班和八班是一起去的。要是讓全校的八年級生同時擠在一座泳池裡,肯定會造成空間不足的窘境,因此這次的安排方式是:「一次只讓兩個班上課,且將所有學生打散,再按照實力重新分組。」
總而言之很幸運的,我和妳的班級被分配到共同上游泳課。這時我使了一些小心機,即便這樣可能會害一堆同學抗議。當眾人為按實力分組,詢問每個學生的程度時,我為了和妳一起上課,而刻意去配合妳的回答。最後我們的確被分在一起,反正我清楚妳的實力跟我差不多,所以沒什麼差,可是後來妳很多次選擇不下水,完全枉費了我的一番心機。
像這樣穿插著許多小確幸的日常持續著,每天我都會到校門口等妳,只是不知不覺中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妳出現的時刻也越來越晚。但膽小的我沒有說破這一點,畢竟妳還記得我,妳知道我會在哪裡等妳,不論多晚仍會來見我,對我而言,僅僅是這樣就足夠了。
也許妳認為我沒發覺,不過每逢晚出現的日子,妳手裡總會多拿一些東西,大部分時候用紙袋裝著,有時是零食點心,有時是喝到一半的飲料,有時也有在這以外的物品。我問過妳那些的來源,妳只回答是「有人送的」,從不對我細說,大概是覺得我又不認識對方吧?久而久之,我也不問了。
偶爾我會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在空等,思考著:「當我想著妳的時候,妳在做什麼呢?」一邊在校門口四處張望,一邊回想妳的笑顏。老是搜尋妳的身姿,是不是單單在浪費時間而已?此刻,妳又在哪裡、跟誰在一起呢?
然而,我終究沒那個勇氣轉身離開,或刻意奔入人海中找到妳的去向。
某節下課,妳提著一個可愛的包裝在一班門口探頭探腦,我很快注意到並上前詢問,但妳不是來找我的,而是來向班上另一個女孩送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好像是現在表達友情的基本方法之一,聽妳說,最近應該是流行送食物吧?再不然就是將許多物品包在一起,形成一個大禮。
說到生日,妳的生日也快到了,是不是該準備一下比較好呢?每年互送生日禮物,是我們彼此的默契兼小小慣例,是小學那陣子我在修復關係時開始的,後來便演變為例行公事了。
我在心中悄悄盤算起應該送妳什麼。
一天放學,平時等待妳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陌生的身影,對方身材高挑,看起來是有在運動的人,身著一襲紅色運動服。因為學校在我們這一屆的運動服有改過,我和同屆的同學拿到的是淡藍色的運動服,所以眼前這個未知的對象——此人應是九年級的學生。
不過顯然對妳來說,她不是一個陌生人,妳為我介紹,她是在網路上認識的學姐,之前的那些零食就是來自於她,希望我能跟她好好相處。
我問了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因為放學時要兩邊跑很麻煩,所以我就請她過來了。」得到妳這樣的回答。
正當我想再追問所謂「兩邊跑」,是除了找我又去了哪裡時,學姐的聲音打斷我的話語。妳們兩個好像很合得來,大概是先前在網路上聊過的緣故吧?妳們開心的聊著我不知道的事、我聽不懂的話題。
我知道這是我自己的問題,但是越這樣我越無法對學姐客觀看待。腦海中,多年前「使我們變得疏遠那個她」,身影和學姐重疊了。
出於這份不安的驅使,隔天我直接到妳的教室門口找妳。戰戰兢兢地避開老師,以外套遮掩由於課表不同,和八班學生有差異的服裝,我到達妳面前時,妳就跟先前無數次一樣,沒有任何表示,默許了我的任性。可這個回應如今卻不再令我安心,反讓我的內心被不安填滿,究竟是為什麼呢?
我輕輕牽起妳的手,掌中暖和的溫度才終於使我冷靜下來,妳對此沒說什麼,平常的跟好學生與大姐頭聊著天,任由我牽著走下樓梯。候於轉角的學姐察覺妳的到來,慌忙將兩手的雜物移到其中一邊,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只牽住了空氣,有點不快的沉下臉。
那個反應,竟令我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勝利的愉悅。但轉瞬間,我又不滿起享受這種感覺的自己。
妳生日前的那個週五,又是一如既往忙碌的一天。我交完教室日誌,想著還有時間,爬上樓,第無數次來到妳的教室門前。
我們打了個招呼,等妳整理好東西,開始和我聊起近期的大小事。然而不久學姐卻出現在樓梯口,妳放下與我的對談,牽起學姐的手。
我在妳們後面跟緊腳步,見到妳手忙腳亂地,將各種雜物跟不同款式的袋子掛往一雙纖細的手臂上,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呢?有那麼重要嗎?可是妳好像快被這些東西壓垮了……
於是我鼓起勇氣,伸出手問:「把飲料的杯子給我吧?」
妳的右手牽著學姐,左手拿著飲料杯,那是誰給妳的呢?是學姐嗎?不過,只要空出左手……
「不用了。」妳沒有看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飲料杯還是給我吧,這樣我才能牽妳的另一隻手。」這次我直接把意圖說出來了。
「不不,不用啦!」又被拒絕了,妳死死抓著那個杯子不肯放,我也只好放棄。
我們來到學校的體育館,學姐好像是什麼校隊的,這裡是她練習的地方。
「我放學都會來這裡。」妳如此說著,原來如此,這就是妳說的「兩邊跑」,妳走出校門的時間會變晚,可能也是這個緣故吧?
「那個……」
「生日禮物我下禮拜給妳喔。」不習慣的、學姐的聲音,使心臟砰的漏了一拍,她知道15號是妳的生日。
「吼~妳怎麼可以這樣……」
「好好,之後加倍償還妳——」
看著妳們如情侶般的互動,胸口發出不快的怦怦聲,耳中似乎只剩雜音空氣中迴蕩。
我以幾乎要捏碎的力道握緊了靜靜躺在口袋中,因為重做好幾次而變得皺巴巴的卡片。
得做什麼才行。
已經無法坐視不管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
「那個,因為我這星期六不在,所以先給妳……」
「妳看人家多好,都做好了!」僅有一瞬,妳的視線轉回我身上又離開,向學姐可愛的炫耀著。
不知為何心中響起一道聲音:
但不管我多好,只要妳不去注意就沒有價值啊——!
「吶,妳跟學姐在交往嗎?」
妳不會注意到吧,我因為即將泫然淚下而顫抖的聲音。
「嗯,差不多。」
「我們在交往。」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來著?名為交往的詞彙,以及其所定義的行為短暫躍入腦海。一瞬間,眼前彷若浮現了妳們在一起的畫面:妳們熬夜傳訊息、面對面歡笑;妳們交疊雙手,妳們互相碰觸,妳們彼此擁抱,甚至接吻……
——不要。
整顆心都在向我如此吶喊。雖然這也許是開玩笑,或只是妳們表達彼此感情很好的方式,我卻在無意識中直接忽略了這個可能性。不想正視的事實赤裸裸的被揭發,明白的晾在我眼前。我卻覺得自己彷彿離水的魚,胸口疼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心臟令人厭煩的咚咚跳著……不要吵了……
安靜!
「那什麼時候要帶妳親愛的女朋友去見家長?」
原來,學姐是妳的女朋友嗎?本來一直以為妳是直女,看來是我誤會了呢,從沒想過,作為朋友的我會見證這麼一天的到來。
是這樣啊,妳也找到了對妳而言獨一無二的、最喜歡的「那個人」,作為朋友的我明明應該替妳高興才對,但是,既然如此為什麼,我現在會這麼難過呢?
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妳的女朋友,是我才對!」
終於說出口了。
話語湧出喉頭的一剎那,自己也驚呆了。我想支持妳,想成為妳的力量,想知道更多妳的事,但我想跟妳交往嗎?想跟妳建立更深入的關係嗎?當我審視內心,居然得到「想」的肯定答覆時,才終於醒悟。
……原來,我從自己還沒有自覺的時候起,就一直喜歡著妳啊。
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抱歉了。」
學姐露出尷尬的微笑說,臉上浮現我讀不懂的情緒。那句「抱歉了」是什麼意思呢?是「抱歉把她搶走了」?是「抱歉了,不被喜愛的情場輸家」?還是 「抱歉了,我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或是「抱歉了,請妳這個第三者給我消失」?
不論正確答案是哪個,我都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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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在這篇中妳和學姐成為了戀人,如內文所述,現實中這也是八年級發生的事,當時的我只比妳大8天,可能只大這麼少不夠可靠吧?現在回想起來,我認真懷疑妳是一個學姐控(不,其實是開玩笑的)
從這篇開始就是大改超多而且時間線瘋狂車禍的段落,像是「買泳衣、游泳課」和「初次逛夜市」,我就不記得是哪個先哪個後,等待地點從「校門口」進化到「教室門口」的日期,我也早就忘了,日記也沒寫,根本求助無門,真是的!
還有提到「生日」,除了這篇寫到的「妳的生日」之外,系列裡還會收錄「我的生日」這天發生的事,因為那也是一個重大轉折點,雖然兩天都不是什麼愉快的日子就是了。按照實事時間來講,其實「我的生日」時間比「妳的生日」還早,但為了敘事方便被我調到後面去了,請各位讀者猜猜看「我的生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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