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鐘聲響起,教室裡隨著老師放下粉筆,宣布結束考試卷題目的檢討分析後,學生們興高采烈地紛紛起身,收拾起課本與書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討論等會兒要去哪裡吃飯玩耍,好好慰勞這陣子辛苦的自己,有的抱著籃球直奔體育館,打算徹底地釋放壓力。
女孩靜靜地整理好書包,緩緩起身,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裙子,默默地走出教室。她的臉色黯然,情緒低落,抬起頭看向烏雲密布的天空,似乎很快就要下起大雨。
這次為了準備國三的模擬考,她已經連續多天沒有好好地休息睡覺,每晚通宵達旦的苦讀,卻因此導致身體及精神狀況不佳。這次成績一公布,名次跌落之多不禁令老師與同學們大吃一驚。
此時的她只想好好地睡一場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奢求,但是這微不足道的願望,還得先看看她的父親願不願意點頭。
女孩佇立在家門口良久,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父親此刻不要在家,深吸了一口氣後轉動鑰匙,打開大門。然而事與願違,此時站在玄關的正是她最不想見到的父親,雙手插腰,神情嚴肅,彷彿帶著睥睨的眼光直視著她。
「站在門口那麼久還不進來,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父親帶著嚴厲的口問質問。女孩一聽見父親的冷冽的聲音,就會感到無比畏懼,此時她想要轉身拔腿就跑,腳卻彷彿被固定住般一動也不能動。
女孩低聲回道:「沒有。」隨即就試圖走過父親的身邊,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才剛繞過,父親立刻從背後拉住她側揹書包的肩帶,被如此用力一扯,整個人身體一晃,差點兒就摔倒在地上,她趕緊扶住牆壁,好讓自己站穩腳步。
「妳那是什麼態度?有人這樣對長輩說話的嗎?」父親疾言厲色地訓斥著女孩。女孩低著頭默不回應,這個模樣反而讓父親怒火中燒。
「模擬考的成績今天不是公布了嗎?到底考得怎麼樣?」語罷,父親的手就已經伸向女孩的書包,想要將成績單從中找出來。女孩連忙將書包拉了回來,找出成績單後,雙手微微顫抖地遞交給父親。
父親粗暴地接過成績單,僅簡單掃視一眼,便在女孩面前將成績單撕得粉碎。女孩露出驚恐的表情,怯生生地看向父親。
突如其來的一個巴掌重重地賞在女孩稚嫩白皙的左臉頰上,其速度之快,女孩尚且來不及反應便被擊中,強大的力道讓她不禁跪倒在地。
這不是父親第一次對著女孩動粗打耳光了,不過這次的力道出奇之大,讓她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嘴裡迅速地瀰漫著濃濃血液的味道,鼻血也流淌出來,順著唇角滑落,緊接著又伴隨著嚴重的耳鳴,讓她完全聽不清楚接下來父親的謾罵,只是愣愣地看著父親雙唇一開一閉。
「這是什麼成績?真是丟人現眼!妳平常究竟有沒有在用功念書,考成這樣不感到羞恥嗎?」話語未落,父親又狠狠地一腳踢向坐在地上的女孩,女孩支撐不住,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臉頰上熾熱的痛感,以及被父親徹底碾碎的自尊心,讓她不禁潸然淚下。
父親見此狀況,非但不覺得愧疚,更是變本加厲地補上一句:「垃圾!有妳這種女兒真是丟臉!」
桌上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父親趕緊接起電話,傾聽之後臉色瞬間一變,簡短地回覆一句:「好的,我馬上前去支援。」
掛上電話,他大步地跨過仍舊無力地倒在地上的女孩,沒有絲毫的道歉與關心,打開大門後徑直離去。女兒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神裡充滿著怨恨,不斷地在心裡咒罵著父親。
雷聲伴隨著大雨不斷落下,街上的行人紛紛尋找可以遮風躲雨的地方,唯獨女孩彷彿靈魂被抽離似的在路上徘徊,雨水浸濕了她的衣衫,臉上及身上的傷口因為觸碰到水而隱隱作痛,髮絲凌亂地沾黏在雙頰,狼狽不堪的模樣不禁引起路人側目。
「妳怎麼在外頭淋雨呢?快點進來!」一位經營著電器行的阿姨,本來站在店門口祈禱大雨趕緊停歇,好讓她可以做生意,赫然發現女孩雙眼無神地在路上遊蕩,不由得吃驚,冒著風雨跑出店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臂就往店裡拉去。
阿姨趕緊找張椅子讓女孩坐下,又命令她的女兒去泡杯熱奶茶,自己則是轉身跑去店面後方的住處房間裡,翻找出一套合適的衣服讓女孩更換。
女孩在阿姨的半推半就下總算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正在小口地啜飲著熱奶茶。然而阿姨此時注意到她臉頰及身體上的瘀傷,警覺到事情並不單純。趁著女孩低頭喝著熱飲時,拿起身旁的話筒便要報警,不過女孩迅速地觀察到阿姨的舉動,趕緊上前按住阿姨持著話筒的右手。
「不要報警!」女孩帶著堅決地口氣向阿姨說道。
阿姨卻搖了搖頭表示反對,「妳是被家暴對吧?怎麼可以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妳身上!」隨後阿姨剛要準備按下電話按鈕,卻又被女孩制止。
「拜託您,不要報警……」女孩已近乎哀求與恐懼的語氣懇請阿姨。阿姨一愣,於心不忍地放下話筒,用著溫暖的雙手撫摸著女孩紅腫的雙頰,「妳一個這麼漂亮的孩子,為什麼家人狠的下心打妳呢?」語氣中帶著些許哽咽。
女孩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也不曉得為何父親對她是如此之嚴厲,動輒就以拳腳伺候她。她也曾經試著討父親的歡心,但是父親對她卻是百般的要求與刁難。漸漸地她愈來愈害怕父親,與父親的關係也開始疏離。她曾想過要蹺家,想過要叛逆,不過一想到母親,這個念頭卻又被壓抑下來。
「姐姐,妳長得好像糖糖醬喔!」此時阿姨的女兒蹦蹦跳跳地跑來,雙眼蘊含著天真無邪,抬頭看著女孩。
「糖糖醬?」女孩一臉不解地問道。
「嫣嫣!這樣沒有禮貌!」阿姨見到女兒此時上前插話,帶著些微的嚴厲訓斥著。
嫣嫣卻毫不在意,小手指向牆上的一張海報,上頭是一個穿著夢幻服裝,長相可愛的偶像女孩,擺出俏皮的動作,露出甜美的笑容。
「難不成姐姐妳就是糖糖醬嗎?」嫣嫣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直盯著女孩,女孩不禁破涕為笑,蹲下身摸了摸嫣嫣的頭,輕聲說道:「我不是糖糖醬喔!」
嫣嫣露出失望的表情,不過隨即又拉著女孩的手,興奮地說道:「不過,姐姐妳也很漂亮喔!」稚氣的聲音和燦爛的笑容,讓女孩內心的陰霾漸漸地散去。
阿姨見狀,握著女孩的雙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妳要記得,未來不論妳遇到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這裡永遠都是妳的避風港。」
聽到阿姨這一席溫暖的話語,讓女孩感受到許久不曾擁有的關懷,情緒不禁就此潰堤,放聲嚎啕大哭。阿姨將女孩緊緊地抱在懷裡,不斷地輕撫著她的背,嫣嫣則從旁邊悄悄地遞了一張面紙,靜靜地陪伴著她們。
芷涵蜷縮在沙發上,雙手緊緊地抱膝,看著直播畫面裡嫣嫣與其他團員之間逗趣的互動。此起彼落的笑聲不斷地從筆記型電腦的外接喇叭傳出,卻無法傳進她消沉的內心之中。
「我……我竟然和爸一樣動粗……」芷涵喃喃自語,隨後將臉埋進膝間,任憑後悔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外頭正雷聲作響,雨點無情地拍打著透亮的窗戶上,彷彿呼應著芷涵當下的內心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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