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很早就寢,約十點就上床了。我期待了半天,就是因為想要在夢境裡面見到爸爸媽媽一面,畢竟祂們答應過我,他們不是不關心我,那我就自行解讀為,今天晚上我會夢見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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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有入睡,但我夢到的卻是在一個混沌的陰暗空間裡,四下完全沒有人。我好像,不是在現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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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這麼久,想了九篇,我,終於想到了。我想到為什麼我會在這裡了,就連我……也不在現實生活中,我現在,就是在「新鮮」靈魂在的地方。抱歉拖了那麼久,我終於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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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溫嚴,被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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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沒有看錯,我也死了。所以你前面看到的,都是我的情緒還有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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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印象停留在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個利器給刺進去,之後的我就完全沒有意識了。不過我現在被困在一個灰暗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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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往下一躍,就到了我遺體的旁邊。地板上的血跡,已是一灘血。我往我心臟的方向看去,看看我是被什麼東西殺。我看得感到毛骨悚然,直起雞皮疙瘩,是一個瓶頸還在的酒瓶碎片。我立馬想到那個垃圾人渣,這驚人的直覺我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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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思瑤阿姨如果知道了我的死,會怎麼樣。我相信她應該會很慌張,我也很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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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謝謝她,沒有跟她好好說再見,十年的一起生活,就在一夕之間,被一個我不知道的人給親手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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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個兇手也很智障,兇器不拿走,指紋檢驗一下就知道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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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鄰居因為聞到屍臭味的報案,警察以及鑑識組就到場了。那個兇器的確還在,鑑識小組採樣了指紋。我一直跟在檢察官的旁邊,想要一探究竟兇手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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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跟我說的沒錯,果然是那個垃圾,他應該是怕我把他的秘密還有那一晚的事給說了出去,所以就殺人滅口。我還是覺得他是智障,他這樣做讓他的名聲更加敗壞了,真的很智障。還是,性侵犯比殺人犯還更慘?我也不知道,但我聽說殺人犯在監獄裡比較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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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接到通知後就回國了。當我親眼看到阿姨時,是在我的追思堂。阿姨的神情變得非常憔悴,就像是生活中缺少了什麼,她的眼神就跟當時我知道阿嬤離世的眼神一樣,空洞且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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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阿姨接獲我的死訊後,就比較放心了。當個死人也是挺累的。我離開了追思堂,跳上了那個灰暗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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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走出去那個空間,但就像是沒有盡頭一樣,我走了好久,還是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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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看到了一線曙光,我用跑的過去,逃離了那個灰暗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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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不是爸媽來找我,是我去找他們,而且,不是我自願去找他們。我第一眼先認出了阿嬤,再來看見阿嬤旁邊的一對夫婦——爸爸還有媽媽,他們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年輕。阿嬤手上還拿著那包我在她追思會放的花生,阿嬤說:「阿孫啊,這包花生我不管吃多久齁,它都會冒花生出來,很厲害欸!阿這一牌花生不錯吃,阿嬤很開心。」我衝過去激動地抱住了他們,十年完完全全沒有見到爸媽一面,但真的沒有想到會是以靈魂的方式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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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們說,我想先去追思堂看看。之後就一躍而下,到了我的追思堂會場。阿是晚上啊,不過我的遺照怎麼會用這張,太難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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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阿姨家,看著阿姨在輾轉難眠後入睡,我看了很痛苦不忍,很想哭。我嘗試進入阿姨的夢鄉,但我……進不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跳上去了,說實在的,其實蠻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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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了爸媽:「為什麼我進不去阿姨的夢境裡跟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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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說:「因為阿姨對你有虧欠,還沒有釋懷對你的歉意,阿姨還有執念,所以你沒辦法進入阿姨的夢境裡。說簡單點,不是你進不去,是阿姨不讓你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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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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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是我們不想進去,從來都不是我們不關心你,是你對那件事的執念還有對我們的虧欠感無法讓我們進去。還記得嗎?我們說過,我們都很愛很愛你。所以當時阿嬤進得去你的夢鄉,是因為你放心阿嬤走了,所以阿嬤才能進去你的夢鄉。」媽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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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原來是這樣,我一直……誤會你們好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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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怨恨著爸爸媽媽沒有來我夢裡看我,對我不聞不問十年,其實是我自己並沒有真正接受他們的離開。是我,是我讓他們無法進入我的夢境,他們就這樣一直不知道我是否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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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的追思會結束,阿姨應該就會比較好了,屆時你應該也能進去跟阿姨說說你的狀況。至於你大大小小的事,其實我們沒有辦法完完全全參與,所以這幾年發生的事,我和你媽都不知道。我們只能從夢境裡了解在世親友的狀況。所以你的狀況都是靠阿嬤口頭轉述我們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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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追思會那天,我的朋友都來到了現場。阿姨藉由我的手機發送我的訃聞給我的朋友。我看見了HYC銀行的叔叔阿姨們,姑姑叔叔嬸嬸以及有安慰我的小堂弟,還有我的朋友們,建宇、采源、還有我最放不下的智允以及老師們都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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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想現身說,你們別哭了,我在上面過得很好,我看見了爸爸媽媽還有阿嬤,你們只要記得和我的回憶,這樣子我就可以很高興放心的到彼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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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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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遺體被化妝師,畫的好好看,就像是平常時在睡覺一樣。爸爸媽媽阿嬤也在我旁邊,他們也是看的讚不絕口,比畫他們還要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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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遺體要被火葬場人員推進去火化爐裡,到了要喊「火來了,快跑!」時,一大堆人是用著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我看的眼淚也是直流下來,但眼淚滴在地上,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痕跡。但有著更奇妙的感覺的,應該是爸媽還有阿嬤吧,看著他們的女兒孫女被火化,但我的靈魂卻在旁邊,真的很怪說實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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