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交換到一份垃圾禮物…… - 那些年我送出（和收到）的垃圾禮物

其實就和很多事情一樣，在交換禮物這種活動中，最可怕的往往不是禮物本身，而是送禮物或收禮物的人。

話說我們研究室的交換禮物比較特別，融合了「小天使小主人」的遊戲，送禮的對象是在一個月前抽籤，而不是買好禮物才抽的。

這個設計的好處是大家比較容易收到想要的禮物。壞處是，如果你抽到了一個特別難送禮的人，就不是送一組馬克杯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我在研究室第一年參加交換禮物，就抽中了老闆。

平心而論，以大學教授來說，他是個還不錯的老闆。不過送他禮物是真的困難。

一來，他是個不喜歡當壞人的人，時常在表面上把決策的權力交給學生，但實際上，他往往對於學生做出的決定有預設的正確答案。

可想而知，是一個希望別人投其所好，又將這件事的難度升高到另一個境界的人。

二來，他喜歡在嘴上挑三揀四。不論收到什麼，大概都要嫌棄幾句。但他究竟想要什麼禮物？恐怕比他對研究方向的想法模糊多了。

可憐的小菜鳥敝人在下我絞盡腦汁、搜索枯腸，到處詢問學長姐的建議、上各大網站尋找送禮的靈感，最後選定了一個和馬克杯差不多等級的禮物：一組聖誕包裝的果醬抹醬禮盒。

雖然不是個好禮物，但畢竟是好吃的。誰不喜歡好吃的呢？

事實證明，菜鳥就是菜鳥。

不過，駑鈍如我，意識到這件事還得等到兩年之後。

第一年的交換禮物，因為老闆人在國外，我直到他回國了，才將禮物給他。老闆當時看起來春風滿面，用一張關心自家小朋友近況的笑臉詢問我的研究進度後，把我的禮物也給了我。

等等──你可能會問，老闆抽到誰來著？

你沒看錯。在這個遊戲裡，甲抽到乙、乙抽到丙、丙又抽到甲的封閉迴圈是完全可能形成的。我們每年大概都會有兩組多人大迴圈，以及零星的兩三人小迴圈。

最尷尬的莫過於兩人迴圈。簡單來說，就是你送我、我送你。

如果是同學或要好的學長姐，那也沒什麼好尷尬的。問題是我抽到的是老闆。

實際交換禮物的當天，會先由籤筒隨機抽出一個人，由這個人開始將禮物送給自己的小主人。如果一個迴圈閉合了，就會再由籤筒抽籤。

那年抽完了幾乎所有人，學長姐們開開心心地準備收拾，我突然說了一句「等一下」。

學長姐們看過來，恍然大悟地說「對耶你還沒送」、「啊你也沒收到」、「可是大家都已經收到也送出禮物了啊？」。

於是問題變成，你該不會抽到你自己吧？

可是不可能啊，學長姐們討論道，抽籤的時候抽到自己早就放回去了。

那麼至少還有另一個人，是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想到人在國外可憐的老闆。

最後，直到學長姐們再一次齊齊看向我，我才終於尷尬地說：「我抽到老闆。」

這時候一位資深學長也開口了。只見他若有所思，幽幽地說：

「老闆抽到的，也是你。」

眾人的動作定格片刻。

然後哄堂大笑。

那個當下，我甚至不知道是自己比較可憐還是老闆比較可憐。2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1YZ3WJHp

時間快轉，來到第二年的交換禮物。

我又再度和另一個人形成封閉迴圈。

還好不是老闆。

這年很順利地送出禮物也收到禮物，儘管在只剩下我們兩人的時候，還是例行性地哄堂大笑。但至少不是尷尬的笑。

這年抽到老闆的苦主，倒是很有想法。她想到老闆女兒的生日近了，老闆先前還提過女兒喜歡某個卡通。這位學姊便買了那個卡通的周邊，讓老闆借花獻佛。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我不禁想。

第二年平安過去了，到了第三年，新增了一個規則：可以說一項自己不想要的禮物。

大家多半沒有提出什麼不想要的品項。因為這個新規則是老闆建議設置的。

那麼老闆不想要什麼呢？他說：不要送吃的。

我愣了愣，回想一下我當初送了老闆什麼。

果醬和抹醬。

可是老闆又送了我什麼？

一個在國外買的小吊飾，以及一小包當地的糖果。

可憐的社畜不禁感到一陣窒息。

每年抽籤時，最刺激的莫過於打開紙籤的那一刻。至少在我抽過一次老闆之後，每次抽籤前都要再三禱告。

抽到誰都好，不要抽到老闆不要抽到老闆。

這年老闆說完他不想要食品之後，大家陸續抽籤。我心裡想著，去年已經「轉運」了，今年應該沒事了吧？

籤抽出來，是個不熟悉的大學部學生。不好送，但就算送馬克杯之類的也沒關係。

沒想到，一整間教室的人抽完籤之後，最後一個人突然大喊「我抽到我自己！」

按規定，抽到自己可以放回。問題是袋子裡只剩下他自己的籤了。

於是所有人把籤丟回袋子裡，重抽。

失去了到手的安全籤，第二次抽籤時我忐忑不已。一抽出來就立刻打開一個小角，看看是誰的名字。

「應該沒有抽到你自己吧？」拿袋子給大家抽籤的同學看我面色如土，試探地問。

「抽到抽過的人可以重抽嗎？」我生無可戀地問。

這位同學，兼我多年的同甘共苦實驗好夥伴，瞭然地笑了。

然後用幸災樂禍加上斬釘截鐵的語氣說：「不行」。

我後面某位也在實驗室待了許多年的同學，立刻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我回家之後盯著那張寫了老闆名字的紙，思考了五分鐘。

去年的學姊送了一個老闆女兒喜歡的禮物，確實是個聰明的方法。老闆的家人比老闆本人好送多了。

但是卡通週邊去年送過了。我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同一個對象，盡量不要送類似的禮物。

於是我又開始新一輪的絞盡腦汁搜索枯腸，但這回思考的，是平日與老闆的對話，或是耳聞其他人與老闆的對話。

老闆的女兒還喜歡什麼呢？

某次閒聊，老闆提到他家裡有某位明星的海報。這個明星的粉絲多半是比較年輕的族群。我心想，就是這個了！

我找了一位同樣喜歡那位明星的同學討教一番，買了以明星照片製作的拼圖。之所以買拼圖，是因為考慮到小朋友應該會喜歡一片片將偶像的模樣拼出來的成就感。

至少我這個未曾體會過追星的人是這樣想像的。如果是一幅我喜歡的畫作，我應該也會喜歡它的拼圖吧。

到了交換的當天，我的祈禱變成了「老闆不要抽到我」。

所幸抽到我的不是老闆，不然我真的要成為那種實驗室裡流傳多年的都市傳說了。

抽到我的是個同樣不熟悉的大學部學生，她送了我絨毛娃娃，也是個送給陌生人不會錯的選項。但坦白說，這大概是三年以來的交換禮物中，我收過最好的品項了。

老闆收到我精心挑選的拼圖，當我解釋是因為他女兒喜歡這位明星時，老闆突然面露尷尬。

他說，不是女兒，是我老婆。

又一次的哄堂大笑，搭配我尷尬的笑。

總之，老闆還是開心地和禮物合照了。至少在那個當下我覺得他是開心的。

第四年，也就是今年，延續去年的規則，老闆先說出他不想要的東西。

他今年的限制卻不是只針對送禮物給他的人，而是對所有人說的。

他說，請大家不要送收禮人需要自己組裝的禮物。

我心想他指的是坊間那些手作機械之類的東西，因為過去曾有人送過手作類的禮物。

今年雖然也發生了最後一個人抽中自己的狀況，但我運氣不錯，在兩次抽籤裡都沒有抽中老闆。第二次抽籤裡抽中的人也算是喜好明確的。

我在回家的路上思考該挑什麼樣的禮物。老闆建議大家別送手作類的東西，但偏偏這個人喜歡手作。

這麼說來，先前送過手作類禮物的人就是他。

但我立刻意識到不對。這個人手藝很好，他當時是自己組裝完才送給對方的。

這麼說來，老闆說的不是他。

我突然後知後覺地想到，我去年送了老闆什麼？

拼圖。

這不就是需要自己組裝的東西嗎？

卑微的社畜真的再也不想抽中自家大老闆了。2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bRsx2Sk5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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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送出（和收到）的垃圾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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