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軒窗，攏不住裡頭的層層蒸氣，依稀能見檀木浴盆放在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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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我們為您更衣。」更衣處，寶娟站在李澤明身後，手從背後伸出，替他解開校服的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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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健碩，但能看出有在健身，肌肉稜角隨呼吸輕舟浮澗，「身材挺好的。」玖月在前，把他的兩手撐開，去解他的褲子。李澤明應是有經驗的，應對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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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鵑整理他脫下的褲子，有手機與一張用過的衛生紙。她把衛生紙折好，與手機整齊放在水台上。收好髒衣，為他罩上浴袍，才進浴房檢查水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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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流程玖月要替他綁帶，然而他一派自在輕鬆的樣子但覺無趣，使壞用手指勾他的內褲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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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李澤明趕緊壓下內褲，把浴袍胡亂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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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娟把躺椅架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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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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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依言躺下，蓋上了浴巾。寶娟坐在一旁，捂熱手心的精油。他能聞到雪松、苦橙、一絲迷迭香飄逸開來，恍惚在帶有濕氣的叢林裡生長一抹綠意。有那麼一剎那，他突然理解了父親，心裡一陣痠麻，就像寶娟按摩的手也按到了他心頭；要是她的手也上有精油，應是檸檬，是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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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在這也是這般放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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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玖月善於觀察人，大多客人喜歡，視玖月為解語花、知己。為此何若祥刻意與她保持一定距離，因為他在乎自身的空間感，玖月知道，至今拿捏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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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認識我爸嗎？」李澤明說完，意識到有可能會被誤解，「只有我爸，你們認識我爸......嗎？」特意把「嗎」與前句隔開，免得被誤以為是在說「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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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孩都是一愣，沒想到他會直接提到父親，「當然認識，璃月居有分前後堂你應該知道吧？等你成年了，你也能來後堂玩。」玖月按著他的腿，每往大腿向上一分，他的肌肉就緊縮一分，靠近跨下時，腳的大拇指僵硬地抽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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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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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孩笑作一團，「你要讓我們看看你多大了嗎？」玖月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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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把腳曲起來，不讓玖月按摩，「你臉紅的樣子很可愛。」寶娟離得近，先發現他雙頰潮紅，像此刻茂密的叢林除了擁有了綠意，也長出熟透的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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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月知道他決計不會再放下腳的，雙手交疊，枕在他的胸膛，「想吃什麼？剛剛的蛋你沒吃到，再準備一份給你好嗎？」李澤明還在猶豫，玖月馬上去拿來他的手機、一份護貝好的dm，「掃碼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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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拿到手機沉吟了半會，快速按了密碼掃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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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是浴房本來就會準備好的。」玖月指了指頁面最上方的菜單，「可以看看下面，對，這裡是主食類，再下面一點，停停停，流產的鳳凰，點它，看還要什麼再送出就好。」李澤明上下隨意滑動，沒選什麼其餘的，送出表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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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月他們聊了許多，寶娟一旁流露出欽佩的目光。玖月恰到好處的姿體接觸，與面對中老年人不同，更多的是拋出話題，也不深聊；分享幾件新鮮事，聽得兩人酣醉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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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娟也是從小就在這了嗎？」李澤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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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後來才來的，剛來一年半。小心地滑。」寶娟攙著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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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寶娟是她的本名嗎？」玖月邊收拾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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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古裝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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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知道！」玖月驚訝，「還以為是老闆娘她們年代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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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娟推開浴房的門，玖月領頭指引李澤明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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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騰騰蒸氣襲來，朦朧中右手邊有兩盞黃燈，打在下方的玻璃櫥罩，金屬把手鑲著小圓燈，閃亮著綠光。「這裡連通隔壁的廚房。紅燈亮，代表裡面內板被打開，廚師正在擺放食物；綠燈亮，內板闔上，可以隨時打開享用佳餚。門是單向開啟的，請客人不用太擔心隱私問題。」玖月禮貌性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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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也點了點頭。玖月突然的客套、公事公辦，讓他有點不知所措。玖月看出來了，經過他身邊時故意撞了他，「客人，不要害羞。」兩人互笑了一下，「水溫是電子操控的，在這調整溫度會自動調節冷熱水輸送。」他敲了敲面板，手伸到水中「溫度感應裝在浴盆上半段，所以調節溫度時要麻煩幫我攪動裡面的水，感應會比較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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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點都備好了，建議盡早食用。沒有呼叫，我們都不會進來。這裡的屏幕可以看電影、聽音樂、點餐，右下角的按鈕可以呼叫我們。泡澡愉快。」玖月深深鞠躬，退出了房。沒多久，只聽得更衣室的門也被關上，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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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興味盎然地觀察浴房，摸到櫥罩的金屬把手時「疑」了一聲，又細細摸了一遍，鑲燈的地方當真是嚴絲合縫，摸不出半點疙瘩，呼吸似的明滅閃爍。到底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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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玻璃櫥罩，蒸氣因內外壓差捲了進去，三個竹蒸籠橫放石桌。個別是兩顆包子，六顆燒賣，三枚湯包。瓷杯承滿琥珀茶湯，打開旁邊紫砂壺蓋，清雅的奶香飄出，猜是金萱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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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賣小巧，不會有燙口的麻煩，李澤明夾起一塊燒賣品嘗。是剛出籠的，大概也是方才輾皮包餡做好的。他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港點，一眨眼六顆燒賣都吞進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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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發出嗡嗡兩個音階，他前去查看，記得本來是輪流播放各國語言的「您好」，現在上面顯示「已下餐點已準備好：流產的鳳凰。需要時，再請闔上玻璃櫥罩，廚師將會為您放上餐點。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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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產的鳳凰旁還提有小字「冷熱皆宜，久置無妨」，如果是主食，大概寫得就會是建議盡早食用之類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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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躍躍欲試，回到櫥櫃前闔上罩子，有鎖上扣的聲音，紅燈亮起，裡面內板被人推開，他嘗試拉動罩子，果然紋絲不動。再等綠燈亮，打開罩子，流產的鳳凰已然擺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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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櫃子下方夾層取了托盤，拿了一個包子、兩枚湯包、最後擺放流產的鳳凰。托盤是做挖深的，可以置於水上飄盪。脫下浴袍，踩著兩階木矮梯入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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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溫適中略燙，稍加適應會是舒服的溫度。他感到全方位的暖意包裹住他，身體僅有的寒意如冬雪消融，說不出的暢快；還是有殘存的寒意，它們找到了內心的孤獨，給那股霸道的熱強推回身體深處。他把頭倚在盆壁，想起做過最深刻的夢，也是靠在另一人的肩膀，那人握了握他的手，這般的暖......與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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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氣噴吐的嘶嘶聲，還有澡盆內輸送的水流。水流滑過肌膚，似有一個脫光的人就伏在他的身上，如此契合，如量身定做，被綑綁的兩個靈魂。他緩緩閉上眼，呼了口氣，那口氣推開煙霧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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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流產的鳳凰取下，捧在手中，琉璃盞失了光源略顯黯淡。看了很久很久，始終沒有膽量想著意中人飲下，儘管此刻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他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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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愚蠢，就算知道是璃月居吸引客人的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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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感受到心臟猛烈地跳動著，最終還是把嘴唇緩緩靠上，抵在盞緣量久，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開始飲食。他吃得認真，每縷蛋汁都彌足珍貴，品味它的酸甜軟口，每個細胞迎而齊上；卻也食不知味，腦袋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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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貪婪地吸允空蕩的琉璃盞。覺得自己好蠢，身體下移，水面上只露出一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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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順著玖月的目光，有一條白色雜沫浮在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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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是包子，不小心掉在水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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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月似笑非笑，李澤明看出她不信他的說詞，但真的就只是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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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有問題想問？」玖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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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明握住櫥櫃把手，「這個你們是請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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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是迪戎，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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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做得很細緻。」迪戎是他父親旗下的加工廠，曾在暑假被安排進去工讀。既然是迪戎做的，心中也大致摸準是出於誰的手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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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第二個問這個問題的，果然是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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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父親也問了，他心中隱隱有些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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