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張椅子上,克里斯從來沒有想過在這裏是可以睡着的。但此時此刻,困意卻快速的湧上了大腦,也似乎可以讓睡眠這件事在這時的椅子上悄然的發生。
放下手上的播放器,克里斯決定不再瀏覽任何跟科幻故事有關的內容,慢慢的閉上雙眼並且任由自己的身體放鬆。縱然克里斯考慮到以自己的生活習慣並不會這麼容易的就睡着,不過卻又覺得,生活有些時候就是需要這種突如其來的偶發性行為,並跟隨着這種偶然慢慢的探索其極為微小的有趣性質。
在閉上雙眼的一瞬間,或許真的可以選擇睡着,但思緒卻又猝不及防的讓克里斯回想起有關「命題」這件事。
「命題」是科幻故事當中一個幾乎不可以忽略的重要元素。回憶中,那些克里斯閉眼前所知道的那些科幻故事內容,包括劉慈欣的《朝聞道》、何夕的《假設》、戴维·伊格爾曼的《死亡開關》、格雷格·伊根的《閃光》以及特德姜的《呼吸》幾乎無一例外的,各自都有不同的值得被探討以及思考的命題。如此一來,假設把命題設定的專注點放在自己身上呢?又是否能夠讓自己重新找到思考的動力呢?
思考,思考對於克里斯來說似乎是擅長的,也充滿着娛樂性,特別是當總結出某種可以定義自身世界觀與價值觀的基本性原則時所產生並且得到的愉悅感,是克里斯從其他的興趣或者行為當中並不能獲取到的,如同充滿異域風味的豐收成果。
自問自答的方式也充斥在克里斯的各方面生活習慣當中,包括:清晨洗澡的時候、開車在路上的時候、獨自散步的時候也是如此。議題也涉及到各種物理學的知識體系,包括自開創以來,讓無數學習者都覺得複雜的量子力學以及相對論力學,但克里斯卻很喜歡把自己的腦袋浸泡在這複雜的知識與難題當中,也從中發現似乎可以把解答這些難題時,所使用過的哲學思考模式放到社會學以及歷史學的思考當中同樣可以暫時性的,卻又無比真實的解答。
不過最近出現了一些狀況,嚴重的不現實感在這幾個月湧進了克里斯的日常生活當中。不知道為何?討論議題時經常提及到的「空間與時間的模糊感」彷彿自主實體化並活了過來,從虛無的想法當中延展到了不可能被忽視的現實當中。捉不準的距離,讓手上的杯子垂直的跌落到地面上,並把杯中的液體傾瀉出來。起初還以為只是偶然的注意力不足,直到第二次,第三次的出現。
克里斯開始好奇出現在自己身上的這種狀況,而在思考過後卻又發現自己已經不是身處正午時分的房間裏面,而是凌晨三點的街道上面。迷幻且色彩奔放的燈光把克里斯拉回了現實,並讓他瞬間清醒了回來,且在此自言自語的問道:「我怎麼在這裏?」
應該是某種精神疾病或者情緒障礙,這在克里斯的人生中並不罕見。小時候的克里斯多次因為突如其來的自殺想法以及付諸行動,而被家人反覆的送進了醫院。看着那加護病房的天花板,小克里斯開始整理自己腦海中的思緒以及心頭裏的情緒,直到自行找到所謂的平衡。以至於出院之後,小克里斯有好一段時間放下了自己曾經喜歡捧在手上的物理學書籍,並開始投身且沉浸在閱讀以及探討心理學以及精神分析學的書海以及大腦世界當中。
最近那種煩人的解離狀態似乎又出現了,甚至比過往的更為不受控制以及開始感受到麻煩。麻煩的點也正是因為這種狀態嚴重影響到了日常的生活作息當中。麻木的身軀,空洞的眼神,克里斯非常清楚他在做什麼。他在掛衣服。可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前面的窗戶,而手卻在近乎處於視覺盲點的一角自顧自的掛起剛洗好的衣服。好像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但眼睛跟手對於克里斯的主觀感覺來說,卻明顯的是出現了嚴重的違和感受。甚至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有很多東西想自言自語的探討,但自己卻好像在觀察着監視器一樣,看着身體默不作聲的在自動工作。
走在路上也同樣如此,雖說已經能夠自言自語了,但手腳卻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自己會自行選擇如何運作一般。可幸的是自行運作的路徑是通往自己住的房子。回到房間,身體還是那樣的陌生,並且有點沉重。克里斯感覺到應該是身體過度疲勞所引致失重感。克里斯嘗試控制身體靠近床邊,結果砰的一聲!身體倒在了那床被的上面,而身體也似乎可以開始慢慢的開始進入睡眠,雖然克里斯知道自己應該是睡不着了。
好像找不到動力,也好像找不到支撐點,又或者兩者都找不到。克里斯引以為傲的世界觀以及價值觀,好像都因為這幾天的情緒,而變得分崩離析。甚至最影響到此時此刻的,也就是是不知道為什麼需要睡覺?此時此刻,任何事情與事物的定義以及意義在閉上眼睛後的一瞬間,通過腦海中無限次的思考與辯論,得出的結論幾乎一樣的表示出「一切的事物根本就沒有意義」。似乎不再需要活着了,克里斯是這樣總結的。
事與願違,第二天,克里斯的身體卻又自顧自的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在圖書館內,昨晚沒有睡覺卻又異常精神的克里斯躺在那舒適的沙發椅上,手上的播放器播放着科幻故事的解析影片。看着看着,一縷困意湧上了克里斯的大腦,他心想:這不可能吧!往日總覺得圖書館的沙發椅並不好睡,但為何此時此刻卻又覺得好像並沒有不好睡。
那麼就任由它發生吧!閉上眼睛,克里斯試圖讓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並且慢慢的入睡。漆黑的視野,彷彿不用在意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麼了,只需要專心的把藏匿在這片視野當中無數的思緒給重點觀察,直到「設定命題」。
或許可以為自己設定一個「命題」?雖然科幻故事中的命題必然涉及到物理學當中複雜的定理以及公式,但畢竟自己並非專業的物理學家,姑且就用簡單的,最普遍出現在現實世界的詞彙來建構出複雜的,類似哲學難題的命題吧。克里斯並不知道建構如此命題,能否讓自己重獲大腦解構命題時,那近乎激烈的思考動力嗎?不過他也只能夠這樣子嘗試了。
為什麼要問為甚麼?
是好奇嗎?的確,克里斯從小到大都被人認為是一位好奇心蓬勃的男生,他也對此深感認同並以此為樂。如此一來,這並非一個複雜的命題,那只好重新排列並組合腦內的詞彙了。
無數的排列以及組合,然後以幾乎瞬間知道答案的速度立刻解構命題。茫茫的腦海中,無數的問題被自己以飛快的速度進行解答。腦海中的迷霧也如同量子塌縮般,逐漸的被確定為一片平穩的海洋。一望無際,也毫無波瀾,無限遠的某一處也必然如同此刻所觀察到的畫面一樣嗎?有趣的是,好像並不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是為什麼?
這是一顆格外異常的粒子。這顆粒子詭異的出現在腦海的水平面之上。其組成的結構極為複雜,但單獨分別解構的話,卻又好像很容易就能理解。這個命題解構的過程似乎還要花上一段長久的時間,至少它的出現讓克里斯認為:自己現在並不能立刻解答。不過找到了!即便解構的過程繁瑣,但他需要的也正這樣一個繁瑣的東西。一個似乎可以被解答,但又似乎不能被解答的命題。
「或者可以模擬或者演算這樣的一個命題?」克里斯在自己的腦海當中這樣的喃喃自語道。凝望着那一顆異常的粒子,裏面似乎蘊藏着一個未知的世界。那是一個如同把哲學當中所有的單一概念都以三次方的形式呈現一切邏輯推論體系的世界。如此抽象的形容似乎也就只有克里斯可以理解並對此着迷。
如同發現了新大陸的冒險家,他們厭倦了原本的世界版圖,並希望找到新的突破,新的東西以及新的存在。克里斯窺探着粒子內的世界,感受着當中一切未知的感覺。那是他無法詳細形容的感受,畢竟裏面的東西就像是從來沒有在現實世界存在過,也就沒有任何實際存在中或者存在過的詞彙能夠定義窺探裏面所得到的感悟。
好像可以活下去了。
好像可以把裏面的東西帶到現實世界當中;好像可以把這樣迷人的命題帶到現實世界當中。如此一來,克里斯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動力了。
不過困意也在沉迷於思考的瞬間席捲了整具身體。克里斯終於可以平穩的入睡了,而他也沒有忘記沉睡之前那似有似無的光景。那個似乎是未來,人們都在討論着「為什麼為什麼是為什麼?」的未來世界,一個充滿著複雜哲學思考及討論的未來世界。
克里斯慢慢的醒來。睜開雙眼,看到的圖書館佈置盡是陌生的感覺,而自己也就只記得睡前的一抹記憶。「看來就是這個命題了。」似乎又再次充滿了思考的動力,儘管好像忘記了睡前曾經擬定過的標準答案,但克里斯知道重新準確的定義可能會讓之後的思考過程更為有趣。
已經不能再滿足於那些已經被定義過的事情了,命題從物理學到心理學,再到現在似乎難以被理解的東西身上,感覺那才是之後要走的路。離開了舒適的沙發椅,也走出了那佈滿書籍的圖書館,站在了那十字路口的前面。
克里斯知道,也許在自己年邁老死之後的瞬間,新生的一代會在同一時間建構出「為什麼為什麼是為什麼?」這一個命題的解答模型以及提出類似這般結構的命題,並由此在往後的時間裏提出實用性的假設以及應用,但那也注定是自己不可能見到的光景了。
不過可幸的是,這一個命題的複雜程度以及其延展性已經足夠讓克里斯折騰掉這一輩子了,而對於克里斯那可能也就是直到生命盡頭也能夠無限擴展領域的最終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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