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往陽光,但天生的方向使我只能背向陽光。
我是伴隨向日葵雙生而生的背日葵,也是他的潛意識中的陰暗面。
我們都吸收著一樣的養分,可視野卻截然不同。這就是天性。他總是追逐著光芒,而我則承載著那些躲不掉的陰影。也許,只有黑夜降臨時,我們才有可能近平等。
阿璟的世界就是一片陽光閃耀的田野,而他就像那裡唯一盛開的太陽花,總朝著陽光,滿懷希望與熱情。他的笑容純粹得不像話,讓人忍不住想靠近。認識他的人,無不被他的天真和善良感染,視他如摯友。可他並不明白,每次親密交流的背後,都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著,那就是我。
"只要有人比我更不幸,我就還不能死。" 這是我背負的詛咒,也是這個意識世界的規矩。我死不了,但活得也不像他,唯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能證明我的存在。這痛苦來自他的失落,來自他在人際關係中的破裂。我總在夜裡觀察著他,爬梳著他的所有關係,等它們發芽,然後計畫如何摧毀,好延續我自己的生命。
阿璟有位談了幾年的女友小銀,溫柔又細膩。她一直掛念著阿璟,常陪著他度過陽光下的快樂時光。她讓阿璟的笑容更加燦爛,他甚至對著鏡子說,「這次不一樣,小銀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我,則靜候著夜幕的來臨。
在那幽暗無光的潛意識裡,我翻閱著他的所有秘密。透過他和小銀的互動,我掌握了他們的連結。我計畫著讓這段感情進入更深層次,之後在最深處把它撕裂。並不急於行動,因為我知道,越深的傷害意味著越強烈的痛苦,那是我唯一能感受到存在感的時候。而且,我能從小銀的一些舉動中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對勁,那是背叛的氣息,早有預謀的惡意。
在五週年紀念日那天,小銀突然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阿璟瘋了一般尋找她,從她的住處到他們常去的咖啡店,再到街頭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拆開她送給他的每封信。他跪在街角,淚水滴落在塵埃中,喃喃道,「為什麼每一年,我都會失去一個最重要的人?」
他以為這是命運。日曆似乎約定俗成地,每年都奪走他一位摯友。於是他愈加努力經營每段關係,全心全意地想挽留這些珍視的羈絆。然而,他不曉得,這一切並非命運,而是我為了續命精心設計的劇本。
“阿璟啊,”我在黑暗中輕輕低語,聲音淹沒在無盡的夜色裡,“沒有太陽的向日葵,終究只是黑暗中的一片陰影。”
阿璟會繼續活著,一次又一次地滿懷期待,去認識新朋友,去擁抱新希望,而我,只需等待著下一個無光之夜的來臨,等待著另一段關係的破裂,等待著那痛徹心扉的感覺再度提醒我,我——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