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夜明街與救命恩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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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原來分散的地方再度會合。龔龔和阿文兩個人不知道在那等了多久。
遠方小小的人影在那頭望著我們。他們兩個站的挺直,臉色卻顯得不是很開心。確實,我能預料到這點。這代表他們在這等了我們許久,手上還提著好幾包剛剛購入的重物。
我朝他們招了招手,儘管他們倆回以冷眼姿態,也必須得故作鎮定。
「你知道我們兩個等你們等了很久了嗎?」龔龔質問:「你們是跑去哪了?」
雲回道:「我們…我們去草原上逛逛,感覺沒什麼新鮮的。」
「這裡的城市都還沒逛完一輪,你們就急著跑去草原幹嘛?」阿文說:「城市裡面有更多值得你們挖寶的東西欸。先不說了,你看我們拿到了這個。」他從袋子裡撈出一張圓形小卡,然後表面閃透著晶瑩光澤。
「這什麼?」我疑惑問。
「這是…什麼?」雲跟著問。
接著阿文把軟晶片程式彈出,然後選擇置入。他將圓卡放入螢幕上,只見圓卡瞬間被分解置入程式內,接著新的版面屏幕跳出,上面有新的動畫跟遊戲可以看跟玩。只是若要開通遊戲必須先解鎖增購護面鏡,言下之意應該就是還有其它商品需購買。
「龔龔那你買什麼?」我問道。
接著他從袋子裡撈出一塊鐵片。他手上的鐵片有些生鏽斑駁,看起來毫無用處。「沒什麼,一塊看起來很有歷史性的爛鐵片。我沒什麼錢,只能買這個。」他端詳了一會手中的鐵片,很沒興趣的放回袋子裡。
「你幹嘛沒事買一塊爛鐵片阿?」我問。
「是那裡的老闆跟我說這很有用的,我二話不說就買了。」
「我真是敗給你了。那老闆有跟你說這東西的用途嗎?」
他想了一下。「他好像是說……這是人家留下來的遺物。」
「…......」
「所以那東西一點用處也沒有,你就被老闆當傻子坑了?」
龔龔把東西推給我。「肯菲~你幫我拿去退回給老闆好不好?」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懇求,然後希望我答應他的請求。
「不要,你自己退。」
他蹀踱地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到底在焦慮什麼?」
「那是地下街,悶臭味很重,待在那整個人都快發霉了,裡面的人都蠻恐怖的。他們都穿著斗篷,像巫師一樣。然後長的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那是黑市嗎?」
龔龔點頭,接著阿文也點頭。「我們不確定,但有點像。」
我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算了,看在室友份上,我幫你這個忙。」我瞧了一眼袋子裡面的鐵片。那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鐵片。但其實,比起鐵片,讓我更有興趣的,是他們所說的黑市。或許,我身上擁有像父親冒險的基因。越危險的地方,我反而越好奇。
「天色也晚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雲問道:「你需要我陪你去嗎?」
我搖頭。「不了,我去去就回。」我接著問:「對了,你們所說的那個地下街在哪裡?」
「你往上坡走,大約在兩百公尺處有好幾條分支的道路,只要看到分支路口有掛著一盞紅色燈籠,那條就是通往地下街的入口。」
「了解了。」
「一個叫姆拉招牌的店,你就能看到老闆。」
「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注意安全。」
「知道。」
我讓龔龔他們先回去了。
我獨自一人前進,夜晚的城市更加活躍,好像很多人都不管明天是否要上課。又或者,他們是這艘母艦的居住者。這邊的人的身份我無從得知,甚至有一種感覺,即使有人從中為非作歹,這艘母艦的建造者也只想達成將母艦變成一顆宜居星球的目的。治安如何?他們如何處置?這些或許對他們來說都只是其次的問題。
我沿著上坡步行,潮濕的地磚彷彿剛才下過一場大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黏稠的濕氣,然後熙熙攘攘的人潮將氣味摩擦的更加悶臭。你能想像夏天的汗臭味交雜在一塊,然後下過雨後,與那些汗臭為伍。
直到我看見了前方佇立著一塊路標。
『左邊前往桑懷街,3km外-郊區通往霍拉村;右邊前往夜明街,4km外通往黑烏烏森林。』
眼前左右分成上下坡道,左邊是朝上,右邊是向下。目前為止,我還沒看見龔龔所說的那盞紅燈籠。但光是現在這條岔路,要我選擇,就已經夠讓我傷腦筋了。我完全不知道他所說的地下街到底在哪。
正當我在猶疑之際,我看向左右兩側的街道,對比著它們的環境,一處是乾淨清爽的街道,另一處是潮濕人多的街道。我的推斷這麼告訴我,右邊這條絕對是地下街沒錯。而夜明街這名字聽起來確實蠻符合龔龔所敘述那街道的模樣,準確率高達99。
我幾乎很肯定的看向右邊,鼓起勇氣往夜明街走去。
才剛混入人群沒多久,一股溼氣霉味便撲鼻而來。我好奇一件事情,明明桑懷街可能是個風光明媚的一條路,而我不明白為何阿文和龔龔兩人卻選擇了夜明街這個不是一般人會想進來的黑色區域。是的,此刻周遭的人正如龔龔所說,或許不是全部的人都這麼穿,但放眼望去他們的穿著大多都『保守』居多。我的意思是,這裡的空氣儘管潮濕,有霉臭,但每個人恨不得別人認不出他們,裹得只剩下雙眼、露出雙手、身上背著卡其帆布包,然後徑直地朝某處走去。
我待在街邊觀察了一會,觀察著那些穿著黑袍的人的動向。然後我走進了附近的一間服飾店,在五顏六色的衣服中挑了全黑的斗篷。
「這件黑色斗篷?」眼前留有落腮鬍的老闆問道,然後眼神質疑地盯著我。
「是…」我尷尬地不敢直視他。
「就你這副德性也想去那裏?」
我滿腹疑惑的問:「德性?」
「你看起來就不像是個會去那種地方的人。」他將斗篷收到桌櫃下,很明顯老闆拒絕賣我這件服飾。而且他似乎也明白,穿著這種斗篷的人,無一不是要去地下街的人。
「老闆,我朋友買了這個東西,我要去找他退貨。」我拉開袋子,直接讓老闆看那塊鐵片。「我朋友被坑了,花了錢跑去買人家的遺物,結果是一塊生鏽鐵片。」
老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搔了搔他的落腮鬍思索了一會。「好吧。」他重新將斗篷拿起,然後賣給了我。
臨走前,老闆叫住我。「喂!小子。」
我回頭望向他。
「保重。」他從結帳台後探出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祝你平安順利。」
雖然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依舊鼓起勇氣披上斗篷,雙手緊抱著袋子,跟隨前方那群穿著黑斗篷的神秘客。
沿著這條主要道路走去,感覺路變窄了些,然後前方又開始出現好幾條分支的道路。然而他們的方向似乎都極其明確,那盞紅色燈籠的分支巷子口,他們不假思索地朝那方向走進去。
跟隨著他們,巷子的寬度逐漸縮減成只能夠容納三個人並排的寬度。順著腳步,他們沉重的斗篷向後飄揚,只見他們腰間各個插滿了危險的武器。利刃、好幾把備用匕首,有的甚至還有槍枝。我不禁倒抽一口氣,甚至有了後悔的念頭。「不行,我一定要把這爛東西給退了……還是就這樣算了阿?畢竟這應該也沒多少錢才是阿。」我猶豫不決的停在原地,徘徊在是否要撤退的打算。
這時一道低沉的怒吼聲從後頭響起。「喂!」他扒住我的右肩,我雞皮疙瘩瞬間蔓延全身。「不要擋路!小子,站在後面其他人怎麼過啊?」
我立馬讓道,頻頻道歉。
我讓自己在路邊喘息一會,然後嘗試著讓自己鎮定下來。「林肯菲,你要冷靜,對!我只是來退貨的,不是來吵架的。」
在休息一陣過後,我跟隨在某一批陸續的人潮當中,然後朝著七彩閃爍著的霓虹燈道路前進。牆邊的斑駁塗鴉充斥在窄小的巷子裡,直到前方幾個從我眼前散開,一片扇形的大市集映入眼簾,這裡的破舊大樓直挺地佇立在市集左右方後側,像是巨人的雙手將市集包圍保護住。
周遭不時飄來一股難以形容的菸臭味。我四處張望了會,這看起來真有點像是邪教聚集地了。但其實他們都是來做私人交易的。但即便如此,這裡依舊是個龍蛇雜處地。我不敢掉以輕心,然後東張西望地觀察周遭,只想把貨給退後,趕緊離開這隨時會出事的地方。
我不停找尋著『姆拉』的招牌,眼神不停地在一樓外的招牌上徘徊著,即便那些招牌排列的雜亂無章,我依舊用心的一個個確認排除,然後朝著左側的另一條街道走去。當然這堂堂一個大廣場,那些私人交易商絕不會放棄那些能夠做生意的空間。他們留了一條圓形的道路,在扇形中央跟周圍都搭建著棚子,販售各式各樣的物品。
出乎我意料的,這裡除了販售之外的交涉溝通,其餘什麼叫賣聲都沒有。這些商人極其低調,與客人價格之間的商討和喊價都是非常理性平穩,而這裡的客人雖然身帶著防身用的武器,但看樣子也似乎不像是拿來脅迫人,甚至逞威逞勢。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解讀,也或許是我太往好處想了。
此刻眼前一群圍觀群眾,他們聚集在不遠處,似乎在觀賞著什麼。
我邁大步伐,然後奔向那群人,想一探究竟他們到底在看什麼。
擠進人群內,我往內探了一眼。只見兩個人正在地上互毆,他們手腳非常敏捷,閃躲與攻擊都能迅速自如。或許來到這販賣東西或者買東西的人都得學上一身精通武功。當然他們在拳腳相向之際,也不忘嘴邊碎念咒罵著難聽的字句,然後朝對方扔東西。
他們交纏打鬥在一塊,一旁的人興致來了,開始在旁邊起鬨。
這時黑衣客從腰間抽出匕首,朝商人揮砍而去。那位雙臂展露肌肉,留有一對白鬍鬚的商人赤手空拳,絲毫不怕刀器在他眼前揮砍。他看準時機,趁著黑衣客朝他刺去之際,側身閃過,雙手緊抓住他的手肘,抬起右腳朝他膝蓋邊踹了下去。喀!的一聲,黑衣客倒臥在地上痛苦不已。他搶過匕首,蹲了下來,在黑衣客面前揮舞著刀子,然後將刀面輕輕劃過黑衣客的側臉。
大家看到這個結果分曉,明白後續沒有更精采的場面後,便一哄而散。
「如果你不服這個價錢,你可以不買。但你脅迫我,我絕對會用我畢生的命跟你賭。你不要以為在母艦上,遊走在這個無人管轄的地帶就可以恣意妄為。這地方是有規矩的,若是你不服這個規矩,你遲早會被埋在墓地裡。」商人起身,將小刀扔在他臉上,便消失在人群中。
黑衣客緩慢起身,雙手撫碰著受傷的小腿,眼神帶有殺氣地撿起小刀。他朝著商人的方向走去,也跟著混入人群。我害怕那個人再度找那位商人討命,便跟了過去。
我混入人群中,進入了另一條街道。我眼神不斷追蹤著那位黑衣客,而那位黑衣客東張西望,也似乎正在尋找剛才的商人尋仇。
就在此時,黑衣客彷彿尋到了目標。他的頭定在某個方位,然後手中的小刀更加緊握。我彷彿嗅到了一股來自仇恨的氣息。只見黑衣客加快腳步,而我跟在身後也加緊腳步跟上。
僅差幾公分的距離,我從黑衣客身後大喊:「小心!」
我的聲音在人群中顯得引人注目。所有人,包括商人也回頭朝我望來。
只見一把刀正往商人身上刺去。商人敏捷準確地抓住黑衣客的手,他的手瞬間被一股力量給弄到癱軟,接著在人群中哀號。
商人緊抓著手,刀子掉落地面。「我剛才警告過你了…你依舊不把我的話給聽進去。我只能捏爛你的手,給你一些最基本的懲罰,若還有下次,我說了,你遲早會被埋在墓地裡。」
喀!喀喀!喀喀喀喀!
「啊~~~」
清脆的骨頭斷裂聲伴隨著淒厲哀號映入我耳中,周遭的人完全不敢干涉這件事情,選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黑衣客倒在地面上苟延殘喘,痛到整個人都在顫抖。很明顯地,我看著他的手指已經呈現不規則狀的凹折,骨折的不成人型。
「你應該知道姆拉吧?」
那個人躺在地上喘息著,早已沒有力氣回答。
「如果我把你送去給他,你就會知道進入夜明街是你這輩子最錯誤的選擇。我這個人做生意一向坦蕩蕩,也不會耍什麼威脅的小手段。如果你不知道市場價格,隨意亂喊價,我還可能只會當你是個涉世未深的小朋友。但你拿著威脅的語氣對我造成人身危害,甚至攻擊意圖,很抱歉,我就會拿著保護自己的態度回報給你。」他靠近他的耳邊說:「如果你再對我威脅,下一次,就是你的忌日。」商人說完後,便轉頭就走。
只見顫抖的身軀側臥在地上,地面沾染了一片鮮血,其他路人看見卻無動於衷,彷彿這種現象只是平常的雞毛蒜皮小事,不足在意掛齒。
我跟上那位商人,在離去前回頭瞥了黑衣客一眼。只見他忍著痛處,眼神卻惡狠狠地瞪向我。我隨即轉過頭離去,心跳加速,眼神再也不敢凝視著他。
我知道自己已經混入了是非之地,而我在這也與人種下了仇恨。我內心不斷安撫著自己只是來退貨而已,但卻無意間成了這件事情的中間人。「但願那個人不要認得我……」我嘴邊顫抖著,也害怕他尾隨我。
我環顧著四周,一邊跟蹤著商人。
只見他進入了右手邊的店裡。
我往上一看,上面寫著『姆拉』兩個字。這兩個字沒有任何含意,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兩個字就是人名。就是商人口中會讓黑衣客後悔進入夜明街的狠角色。
我放慢腳步推開門,一股菸草的氣味撲鼻而來,那位商人早已消失無蹤。正前方有一片帆布做的簾子,上面印有一個菱形翅膀的圖騰。右手邊是結帳櫃台。這周遭擺放著各式各樣毫不起眼的飾品雜物,你要把它定義在哪種店,其實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知道的是,這裡瀰漫著懷舊的氣息,卻又參雜著一股詭譎。
牆壁上掛著標本和古老的時鐘,滴答作響彷彿在烙印著每一刻時間流逝的過去,然後成為今日一眼望去的斑駁。
「哇……這裡也太舊了吧…」我觀望著四周。「也難怪龔龔會在這裡買到廢物。」
這時一縷細長的煙從結帳台內側下方緩緩飄上。我靠近一看,一個帶著眼鏡,手叼著一根菸斗,側臉刺了一個帆布簾子上的菱形圖騰的中年男子,使著不懷好意的眼神盯著我看。
他緩慢地抬起頭,朝我吐出一口白煙。「小子,這裡都是賣很珍貴的東西。你不覺得…你說廢物有點太過份了嗎?」
我將袋子裡面的鐵片倒了出來。「老闆!這塊鐵片,有什麼用……」此刻我內心有些不安,環顧著四周,這氛圍太詭異了。但我還是強作鎮定,好好的解釋清楚。「老闆…我我沒有想要吵架,只是這鐵片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嗎?」
他拿起鐵片。「這塊鐵片算是這間店裡面最便宜的了,我們這售出不可退換貨。」老闆依舊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露出一抹笑顏,接著起身。他穿著一件無袖背心,雙手滿是訓練過的壯大肌肉,胸前兩塊胸肌撐起背心,他身上的呼吸起伏都彷彿意味著拳頭即將揮來。
他吹響了口哨。
一群小弟赤身從帆布簾後走了出來,將我圍成一圈。
他將手按在結帳台上,將臉靠近我。「我看你應該是剛來沒多久的菜鳥吧?跟今天那群傢伙一樣,滿身菜味的來這。」他疑惑的在思索著什麼。「咦…不對啊,你有來我應該對你有印象才對,怎麼這張臉那麼陌生呢?」
後面有個光頭男子靠近我,拍了拍我的右肩。「小弟弟,你怎麼敢隻身一人來逛夜明街呢?而且你知道這是姆拉的店嗎?」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姆拉的店,我只是想問…這塊鐵片有什麼用。」我逐漸退到門口,然而有個人趁著我即將逃跑之際,將門給圍了起來。
「想逃啊……」
「搜!」老闆喊道,便接著笑笑地說:「嘿嘿!看你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這時一群人上前將我身上全搜遍,然後我的四肢全被他們架住。我極力掙扎,卻被挨了一拳。
「不要!」我喊道:「對不起…我帶鐵片走,我不是要來找麻煩的。」
「喂!」這時門簾後發出一陣低沉的怒斥聲。隨著簾子被掀開,剛才的商人走了出來。瞬間所有人看到他後將我扔在地上,然後齊聲喊著:「大哥!」
那個人緩步的走來,看了看我的傷勢。接著轉頭直盯著結帳台內的老闆。「克齊那,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老老闆,這傢伙來鬧事。」
「鬧事?」
他轉向我,在我身上端詳了一會。再度轉回那位叫克齊那的人身上。看來這位叫克齊那的人,只是個愛在店內虛張聲勢的傢伙。
「他拿鐵片要我證明它的用處。這傢伙東西都買了,顯然就是來這討價還價的。」
這時眼前的老闆起身上前一把掐住克齊那的脖子。「我們這是講理的地方,我不准許你們把這間店用的烏煙瘴氣。你知道他是誰嗎?」
克齊那睜大著眼看我,搖搖頭。
「他是我的恩人。」
克齊那驚訝的回道:「恩人?」
「他剛剛救了我一命。」他放手後,上前將我攙扶了起來。「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被今天那個威脅仔背刺了。你們竟然還敢打我的恩人,你們最好皮繃緊一點,晚點找你們算帳。」
小弟們縮在一旁,他們退到角落了。帶頭的克齊那也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趕忙向我道歉。「原來你是我們老闆的恩人,十分抱歉,剛才不該對您那麼粗魯的。」
我搖了搖頭,僵直地笑笑揮手。「沒事沒事。」儘管滿身傷,但好險他們老闆上前阻止,否則我的小命可能就因此不保。
這位老闆邀請我到裡頭坐坐。
我裹起斗篷,原本想離開的。但後來所有小弟全部上前,用眼神『盛情款待』的邀約我進去坐坐,剎那間我倒抽一口氣,然後全身發抖地拿著鐵片,一步都不敢踏進那塊簾子後面。我怕就此音訊全無,然後龔龔他們再也找不到我。
這時眼前的老闆喝斥他們盡速解散。「你們還不閃開啊?這陣型擺給誰看?」
大家一聽到老闆的命令,瞬間一哄而散。
「別怕,你是我的恩人,很抱歉我的手下讓你嚇到了。」他搭著我的肩,並帶著我進到布簾後。
我掀開布簾,眼前映入眼簾的是一堆擺設雜亂的古董,然後堆在這個房間的四周。左手邊有一張辦公桌,菸灰缸裡堆滿煙蒂,這裡頭的氣味顯然剛才還在抽菸。
我不自覺地咳了幾聲,對這味道感到有些敏感。
他彷彿發覺到,並上前將窗戶打開,然後作勢用手將濃厚地煙味揮出去。「嘿嘿,不好意思,你應該不是很喜歡煙味。」這時他彷彿找到什麼。他從古董堆裡抽了一張牌子起來,接著呼喊:「克齊那!克齊那!」
克齊那立刻小跑步進來,然後整個人看到我後變得很謙虛禮貌。「是,老闆。」
「把這牌子拿出去門外掛!」
克齊那拎著它,遲疑的高舉著然後唸道:「禁…止…吸…菸?」他疑惑地問:「老闆,姆拉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規定!」
「從今天開始就有這樣的規定。」他嚴肅地盯著克齊那。「通知你的小弟們,從今天開始多吃蔬菜水果、戒菸,誰敢讓我在姆拉裡面看到有人給我吸菸,就視同烏煙瘴氣,然後我就會將他們踢出姆拉,聽到沒有?」
他緊握著禁止吸菸的牌子,然後點頭。「是!健康第一!健康第一!」
老闆隨即從一旁拉了一張椅子給我,然後我就坐在他辦公桌的另一側。
「痾!對,我先介紹,我叫羅登。我是這裡的老闆。很抱歉剛才讓你受到驚嚇,還讓你受傷。等等回頭我再處理那些不知好歹的小子。」
「我叫林肯菲。」我緊接著說道:「哎呀,老大…痾不是,老闆,沒事啦,真的不要處理他們。」
「我只是給他們上上課,沒有要拳腳相向。他們還自以為真是黑道。只是有時候遇到不講理的人,我們才會使出必要手段。這些小弟就很愛給我作亂,說真的,我很想趕他們走。」
「大哥別生氣別生氣。」我嘗試讓他緩下情緒,接著趕緊解釋道:「我其實不是要拿買過的東西來找碴。我只是很好奇這個鐵片到底是什麼用處。我不懂,所以來店裡問問看。」
「原來如此。」他接過鐵片,然後端詳了一下這塊斑駁生鏽的鐵片。
他起身到旁邊的角落拿起一個玻璃瓶子,然後將生鏽鐵片放了下去。他把瓶子放回辦公桌上,接著又去另一處拿了一罐類似汽水的透明液體倒了下去。隨著杯裡那液體如氣泡般滋滋作響,然後可以瞧見裏頭的氣泡正在將鐵鏽一點點的帶走,然後溶於液體中。
「這要讓它浸至十分鐘。」他接著開頭道:「話說你怎麼會來到夜明街?」
「我原本……」我突然遲疑了。「痾…」
接著他接道:「想來退貨?」
我整個人寒毛直豎,然後瞪大眼睛看著他。我腦內不斷的在內鬥,說實話與否認讓我感到矛盾。「是…的…」我不得不在這節骨眼點頭。應該是這麼說,我認為我的言行舉止早就被看穿。
羅登哈哈大笑的說:「果真是你。那個服飾店的老闆先前就打電話跟我知會過了。笑慘了,果真是你。」
「我很抱歉,說這個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確實它看起來蠻像垃圾的,所以你會特地偽裝進來退貨也不是沒原因。就連服飾店的老闆也覺得我賣的東西挺垃圾的,也難怪他一眼就認得出來。」他擤了擤鼻頭。「總而言之,肯菲,謝謝你救了我一命。這恩情我一定會深深的記住。我可以退你費,我也可以把這個東西送給你。」
「可是這應該是人家留下來的遺物吧?」
「遺物?」他瞬間臉垮了下來,然後再度大聲呼喚著:「克~齊~那!」
克齊那立刻衝了進來。「嘿!老闆,有什麼吩咐?」
「你是不是又對客人亂說了些什麼遺物的東西呀?」
「我…我說都是很有用的東西……啊?」他的眼神不敢直視羅登,心虛地說著。
「你再給我亂說一句話,我就把你嘴巴縫起來。」他拍桌喊道:「從今天開始,我要重整姆拉的風氣!」
「不會吧?老闆你要把我們都趕走?」
「你們再繼續惡搞下去,我真會把你們趕走。」羅登接著說:「第一、以後不准給我抽菸,多吃蔬菜水果;第二、保持通風,環境給我整潔,今天開始動工;第三、從今以後待人給我禮貌點,眼神給客人放尊重點;第四、我不要再聽到什麼大哥小弟的,我這不是耍流氓的場所,是很有文化的古董店。你們對這間店尊重,就是對我這個老闆的尊重,把這命令傳下去,聽到沒有?」
「是!遵命老大…痾…老闆!」
克齊那顫顫微微的掀開布簾離開。
「你應該是新來的學院生吧?」
我點頭。「對,馬丁島太空學院,之前有稍微參觀,今天才上船。」我接著想到。「那你們也是學院生嗎?」
羅登笑道:「我看起來像學院生嗎?我不被當成流氓都難了。」
「所以母艦也能讓一般居民上來喔?」
「建造城。他們願意收留游居者,這也是需要報名的。」
「我還是不太懂,什麼是建造城?」
「他們打算在母艦內建造城市或星球般的存在。說星球有點太誇張,但以他們的技術確實可以做到像一顆星球那麼大的容量。可以容納更多建築、文化,以及人民。」他說:「你別光看母艦外觀,重要的是他們用科技做到的內部空間極大擴增,這對地球人的技術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
「聽你這麼解釋,我之前也有這麼想過。」
「那你的感知力還算蠻強的嘛。」
我害羞地回道:「沒什麼啦。」
「所謂的游居者就是在母艦內維持以及建造城市化的志願者,算是以母艦為生,住籍在母艦內,成為游居的一份子。我們都是在城市內透過志願進來的,一輩子都得在這,終生都得在這。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生活,創造像地球般社會化的一切。每個城市都有招募,我想你應該沒有注意到。」
「哈哈,就算有注意到,家裡面的人應該會對這種居無定所的生活很反對。」
「確實,因為這裡跟地球還是有差別。」這時他彈起軟晶片,然後叫出地球的投影。「當我們在外太空想地球,也只能夠靠著投影去感覺地球上的一切。被地心引力牽制住的步伐、被自然與人的聲音包圍的安全感、呼吸觸碰著大家共同擁有的一切,感受這種不同的情緒和寧靜、喧鬧,很踏實。」他搖晃著杯子。「這也是總站在對我們志願者推行的一種社會化的移植。將這些移植到母艦上,未來對地球人是極受益的一件事情。」
「的確。」我接著轉移話題問道:「但你們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我們在地球時,在研發場和垃圾場周遭專門收集一些古董文物,還有科技失敗產物。你別看它們像廢物一樣,修一修,說不定都值得珍藏,甚至還能使用。」
「所以你在地球上的時候,你的職業就是收集古董嗎?」
他搖搖頭。「其實我是磁力車的修理工,那群所謂我的『小弟』是我當時的徒弟夥伴。你們的中宿號我們也有參與維修合作,每個細節我們都是盡心盡力的在修復保養。」
「怪不得我那麼喜歡坐中宿號。」
他仰天大笑。「你這小子真的嘴巴真甜。」
「還好啦,呵呵。」
他接著說:「後來因為我比他們大好幾歲,而且又比他們早快十年進修理工的職場,所以他們都把我當老大。」
「你應該很開心有這些小弟陪你吧?」
「咦!我真不太喜歡小弟這詞,但他們確實都是蠻貼心的年輕人。」
我點點頭。「恩~我感覺得出來。」接著我看了一眼杯裡的鐵片,那些鏽塊正在緩緩地剝落。「話說母艦也會提供軟晶片給游居者啊?」
「會啊,凡是永久住籍在母艦上,就能永久使用軟晶片的功能。」
「那我有個疑問想問你,可以嗎?」
「你說吧。」
「你知道今天在軟晶片上出現了亂碼嗎?」
他理所當然地點頭。「有啊,還出現兩次。確實從我上來這艘船到現在,這情況還是我頭一次遇見。但這亂碼沒什麼啊,取消掉就好了,是怎麼了嗎?」
「沒有,只是我跟我朋友正在破解這個亂碼。」
「破解亂碼?」羅登納悶地搔了搔頭,似乎很難理解我們的舉動。「這只是程式上偶爾會遇見的錯誤,破解它做什麼?」他打趣地說:「那不然我的亂碼你也幫我破譯好了?」
「我看得到你的亂碼嗎?」
「這還不簡單,克齊那~」
「嘿~老闆,」克齊那一聽到羅登的呼叫聲,便隨叫隨到地衝進來。「有何吩咐啊?」
羅登看著我開始介紹:「這是24屆雖然有點少根筋,然後每次很愛帶來一堆麻煩,然後又有點膽小,又要幫他擦屁股,但!非常有資訊腦袋,在IMPC比賽贏得雙系統處理的冠……軍!」
「老大,這介紹也太長了吧…哈哈哈哈。」
羅登隨即瞪了回去。
「痾!老闆~」克齊那接著轉頭笑笑地望著我,那笑容看起來像是撐出來的。「這位怎麼稱呼啊?」
「叫我肯菲就好。」
「肯菲同學,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羅登隨即用眼神示意著我可以講出我要的需求。
「我…我想調出羅登今天連續兩次在軟晶片出現的亂碼。」
「好唷!雖然這一切非~常的沒有意義,但我還是為您做唷!」接著克齊那尷尬地要羅登伸出食指。「老闆,就麻煩您了。」
他點點頭,點了一下食指,彈跳出基礎頁面。
接著克齊那也點開了他食指的軟晶片功能。而我發現,他的頁面擁有基礎功能以外更多的額外配件。只見他觸碰了一個章魚觸手的軟體圖像,隨即在關節處中伸出了一個正在蠕動的章魚腳,然後鑽進了他老闆的食指關節內。「老闆稍等一下,我正在讀取當中。」直到發出了叮的一聲,章魚腳從老闆的關節處中抽出。「你們稍等我,繼續慢慢聊,我出去調資料,等會就好了。」
這時老闆叫住克齊那。「齊那…」
「嘿,老闆,怎麼啦?」
「你會破譯嗎?」他接著說:「你會破解我的亂碼嗎?」
「是有學過啦,但還是要看亂碼生成的排序是什麼,還是要研究一下就是了。」
克齊那帶著羅登的軟晶片紀錄出去研究。
這時鐵片上的鏽斑被清除乾淨,那些鏽斑全沉澱在杯子底層。只見一塊白淨的鐵片飄浮在液體中。一片長方形的白淨鐵片,稍顯彎曲的弧度,就像一塊沒有用處的廢棄物,完全沒有研究利用的價值。羅登戴起手套,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入液體中將鐵片緩緩拿起。
我們倆屏息的端詳著。
「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我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
羅登走到洗手檯邊洗過一遍,接著拿起一旁的布將鐵片擦拭乾淨,然後走到窗戶邊,掀起覆蓋著機台的絨布。頓時間房間裡灰塵四散,他揮了揮讓他不停咳嗽的灰塵,輕拍著機台,看來這台機器在這已被塵封了許久,但可以知道的是,羅登並沒有把它當作沒用的古董去堆放。
長型的墨綠色機台,它的上方有個鐵蓋子,四周栓滿了螺絲。羅登一鼓作氣地將蓋子用力提了起來,我順勢上前幫他抬開另一邊。接著我們把蓋子輕放在一旁,然後羅登拿起抹布擦了擦機台面,只見機台裡是一個透明的壓克力盒,然後上方有一塊玻璃面板將它封在機台內。他開啟電源,喀拉喀拉的聲音在排氣孔旁作響,壓克力盒周遭開始出現紅外線。
羅登忙東忙西的似乎在圍繞著機台檢查什麼。
「羅登你在做什麼?」
「我在確認這台掃描儀的運作系統都呈現在紫燈的狀態,這樣仔細確認過,等等在掃描過程也比較不會出差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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