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風暴前夕總是最平靜的，此刻我的腦海忽然嗡嗡作響，四周的視野似乎變得無比清晰。我不自覺地慢慢跟在上校的後方。他太有自信，太有魅力，太會煽動人心，是一個太出色的領袖；但也太可疑了。忽然，雙腳變得沉重無比踝足不動。滿腹疑團把我壓得喘不過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正從額頭滑落。天啊！前幾次突圍失敗的陰影實在太大，我實在沒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突圍行動。
我停下來，彎腰雙手撐著膝蓋喘氣，地上頓時出現一個個汗水造成的水印。在我要崩潰之際，一張紙巾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嘿！快把汗都擦去，別讓下屬看出你的緊張。」上校遞上紙巾笑道。
「謝謝！」我連聲道謝，接過紙巾後趕緊把汗珠擦去。
「來一枝吧。」上校笑道，塞了一包煙在我手上。
「港旗…852區製造。你竟然還有呢！」我瞧了瞧盒上的標籤，又盯了盯猶大上校笑道。
「不是好東西也不敢給你呢！哈哈哈！」猶大上校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後。
我抿嘴不語，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點燃香煙。
清晨的曙光穿過黑壓壓的雲層，剛好打在我呼出的煙霧上。隔著光束和煙霧，猶大上校的身影在城牆下的城市前顯得十分瘦小。啊！他到底何方神聖？
一時間無數的問號湧入腦海，巨量的資訊把我壓得步履蹣跚。我倚著城牆凝視傲翔天際的飛鳥；牠們不費吹灰之力便飛越城牆，尋找屬於自己的自由。如果突圍成功，我們便能逃往外太空。到底從太空中回望地球是怎樣的感受？美麗迷人？殘酷無情？還是只是一顆藍星？
在浩瀚宇宙中，辜且勿論有沒有其他生物，人類該依靠甚麼生存？要依靠科學？宗教？還是作為動物的原始野性。
來歷不明的猶大上校為整場戰事添上一股神秘的氣息，如果他有其他通道進入本市，為何他不帶我們循那通道離開？
突然，風雲變色，陽光再次被烏雲擋住。豆大的雨點快速落下，上校快步走下城牆，我卻呆呆地凝視雨點從天而降。
「上尉，你在懷疑上校嗎？不過上校的估計倒真是沒錯，真的要下暴雨了。」一把令人莫名安定的女聲我身後傳出。
「珍妮絲博士，果然甚麼也無法瞞著你。你終於不穿白色西裝了？」我回頭看著她攤攤手苦笑。只見身材矮小的她身穿戎裝，一副巾幗不讓鬚眉的樣子。
「我說過很多次，叫我珍妮絲就可以，我根本不博學，又何來博士呢？再者，不是你說戰時應該身穿軍裝嗎？」珍妮絲把弄著頭耳旁的頭髮道柔聲道。
「想不到你滿聽話的。上校說他研究過莫德庇少將之前留下的資料，所以他並不同意利用敵人濃霧來掩護突圍嗎？根據他的判斷，選擇雨天突圍才正確。在暴雨下毒霧的威力會大減，說不定我們不用戴防毒面具作戰。畢竟防毒面具限制了我們的視線，使我們更容易被抓。你記得嗎...？」我翻了翻白眼，正當想把心中的疑慮都說出來的時候珍妮絲便接了下去。
「記得，我還記得他補充了一點，敵人第一次進攻的時期是兩個月前。那剛好是旱季的開始，也是地球上百年難得一遇的旱災。根據他對氣象的認識，今早稍後將會有一場狂風雷暴。當時你狐疑地盯着上校，唯唯諾諾地表示同意，但終究按奈不住發問那一條令你受辱的問題。」珍妮絲忍不住吱的一聲笑了。縱然珍妮絲身穿白色西裝，但她一舉手一投足依舊散發出陣陣文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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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毒氣不是更能掩護我們的行蹤嗎？」我重複上校初來此城報到我與他爭辯時的語氣，說畢便苦笑並示意珍妮絲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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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難度你沒聽過紅外線感應裝置和雷達嗎？』我記得上校蹙著眉哭笑不得地說的，猶如你在問1+1是不是等於2的簡單問題一樣。」珍妮絲學著上校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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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上尉！如果我們看不清敵人，而敵人則能用紅外線探測器知道我們的位置，我們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嗎？哎喲！軍官學校只教了你如何用刀和叉吃飯嗎？』媽的，他可真是毒舌呢！」我模仿猶大上校雙手叉腰並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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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他還說過不過莫德庇少將任由耶保亞武僧自行戰鬥的方針不再合適了。我們人手減少了近三分一，力量必須集中，所以他們必須配合我們。你！上尉！別總想著莫德庇少將，現在我才是指揮官！」珍妮絲掩著嘴哈哈大笑，內心的緊張頓時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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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莫德庇少將曾說過...！」我搔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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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真的別再總是：『少將！少將！少將！』。你告訴我，你相信科學還是宗教？」珍妮絲臉色一沉，收起了平日的笑容，一臉認真雙手按著我的臉頰。
「我…」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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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第一次突圍前耶保亞族的戰前祈福儀式嗎？」珍妮絲沒等我回答便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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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珍妮絲那深邃的眼神，清澈的大眼睛泛映出身穿軍裝的我，不禁回憶起第一次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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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在與少將開會後走到一處空地休息，遠處的不斷閃爍的火光，引起我的注意。
「嗚哈嗚！嗚哈嗚！嗚哈嗚！嗚哈嗚！嗚哈嗚！」一部分耶保亞族人手拖手圍著一個篝火叫喊跳舞，且節奏不斷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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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嘩嘰嘰喳喳！哦哦哦！嗚啦嗚嗚嗚啦！」靈媒們身穿碎花短裙，頭上插著一枝彩色羽毛，臉上塗抹了各式各樣的圖案，並圍圈在墓地邊跳著一種動作怪異的舞蹈。時而倒立，時而用頭頂在地上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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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班耶保亞族人正把一具具棺材從墓地中挖出，旁邊的耶保亞武僧則跪在墓地前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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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做甚麼？盜墓嗎？喂！你們立即停手。」我大聲吆喝。
然而，他們毫不理會我，繼續自顧自地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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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啦！」靈媒們雙手用力把一個個英靈的塔婆砸碎，接著更撬開英靈的棺材，拉出裡面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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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激動得指著他們不斷跺腳揮手，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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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請你冷靜一點！這是他們的傳統。」一把溫柔悅耳但充滿力量的聲音在我身後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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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打量了她一下，一名藍眼金髮，嬌小玲瓏，身穿白色西裝的女士正對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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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你好。我是貝卡拉市民政局的民政專員，我叫珍妮絲。」她伸手試圖與我握手。
「上尉，她是我國著名民俗學家珍妮絲博士，是長期研究耶保亞族的專家，也是國立民俗大學的客席講師。」下屬在我身邊耳語。
她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這麼年輕就身居要職，想必是一個獨當一面的精英。然而，不知是自卑還是看不起文官，我總覺得他們的思想並不貼地。
「果然巾蟈不讓鬚眉，博士也走到前線。我還以為你們都逃到太空基地。」對於文官甚有成見的我嘲諷她。
「科學家總不能都躲在象牙塔吧，現在才是實驗的高潮呢。」珍妮絲博士側頭輕笑時露出兩隻可愛的小虎齒。
「在前線城市身穿白色西裝，你是打算趕赴酒會還是晚宴。我看你還是想辦法逃離這座市吧。」我上下打量她，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繼續狙擊博士。
「我雖是科學家，也是公務員。在這人類的危緊存亡之秋，我更不可能對人民置之不理。作為民政專員，協調各部門維持城市的運作，不是職責所在嗎？再者，作為文官，身穿白色西裝不是更平易近人嗎？」珍妮絲語氣平靜，蹙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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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打算故意說些難聽的話令她難堪，沒想到她是盡忠職守官員，我頓時一陣臉紅耳赤，為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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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明天就要突圍了，不知你們軍方有何計劃呢？作為華人，你能在這個國家中爬至這地位，定當有過人之處。」珍妮絲撥了撥耳旁的頭髮笑道。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不停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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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絲博士，我才預科畢業，一介武夫而已。」我頓時變得恭恭敬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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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珍妮絲就可以，博士是虛銜而已。」珍妮絲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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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近正在進行儀式的耶保亞人旁邊，我對珍妮絲投了一個疑惑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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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耶保亞神的教誨，戰士死後會化身英靈，一直留在家族墓園守護後人。耶保亞族會用獨特的方法把戰士的遺體製成木乃伊。在大戰前由靈媒向耶保亞神祈禱獲得神示，再由神決定挖出多少英靈的遺體出來帶領大家參戰。」由於耶保亞人的吶喊聲太大，珍妮絲不得不踮腳在我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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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媒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用刀把一具具木乃伊切成多份肉塊。刀刃帶著月光的倒影慢慢深入那枯黃不已、乾癟不堪的木乃伊時發出咔咔咔的清脆聲，當第一塊肉被切下的時候，眾人忽然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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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媒們紛紛口含一口酒，再走到耶保亞武僧前噴在他們臉上，接著摘下頭上的羽毛掃了掃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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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啦也嗄也嗄嗚啦！」此叫喊聲震耳欲聾，在人群中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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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保亞武僧在族人的叫喊聲下率先吞下肉塊，及後其他族人一擁而上拼命把肉塊塞進口中，把塔婆的碎片放在小袋子中掛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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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保亞人深信，只要他們身上帶著塔婆的碎片，吞下歷代戰士身體的一部分，英靈便會附在他們的身上，帶領他們戰勝敵人。而「嗚啦也嗄也嗄嗚啦」則代表，「常伴我左右」。而靈媒們噴出的酒代表「神的祝福」，羽毛代表「神借出的力量」。」珍妮絲望向靈詳細地把耶保亞族的傳統娓娓道來。
「這...科學嗎？」我抑壓著自己的不安驚訝，好沒氣道。
「科學不是常說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嗎？如果我們不能接受與我們不同的價值，這也不是在否定科學嗎？」珍妮絲博士怪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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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要靜靜地觀察！…..」莫德庇少將的口頭禪猶言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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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用力敲打腦瓜。我記得少將曾說過其他的，可是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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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記得當時莫德庇少將曾希望耶保武僧配合我們作戰，但耶保亞族對此異常反感，他們認為聖城應由最虔誠的武僧來守護，偉大的耶保亞神會親自指揮並帶領他們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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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莫德庇少將沒有強逼他們，並組織了城內軍民一起準備突圍。莫德庇少將曾道：「只要他們愛護這座城市，想必他們會以自己的方式去守護她，我們不必把自己的做法強行加諸他們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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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在發甚麼呆？」珍妮絲用力搖晃我的頭，把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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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相信科學還是宗教？」珍妮絲的眼神變得相當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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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重複多少次，不論成功或失敗我們也應該向前，人類與科學都一樣。在人類發展中我們要求同存異，因為這既是科學精神，也是人類進步的原因。」我腦海中閃過一下靈光，我再用力拍打自己的額頭。對了，這是少將說過的「科學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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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是都一樣嗎？終究也是支撐我們走下去的一種信念。」我回過神來對珍妮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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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絲露出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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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我們之前都失敗了，但我們不應就此放棄。不論經歷多少次失敗告挫折我們都應該重新站起來。再者，你的戰友不也是常陪你左右嗎？」珍妮絲再次露出小虎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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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的戰友常伴我左右呢。心中的恐懼不安霎時煙消雲散，雙腳也變得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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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常伴我左右的戰友。」我用力拍拍珍妮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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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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