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睛,上下掃視著津野湊的表情和動作,內心充滿困惑。也許是注意到我的掙扎,他才像是突然回神般,迅速鬆開了握著我的手,也將原本放在我背上的手撤了回去。
「不用客氣,但你真的沒事了嗎?」。
「真的沒事,再讓我休息一下就好。」。
沉默在我們之間游移,靜的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津野湊輕輕向右移動,與我並肩而立坐。我瞥了他一眼,不反感他的靠近。
「石碑太冰了,靠著它會著涼的。如果你需要,我的肩膀隨時可以借給你。」。
拒絕的話已經想好來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我猶豫片刻後,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
津野湊的肩膀微微顫了一下,但很快恢復成他一貫的隨意態度。
「你可是第一個靠我這結實的肩膀的人喔,給我些評語吧。」。
因為頭靠在津野湊的肩膀上,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悶悶的。肩膀下墊著的是他帶有硬度的骨頭,他身上淡淡的氣息若有似無地飄進了我的鼻尖。
「太硬了不是很舒服,但還勉強能用。」我真實說出心裡的感想。
「你也太直接了吧。」津野湊笑了笑,隨後用平靜的語氣接著說:「雖然只是個勉強能用的肩膀,但只要你想靠,隨時都可以借給你。同樣的,如果你想發洩情緒或傾訴心事,隨時都能找我。我會陪著你,一起看著湖,一邊聽你說。」。
我微微抬頭,望著津野湊的側臉,用幾乎聽不見的音量應了聲。他一如既往掛著淺淺的笑容,而我心中的思緒正悄然起伏著。我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心中掙扎片刻,我終於下定決心,準備向他訴說那些我從未主動提及的過去。
「關於我的過去,你有想知道的嗎?」。
「你想說再說就好,別勉強自己。」。
津野湊的語速無意間地加快,似乎在擔心自己說的話無意間帶給我壓力。
「我不是那種會因壓力而妥協的人,這並不是出於無奈才想跟你說明。」我輕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只是突然想找個人聊聊而已。」。
「很高興你願意跟我聊。」津野湊莞爾,思考良久後才發問。
「緣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你喜歡它嗎?」。
這個問題讓我有些意外,但我還是如實回答。
「是住持幫我取的,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在寺裡了。」想起住持的面容,我的情緒不禁有些低落,但很快將自己抽離。針對第二個問題,我思索了一會兒,輕聲回答:「應該說不上喜歡吧,但也不至於討厭。」。
「我挺喜歡你的名字的,一定有很特別的涵義。」。
「我不在乎名字的特別性。」我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我很羨慕你,我也想要有個獨一無二的名字。」。
津野湊的聲音中透著淡淡的哀傷,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我輕輕將頭從他的肩上移開,想要查看他現在的表情,卻發現他依然保持著微笑,而他似乎不想讓我有機會多問,很快就提出下一個問題。
「剛剛你說名字是前任住持幫你取的,那你是住持的孩子嗎?」。
「不是。」我停頓一下,然後補充道,「我是被收養的。」。
「那……你父母……」津野湊略顯遲疑,話到嘴邊又停住,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著字詞,生怕無意間觸碰到讓我敏感的話題。
「我不知道,關於他們的記憶早就消失殆盡。」我輕輕搖頭,語氣中透著淡淡的無奈。「只記得當時我好像是走失了,幸好住持願意收留無處可去的我。」。
「你的父母沒有嘗試找你嗎?」。
「至少,我沒有收到任何相關的訊息。」我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我並非走失,而是被有意遺棄的也說不定。」。
「怎麼可能有父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津野湊語氣裡透著激動,像是在為我打抱不平。「或許是那位撿你回去的住持故意隱瞞了你父母的消息,好讓你留在他身邊。」。
「別亂說住持的壞話!」我語氣激烈地反駁津野湊的斷言,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你根本不了解住持的為人,不要胡亂猜測!就算真的隱瞞了什麼,他至少給了我一段快樂的時光!」。
津野湊被我突如其來爆發的情緒嚇住,愣在那裡,一時語塞。
「抱歉,我剛才情緒失控了。」看見津野湊驚愕的神情,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失去了冷靜,不小心將所有情緒發洩給津野湊。
「應該是我向你道歉才對。你說得沒錯,我確實不了解住持的為人。」津野湊扶著我的肩膀,目光中透著一絲嚴肅,語氣認真地說:「但別覺得自己是被遺棄的,我不想再聽到你這樣貶低自己。」。
面對他直率的要求,我也不禁正色以對。見我點頭答應,津野湊重新展露笑容,隨後伸手揉亂我的頭髮,像是在撫弄達成指令的小動物的頭。
我微微瞪了津野湊一眼,雖然沒有太多反感,但還是輕輕撥開他那隻作亂的手。
「你只有這些問題想問嗎?我還以為你會刨根究底、緊緊追問。」。
「想了解一個人,沒必要太過著急。」津野湊站起身,朝我伸出手:「天色暗下來了,我們也該離開了。」。
我看著津野湊伸出的手,沒有過多的遲疑,直接握了上去。內心的枷鎖在這一瞬間被解開,我選擇相信津野湊,願意讓他觸及我那片不曾向人敞開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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