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傢伙看起來比上次更枯瘦乾癟,頭髮也褪了光澤,走起路來步伐十分凌亂像是脊椎被抽走了一般,而且已經完全不在乎纏在手上的熊爪鉤絞鍊。一眾喀亞那吸血鬼岸然地站在議政廳兩側,神情被藏在臉上的圖騰後面,冷眼看它專注地猛吸衣襬上的褐色汙漬,弄得絞鍊噹噹作響,露出滿是沒復原的焦痕的前臂。在它們面前,那傢伙顯得格格不入,而且低俗得令人厭棄。
奧雷克伸手搭在那傢伙的肩上,突然用力一按讓它跪了下去。他撇頭看向那傢伙,拽起它的下巴左右轉了轉,硬逼它抬頭被看個清楚,「它是我們那天在森林裡抓到的,應該不跟你們一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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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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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雷克放開那傢伙並對它說:「說吧,把你告訴我們的再說一次。」
那傢伙用一雙不能再大的眼睛,憎惡地反瞪奧雷克。
玫里基被穆伊斯托駝著,皺著眉低聲問:「怎麼突然就審出來了?」
穆伊斯托盯著奧雷克欲言又止,「他……很會審。」
「不說是嗎?沒關係,我替你說,」奧雷克一派輕鬆地環視一遍議政廳,繞著那傢伙兜起圈子,「它們從鯡魚灣出發一路北上,在東南方的森林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我們出現,它們就分成兩批,一小批偷偷跟著我們溜進這裡,它那批被留在森林,突襲我們駐守的分隊。」奧雷克停了下來,亂髮刷過臉頰蓋住了他的臉,「是這樣,對吧?」
那傢伙只是瞪著奧雷克。奧雷克撩起亂髮,無奈地吁了口氣,從腰間掏出一管深紅色的液體湊到那傢伙眼前,輕輕晃了兩下。「說話,我誣賴你了嗎?」
被絞鍊纏住的爪子猛地抓向那管液體,一分隊員馬上收緊絞鍊,那雙爪子停在半空中,只差那麼一點就能碰到。奧雷克的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笑,又將那管液體晃了晃,「怎麼樣?」
那傢伙先瞧了奧雷克,凸眼轉動著又繞回那管液體上。它把爪子伸向前,乖乖捧好等在那,「是的、往北進森林、是這樣沒錯。」
奧雷克冷漠的灰眼裡毫無笑意,「給你,拿好了。」
他手一鬆,那管玻璃筆直落到地上摔得粉碎,深紅色的液體濺了出來。那傢伙很快伏到地上,津津有味地在碎片中舔起來。一眾吸血鬼的重心突然紛紛向後縮,雖然平淡無奇,但與其劃分的意味卻表露無遺。它們的紅眼瞅著那傢伙,防範它會越爬越近,爬到自己腳邊。
「閣下說了很多話,但閣下沒解釋索內達為何到北方,」矮階上的吸血鬼的眼神輕輕點了一下那傢伙,「和它們又有何關係。」
「那是為了追查不尋常的失蹤,北方疑似出現大量再生者,」奧雷克立刻換上一副無辜的臉,「職責所在,我們總得來看看。」
「索內達懷疑我族?」
「絕對沒有,怎麼會,臨時拜訪而已。」
玫里基沉重地呼著氣,瞪著奧雷克自在不羈的樣子,眉頭皺得更深了。
「至於鯡魚灣來的,」奧雷克低頭打量那傢伙舔著手上的血,灰眼裡的殺氣又回來了,「根據它的供詞,我們合理推斷在跟著探勘的分隊進入地窖之後,它們破壞了墓室,趁著被發現前逃之夭夭,成功嫁禍給我們,目的就是想引起你們注意,造成喀亞那與索內達間的衝突和對立。」
矮階上的吸血鬼沒有回應奧雷克的話,眼神反而越過奧雷克和玫里基對上,紅眼直直看進她的眼底,「讓你們真正的指揮說話。」
奧雷克無所謂地退了一步,沉默地笑著轉頭看向玫里基。
「確實,」玫里基勉強站直了,「我們在荒原上曾遇到兩批不同的對手。」
「我族如何知道不是索內達和鯡魚灣聯手打擊我族?」
「我們──」
「──如何知道不是喀亞那和鯡魚灣聯合找我們碴?」奧雷克回道。
「我族十三年前就已決議退出任何無謂的爭鬥,」矮階上的吸血鬼像被冒犯似的,紅眼充滿敵意,「也不再打擾人類,當然,在使我族能夠存活的限度內。」
奧雷克的灰眼因為勝利而炯炯發光,「那麼,這次事件我能解釋為鯡魚灣刻意挑起的誤會嗎?」他仰首對著整間議政廳大聲問道。
矮階上的吸血鬼沉默著,餘下一眾也悄然無聲,被攪動的空氣再次凝滯,誰都等著心底那個想法被說出來,那些懷疑、不信任跟不屑。
「如果是誤會,我們的要求還是只有一個,」奧雷克抓住沉默的間隙,「釋放我們的幹員,讓我們帶走傷者,」他的眼神似乎又輕輕飄向玫里基。
「即使如閣下所說,我族仍因索內達的到來而折損,」矮階上的吸血鬼眼裡的紅光一瞬間暗下來,「平白放人,不可能。」
奧雷克抬手示意,「什麼條件,我們洗耳恭聽。」
「一年,」它的聲音在議政廳迴盪,「一年之內,索內達不得干預我族任何獵殺,或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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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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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玫里基衝著奧雷克從齒間迸出一聲。
「我們同意,」奧雷克又說。
「你在說什麼鬼話,」玫里基掙扎著低聲說,身體因為激動而搖晃。
「但我要先看到我們的分隊長。」
「冷靜點,」穆伊斯托拉住玫里基,「索內達不可能放任它們。」
「如你所願,」矮階上的吸血鬼抬手示意下眾,「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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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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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清亮且有力的聲音傳進議政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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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里基艱難地向後轉,議政廳尾端出現的吸血鬼有張冷豔的臉,高高聳起的顴骨讓它多了一分高傲,像是黑夜裡散發著光暈的月亮,享受萬眾仰望。「你就如此輕易放過這些無名之輩嗎?」
「雷干托娜,」矮階上的吸血鬼語氣突然變了,變得柔和,聽起來還有那麼一點苦澀,它的眼神閃動,蒼白的手輕微地動了一下,「你回來了。」
雷干托娜昂首步入議政廳,輕撫身上披的深棕色熊皮,熊皮隨著它的步伐在火光中流動著光澤。它踏上矮階,甩開長袍,坐上那個空出來的王座,濃密睫毛下的紅眼瞟過全場。「他們就是現在的索內達?」
奧雷克微笑著朝它華麗地頷首。
「似乎不比過往值得尊敬,」它望向別處再問:「那又是什麼東西?」
拉克索的目光從雷干托娜出現就未曾移開,突然欠身了片刻,才看起來小心翼翼地輕聲答道:「鯡魚灣,從鯡魚灣來的。」
「喔?原來她和那群烏合之眾這次躲到鯡魚灣了嗎?」雷干托娜冷笑。
「你答應過不再追查她的下落,」拉客索的指尖輕觸額角。
雷干托娜的沉默裡充滿懶得搭理的不耐煩,它挑起一邊眉毛,非常緩慢地朝拉克索歪過頭,每個字說出來都是一次警告和威脅:「她都敢回來了,你還裝作看不見嗎?」
拉克索的嘴唇微微挪動,幾乎無法察覺,然後輕聲說道:「她並無法再對喀亞那帶來什麼傷害,你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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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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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干托娜的聲音隆隆迴盪,一股怨氣從胸腔內爆發越傳越遠。她靜靜將視線移開,抬起下顎,垂著眼皮面對整個議政廳,用一種克制過的平靜口吻說:「十三年前休戰是因為喀亞那需要休養生息,但是只要她還踏在這塊土地,我就不可能停止獵殺她。」
「我很不想打擾兩位,」奧雷克清了清喉嚨,「但她是誰?」
雷干托娜的紅眼一瞬間掃向奧雷克,盯著他的眼神向是一對鎖定目標的脫弓弩箭,又利又狠辣。「她的名字不配被提起,喀亞那的不幸都源自於她,」她恨恨地說:「那個低下卑賤的荒原人。」
雷干托娜的尾音彷彿招來了什麼,議政廳的火炬忽地晃動,一明一滅之間,玫里基看見議政廳被鬼魅般的黑影佔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悲傷、等待被救贖的煎熬,和絕望。玫里基渾身震了一下。
「還好嗎?」穆伊斯托問。
「我,」傷口隨著剛剛的肌肉拉扯再次痛起來,「還行。」
奧雷克面不改色靜靜地站著,眉毛不置可否地動了,「不提也沒什麼,我們對吸血鬼之間的過往恩怨沒興趣。」
「過往恩怨?」雷干托娜輕聲覆誦,「沒興趣?」
奧雷克朝著雷干托娜微笑,眼皮很明顯地垂下,又提起。
雷干托娜輕撫肩上的棕色熊皮,陰冷地笑了,紅眼轉而看向議政廳尾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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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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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傳來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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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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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要走的路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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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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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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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文被扔進議政廳,狼狽地摔在地磚上磕碰了一陣,在他身後,跟著那天荒原上領頭的吸血鬼,踏著戰靴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史蒂文握緊拳頭,吃力地向前爬,吸血鬼輕而易舉地走到史蒂文身邊,拎起他的領子,再次將他往前丟了出去,然後恭敬地朝矮階單膝跪了下去。
「史蒂文,」玫里基甩開穆伊斯托,噓聲對他說:「你快去。」
雷干托娜對那傢伙露出滿意的笑,「起來吧,瓦洛。」
奧雷克快了穆伊斯托一步,從玫里基身邊擦過,上前準備扶起史蒂文。瓦洛忽地站起身,無預警地抓住奧雷克的前臂,奧雷克立刻收回伸出的手,雙方一進一退,瓦洛卻依然緊緊抓住不放。
「這是什麼意思?」奧雷克轉頭笑著問雷干托娜。
「很抱歉,指揮先生,」雷干托娜說道:「從踏上喀亞那荒原開始,索內達就無法全身而退。」
「你們要什麼?」
瓦洛側頭向後瞟,眼裡閃過一道紅光。
玫里基還沒來得及反應,雙臂就被反扭從穆伊斯托身上拉開。
議政廳闖入另一批喀亞那吸血鬼,那些陰森森的戰士彷彿帶著荒原上久遠而強勁的風,煞那間壓境而過來到玫里基和索內達一眾的身邊,猝不及防扼住他們的脖子,強行將他們紛紛拖到議政廳的角落。
熊爪鉤絞鍊從一分隊員手中掉落,在地磚上刮出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鯡魚灣吸血鬼從地上猛地回頭看,發現沒了束縛,蹦地而起就往議政廳外衝,脖子上還掛著絞鍊,周圍一圈飄著絲絲白煙。
瓦洛手握劍柄,轉眼間便追上它,一轉身拔出長劍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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鯡魚灣吸血鬼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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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顛一顫慢慢轉過身,瞪著不能再大的凸眼,不可置信地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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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咚地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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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頭的身體像是被亂操縱的木偶,晃了晃,膝蓋一折,歪歪曲曲地朝地面倒下,脖子恰恰拍在它自己的頭上。那顆頭彈飛出去,喀咚喀咚向前滾,撞上矮階停了下來,斷面盪出一坨噁心的深棕色。
雷干托娜瞟了一眼,看笑話似的掩起鼻子。
瓦洛的劍尖輕輕刮過地磚,從鯡魚灣吸血鬼的脖子附近,勾起一條磨損不堪的黑鐵鍊匣。它取下沉甸甸的鍊匣,收起長劍走向矮階。雷干托娜從它手裡拿起鍊匣,舉到眼前凝視了好一陣子,鍊匣在雷干托娜指尖像是鐘擺一樣盪來盪去。
「她和那群烏合之眾一直以來四處流竄,只能隨身帶著一搓故鄉的土,」雷干托娜撬開鍊匣,將裡面黑褐色的東西傾倒而下,「好讓他們不論身在何處都能安心沉睡。」
喀亞那吸血鬼反拗著玫里基,她能感到自己的體力正在漸漸流失,當她越是奮力撐住身體,一股更沉重的拉力越是將她往下拖。她的視線突然對不到焦,變得無法分辨雷干托娜和瓦洛間的遠近,像是就在面前卻又小得不合比例。玫里基緊緊閉上眼再張開,一切暫時恢復了正常,史蒂文還倒在地上沉重地呼著氣,她瞥向不遠的穆伊斯托,穆伊斯托正用緊繃又擔憂的複雜神情回望她。
「可笑至極,」雷干托娜蓋上鍊匣,「他們就不應該存在。」
「難道你們就應該存在嗎?」奧雷克勾起一邊嘴角。
雷干托娜斜睨奧雷克,同樣勾起一邊嘴角露出不可侵犯的笑。它站起身,甩開長袍步下矮階,從瓦洛的腰間緩緩拔出長劍,將劍鋒轉向,拖在身後一步一走向議政廳上的史蒂文。
史蒂文抬頭望著雷干托娜,手腳嘗試著挪動不住顫抖,然而他的拼命和掙扎卻沒換得半吋的移動。雷干托娜很快來到他面前,居高臨下俯視他,一雙紅眼不祥地閃閃發光。
「選擇的時候到了,索內達,」雷干托娜提起長劍,鋒利的劍尖頂住史蒂文的喉頭,吊起紅眼直勾勾盯著奧雷克,「前往鯡魚灣找到他們,找到她,讓他們在這塊土地消失。」
奧雷克饒富趣味地輕笑,側頭朝瓦洛的方向點了點,「既然已經知道那群烏合之眾就盤踞在鯡魚灣,你們為什麼不率眾剿滅。」
「一票打手不請自來,喀亞那何必現在就消耗心神和力氣,」雷干托娜順了順肩上的棕色熊皮,「你說是嗎?」
「我們並不是為了完成個體私慾而存在的,」奧雷克淡淡表示。
「真遺憾,」雷干托娜用長劍撥弄起史蒂文,劍尖輕輕在他臉頰拍了拍,紅眼卻朝玫里基的方向瞥了過去,「那只能和你們的同伴說再見了。」
史蒂文微微張口,終於放棄用雙臂撐起身體,四肢一癱仰躺在地,瞪著議政廳的拱頂,深沉地吁了口氣。
「他死了,我們到這裡沒有意義,你們也換不到什麼,」奧雷克說。
「喔?」雷干托娜滿不在乎地應道,然後將長劍朝史蒂文一頂,逼得他抬高下顎赤裸地露出脖子,劍尖貼在皮膚表面加了點力量,微微陷進了肉裡。
奧雷克冷靜地看著這一切。
雷干托娜的劍尖又往前了一點,史蒂文僵直地顫了一下,切口一點一滴滲出鮮紅的血。
玫里基看著史蒂文流下一線血絲,瞪大了眼睛,睜睜地扭頭望向奧雷克。
「等一下,」奧雷克低頭清了清喉嚨,議政廳的注意都回到他身上,「我們可以答應,但不能由索內達獨自出手,畢竟我們相較起來還是,脆弱一點。」
雷干托娜稍微移開劍尖,「我為什麼會同意?」
「因為,」奧雷克被喀亞那吸血鬼掐得變了聲,卻仍然鎮定得表示:「如果是前往鯡魚灣,我們更傾向將它視為目標更長遠的行動,應該竭盡所能獲取任何能增加勝算的資源,不然這對我們沒有意義。鯡魚灣的那些傢伙真的再也不存在了,不是能更能解你心頭之恨嗎?」
雷干托娜的紅眼仍然看著奧雷克,眼皮卻審慎著垂了下來。
奧雷克微微一笑,聲音輕柔得引人忍不住繼續聽下去,「既然喀亞那與索內達共同的目標都是清除鯡魚灣,不如合作一次,為了確保行動能達到目的,喀亞那的加入絕對是必要的,因為我們對它們的了解,不比你們多。如果我們孤軍作戰失敗了,它們仍會是你們肉裡摳爛了都拔不出來的那根次,不也浪費了這次的機會。」
雷干托娜握著長劍,側頭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史蒂文,笑了。它重新用劍尖挑起史蒂文的下顎,然後──
「你很幸運,」它劃開長劍,將劍柄一轉反手握住,敞開手臂往身側遞了出去,瓦洛立刻上前恭敬地將長劍取回。史蒂文吐了一口憋了許久的氣,彷彿隨著那口氣也送走了他最後一點意志力,恍恍惚惚地闔上眼睛。
雷干托娜甩開長袍走回議政廳前端,踩著矮階轉身,對奧雷克露出桀傲不遜又有一點挑釁的笑,「最巧言善辯的投機者不過如你,我就等著看索內達做的是否能同樣得好,指揮先生。」它擺了擺手,喀亞那吸血鬼放開了玫里基和一眾幹員們,玫里基頓時站不住顛了一下,穆伊斯托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喀亞那將派出常規兵力,與索內達一同前往鯡魚灣,」它繼續說,抖了一下長袍準備離去。
「等等,」奧雷克撫著脖子輕輕轉了轉,「只是常規兵力是不是太沒誠意,我們可是拿命去鯡魚灣。」
雷干托娜回身瞟向眼奧雷克,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瓦洛和他的精兵是喀亞那最優秀的戰士,他們會與索內達一同剿滅那群烏合之眾。」
玫里基看著瓦洛朝雷干托娜單膝跪了下去,「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她的呼吸現在又快又淺,額前冒出細密的汗珠,她用力咬著牙。
「索內達絕對樂觀看待後續的發展,」奧雷克的灰眼裡盡是一派自若,一一掃視每個喀亞那吸血鬼,最後視線落在站起來的瓦洛身上,「那麼,」他透過一頭亂髮注視著瓦洛,「合作愉快。」
瓦洛沒有回話,只是手握著劍柄,冷冷地用充滿敵意的紅眼看著他。
「索內達打擾喀亞那堡夠久了,帶著你們的傷者離開,」雷干托娜的紅眼瞟了幹員們,「為了表示喀亞那結盟的善意,你們離開荒原的路會輕鬆一點。」
它抖開長袍,紅眼最後一次掃過整個議政廳,然後乾脆地翩然轉身,昂首從拉克索的面前走過,略微但刻意地偏頭看了它一眼,才轉過彎消失在矮階之後。
一眾喀亞那吸血鬼開始紛紛退去,它們罩上黑袍,悄然無聲地從幹員們身邊經過,一個接一個井然有序地垂首前行,對於幹員們的存在不再有任何反應,只是專注著自己眼前的路。
拉克索還留在矮階上,眼神憂傷地看著雷干托娜離開的轉角,像是還在追尋它的身影,幾乎發出了一聲嘆息。它終於默默轉身,落寞地走下矮階,深陷旁人無從知曉的思緒裡,依循雷干托娜離開的路緩緩走去。
議政廳忽然間就只剩索內達的幹員們,他們愣了一下,仍然不忘警戒地環顧四周,只不過不只是議政廳,整座喀亞那堡都恢復得靜悄悄的。他們就這樣被丟在了這裡。
「真周到,」奧雷克不以為然地挑起眉毛,「但無所謂,我們回索內達。」
穆伊斯托擰過頭,對自己的分隊員說:「把二分隊長抬起來。」
兩個一分隊員趕到史蒂文的身邊,蹲到地上伸手探了鼻息和脈搏,然後勾著史蒂文的一隻手臂將他拉起,一鼓作氣合力把他放到其中一個人的背上。
穆伊斯托抓著玫里基的手繞過自己的脖子,駝著她,和其他幹員們一起離開議政廳。玫里基一跛一跛蹣跚走著,麻木地拖著腿,眼前只有無盡的石磚構成的牆與通道,除了用盡全身力氣繼續前進,已經無法再多做什麼。
好像過了很久,他們終於看到那道喀亞那堡的拱門,偌大的拱門框住一方外面模糊的灰,等待他們重返那團深沉的霧中。
玫里基幾乎靠著穆伊斯托的支撐才能移動,她重壓在他身上,步出拱門走向層層靜止的霧氣裡。每一次黑靴扎在雪地上都更加困難,像是永遠也走不出喀亞那堡的陰影,她勉強地盯著幹員們在前方留下的腳印,耳邊都是自己大力的呼吸聲,就在換氣之間,她彷彿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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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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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里基猛然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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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亞那堡的拱門黑漆漆的──
旁邊牆角前的雪地空無一物──
另一片雪地也是──
原石推砌的城牆沒有半點生靈的痕跡──
城牆上好像有個人影,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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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干托娜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目送著他們,即使無風,玫里基仍能看見它曾迎風而立,睥睨群下眾生的威風與霸氣。它緩緩提起雙臂,掌心之間捧起某種她看不到的東西,很輕柔地,像是再次托起了什麼,雙手又再往上了一些。
玫里基眼前拂過一絲飄起的霧氣,她瞇起眼睛,雷干托娜靈巧地挑起手腕,蒼白的手柔軟地伸向前方,然後忽地一轉,一瞬間撥開那層她看不見的東西,展翅一般敞開了雙臂。
喀亞那荒原的風突然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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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風刷過玫里基的臉頰,冷得猝不及防,她順著風回看作戰大隊前進的方向,恰巧瞥見最後一點原本濃稠的霧朝兩側退開,向被某種力量牽引著,逐漸往廣闊的荒原消散而去。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y2k8RAUdp
「她在……操控風嗎?」穆伊斯托的語氣裡帶有一絲出乎意料。
幹員們紛紛停下來張望,喀亞那堡周圍的雪地清晰起來,白茫茫的卻十分潔淨,和一望無際的荒原連成一片。消退的霧同樣帶走了先前的滯澀與昏暗,原來天光早已降臨大地,矇矓的藍色裡亮著斑斕的粉。
玫里基再次望向喀亞那堡,雷干托娜已經隱沒於一道陰影中,那道陰影彷彿越來越黑佔據了她的視線,她用力眨了眼卻還是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我真的沒辦法再撐了,」她歪向穆伊斯托,往前倒了下去。
「玫里基!」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2IaZqO19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