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 - 四、師妹

「符籙一道，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畫符需一氣呵成，氣不能澀，手不能頓。心如止水，物我兩忘，通萬物之靈。氣沉丹田，凝氣於筆，一筆重萬鈞。善符者不濟於物，一花一葉皆可為符……」

趙軍托著下巴，認真地看著手上的玉簡。沒有人知道，趙軍的家裏有個密室，裡面放的都是這類玉簡卷宗，除了趙軍手上的《符籙大全》，還有各類氣經心經。

雖然趙軍是一名警察，但他當初可是正經八百的拜了個道士做師父。年少無知的時候還是認認真真修了好幾年道，對這些還是有點認識的。那張黃符連他都看不出來源，莫非是某種高深的禁術？

趙軍把玩著手中的黃符，把靈氣聚在指尖，他閉上眼睛，心神凝聚，試圖與黃符建立聯繫……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耳邊突然傳來小女孩清脆的聲音。趙軍心神猛烈一震，斷開了與黃符的聯繫。他猛地睜開眼睛，茫然、懷念、悔恨、哀傷……各種情緒湧上心頭，那是……小師妹的聲音。

「素素……」趙軍捂著臉。

當初趙軍拜了師父後不久，突然有一天，師父帶了個小孩兒回來。

小小孩兒跟小貓兒一般大小，小臉皺皺的，眼睛還張不太開，鼻尖臉頰都凍得紅彤彤，哭聲有氣無力的，還在襁褓之中，不知道趙老頭從哪兒帶回來的。

「小軍，這是你的小師妹。」

小趙軍看著還在喝奶的小師妹，心想這該不會是老頭兒的私生女吧。

看著這猴兒一般瘦瘦小小的嬰孩，實在說不上可愛，小趙軍有點嫌棄地戳了戳小師妹的臉頰，誰料小嬰孩突然「哇」的一聲嚎哭起來。小趙軍又是抱又是哄，最後才發現原來小師妹拉了一泡尿，手忙腳亂的幫小師妹換了尿布，那小猴兒才安靜下來。

師父就是一個甩手掌櫃，那老頭子除了念經之外什麼都不會，平常連褲衩子都是趙軍幫他洗。趙軍覺得自己就像個童養媳，天天都要買菜做飯洗衣補褲，經常懷疑師父缺的不是徒弟，而是傭人。

趙軍有次按耐不住，問：「師父自己一個是怎樣生活的？」

趙老頭用看著傻子的眼神看著趙軍，然後拿出一瓶丹藥：「小軍，認識這個嗎？」

趙軍搖頭。

趙老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是辟穀丹。」

然後趙老頭又唸了句符咒，問：「小軍，知道這個……」

小趙軍已經看破了這個老頭，出聲打斷了師父的話：「這是避塵咒。」

「孺子可教也。」趙老頭摸了摸小軍的頭。

然而避塵咒並不能阻止小師妹尿褲子，小趙軍也不能學師父那般沒良心的喂嬰兒食辟穀丹。

趙軍雖然有時刻薄了些，但心總是軟的，所以他只能夠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小師妹拉扯長大成人。他這個師兄，可謂是小師妹的半個爹……喔不，是半個娘，畢竟小師妹的奶都是趙軍喂的。

師父幫小師妹取了靈素這個名字，然而小師妹和這個名字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今天偷雞，明天逗狗，趙軍撫著良心，自問自己小時候也沒有這般皮。他和師父兩個都是紙老虎，都沒有威嚇性。

有次有人找上門來投訴，說小師妹糟蹋了他的花園。原來那小妮子突發奇想，想要打扮一下，辣手摧花拔了一堆花紅柳綠插在自己頭上。趙軍和師父看著那宛如龍捲風過後的花園，再看著小師妹花枝亂顛的笑，氣得要捉小師妹回來教訓。

那沒心沒肺的小師妹還未知道大禍臨頭，見到師父和師兄，喜得手舞足蹈，拿著兩枝紅花兒，師父一枝，師兄一枝，插到兩人的耳鬢上：「師父和師兄真好看！」

一大一小的兩師徒瞬間心軟得一塌糊塗，抱起了素素，沒骨氣地不與她計較。趙道士後來回家想了想，覺得自己和徒弟都是糙男人，忽視了小姑娘想要打扮的心事，甚至還買了支頭花給素素。

小師妹喜歡唱歌，什麼事都可以編首歌謠來哼，平常說話也是咿咿呀呀跟唱歌一樣，她小時候最愛唱兩隻老虎，她自己屬虎，師弟也屬虎，總是在唱：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隻沒有眼睛

一隻沒有嘴巴

真奇怪

師弟是個悶脾氣，不愛說話，但小師妹一唱歌，就能逗得師弟笑。趙軍也喜歡聽師妹唱歌，小師妹的聲音像鈴鐺般清脆乾淨，好像可以驅走所有煩惱。

他們三個師兄妹，只有師弟是真心實意地想拜師父學藝的。每次修行的時候，師弟都是正襟危坐的三好學生的樣子，趙軍和素素兩人則是臭味相投，胡鬧亂玩，大小惡作劇不斷。趙軍整個童年少年都是和小師妹一起過。

小師妹總是說：「我長大後要像師父一樣厲害，我還要收徒弟，每次出門都呼啦啦帶著一班小徒弟，多威風！」

趙軍已經長大了，但小師妹卻永遠定格在十六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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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