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 - 五、死亡

老道士十年不收徒，一收就收仨。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cTntuKLT

趙軍和趙靈素與其說是拜師，倒像是拜了個老父親。但小師弟斯年，是真的叩過三個響頭拜了個師父。

小師弟出生富貴，他的母親正正是當初被老道士忽悠著買了破災符的那位貴婦人。

斯年從小大災小難不斷，出門踩狗屎，走路被車撞，感冒變肺炎，還活著實在是命大。自從那倒楣孩子收了老道士的破災符後，他才發現不用每天擔心被鳥糞砸的日子是多麼美好，才發現自己前十二年的人生就是一坨狗屎。

單單一張黃符就這樣厲害，那老頭子一定是神仙！他鐵了心要拜老道士為師。

所有人都知道，斯年是當地數一數二的豪門獨子，還是斯老闆年近半百才得的寶貝疙瘩。這樣一個寶貝，斯老闆怎會肯讓他出家修道？

斯年的臭石頭脾氣卻從小可見一班，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鬧了好一陣子，鬧得斯老闆不情不願地讓兒子拜師，還怕兒子受苦，送來了一大堆拜師禮。

原本師父並不想收斯年為徒的，按他的話來說，這小子命太硬，靈機不足，先天梟雄的命格，不適合修道。不過當他看到那十里紅妝般的拜師禮時，就很沒骨氣地收了這個徒弟。就如趙軍和靈素一樣，老道士給了一張黃符給斯年做見面禮。趙軍心道：這老頭做的就是無本買賣。

道門的師兄弟，一是以拜師先後為序；一是以修為高低為序。三個小孩兒本身都無修為，盡管斯年年紀比趙軍大了七歲，比素素大了一輪，但也要畢恭畢敬的稱呼兩個小屁孩為師兄姐。

雖然斯年是小師弟，但從名門望族出來的公子哥兒從小就接受了無數名師啟蒙，較趙軍這種大字不識的不知勝了多少倍。趙軍小時候最喜歡聽師弟講課，師弟講課都是深入淺出，比師父那堆之乎者也容易理解得多了。趙軍和師妹總愛纏著斯年，讓他說那些傳奇故事。

那時候已經有義務教育了，徒弟們上課的時候，師父就去擺攤賺錢。學校可不會教製符畫陣這些奇技淫巧，他們三師弟妹下課後都要聽師父念經。趙軍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要是用這些努力去讀書，分分鐘已經考上北大清華了，那還用得著在這個小縣城當個光棍司令。

這小日子過得風平浪靜，趙軍以為這樣混著混著一輩子就過去了。然而少年人哪知道人生無常。

素素年紀小，又有師父師兄弟寵著，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那小小的身軀總是做著成為大俠的夢。這天，她神秘兮兮的和趙軍說，她發現轉角書店的老王被鬼附身了：「師兄，我親眼看見的，那老王身上膨得一聲，突然漲了一大團黑氣……」

趙軍連忙捂著師妹的嘴，看了看四周沒有人，才放下手。他和師妹天生就對靈氣特別敏感，妖魔鬼怪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有時會猜想這是不是師父撿了他和師妹的原因，斯年就看不到這些靈氣。趙軍長大後知道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也不會隨便說出來。

趙靈素可沒有她師兄那般小心，她悄悄和師兄說：「我看過了，那是三等厲鬼，我現在已經會畫一等驅邪符啦！我要自己驅鬼！不許你告訴師父！」

趙軍不放心，卻拗不過素素，唯有自己悄悄跟著素素。

他們和老王並不熟，只知道他是一個人獨居，老王不老，只有三十多歲，長相乾淨帥氣，不過為人處事老氣橫秋的，鄰里便叫他老王。

素素選了個月黑風高的日子，趁老王不在家，偷偷地潛了入去。她設了個大驅鬼陣，又設了圈驅邪符，黃符搖搖曳曳隨風飄蕩，微弱的星光照在少女的臉上，徒添了幾分陰森氣息。素素隱在房間陰影處，準備來個甕中捉鼈。

趙軍用了個隱身符，靜悄悄的躲在小師妹身後。小師妹那半桶水的修為可發現不了她的師兄。

門外傳來腳步聲，趙軍感知到老王快要回家了，但他卻看不見素素說的黑氣。他心中孤疑，為什麼沒有黑氣，是素素看錯了嗎？抑或是⋯⋯

趙軍還未想清楚，老王已經進了門，一腳踏上了法陣，那圈黃符瞬間張牙舞爪地向老王撲去，裡三圈外三圈地把老王綑起來，老王毫無聲息，沒有抵抗就倒下了。

解決了嗎？就在小師妹鬆一口氣的時候，變故突生！只見老王身上的一圈黑氣暴漲，掙脫了符咒的束縛，朝小師妹反撲過來！

趙軍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哪裏是三等厲鬼，分明是一等的冤鬼！不同於厲鬼的暴虐，冤鬼的怨氣變化無常；如果說厲鬼的鬼氣就像直劍一般橫衝直撞，冤鬼的鬼氣就像軟鞭一樣詭異無常，遇強則強，遇弱則弱。蟄伏的冤鬼鬼氣微弱，很難被察覺，所以趙軍一開始並不能看見老王身上的黑氣。

對付厲鬼要以強力鎮壓，對付冤鬼則是要以疏導為主。小師妹用對付厲鬼的方法對付冤鬼，只會適得其反！

素素遭到反噬，噴出了一口心頭血，隨即倒下。冤鬼已經沖到素素面前，趙軍來不及多想，衝出去擋在素素身前，發動了保護咒，又分出一絲心神傳訊與師父。

「師兄！」小師妹吐了一口血，已經進氣少出氣多，她淚流滿面地搖搖頭：「師兄，快跑……」

趙軍全身的靈氣快速地消耗著，他的力量很快就枯竭。那冤鬼的力量非同小可，趙軍跟了師父十多年都未遇過這麼強勁的對手，重如泰山的威壓襲來，他全身的骨頭被壓得咯吱咯吱的叫，趙軍咬咬牙，就算死，他都要撐在師妹前面，只要撐多會兒，師父就應該趕來了吧……

趙軍的意識開始模糊，在他陷入黑暗的瞬間，他看見一個白色身影衝了過來，隨即白光大亮，壓倒了黑氣。

趙軍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他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只見到師弟在身邊，他連忙問：「素素呢？」

斯年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底下打上了一圈陰影，他搖了搖頭。

趙軍心裡咯噔一聲：「趙靈素呢？」

斯年不肯答，只是迴避趙軍的視線。

窗外黑壓壓的天仿佛要塌下來，趙軍雙目圓瞪，滿眼血絲，乾破的嘴唇顫抖著，這沒可能……「師父呢，師父到了，素素不就得救了嗎？」

斯年低下頭，聲音比蚊子還要小：「師父不在，他出了遠門抽不出身，他收到師兄你的傳訊後，教我拿他的法寶來救，但我本領有限，當我去到時，師姐已經……」

天塌下來了，趙軍緊閉雙眼，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是自己不應該，不應該讓素素一個人去，不應該過分自信，他根本沒有能力救師妹，當初應該一早就告訴師父，素素就不會……都是自己的錯……

趙軍捂著臉，斯年聽不見哭聲，只是窗外的暴雨嘩啦啦的一直在下。

靈素的葬禮很簡單，她甚至都沒有屍體，她在怨鬼暴烈的怨氣下化成了灰，定格在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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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