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象牙塔吧！ - 第二夜　螳螂揣摩

　　但他沒有時間將自己的感覺分享給軟糖，僅能希望這位神調局的專員能有點被害妄想症。

　　隨著列恩側身，退開門前的位置，在二人從對方身邊掠過時，沙爾鼻子不經意地嗅了嗅……除了草藥味很重以外，還很臭，是那種一兩天沒洗澡的味道，這反倒讓他安心不少。

　　屋子裡面不算太大，中央鋪著紫色的毛邊地毯，三兩張單人或雙人沙發圍繞著擺放，靠牆有櫥櫃，光明由頭頂的燈泡與雙人沙發旁的落地檯燈貢獻，角落擺著大缸。

　　隨著「嘎吱」一聲，來時的退路被關上了。

　　不禁回頭的他瞧見門縫間閃過一道白色，許是之前盯著蒸汽火車那邊一整天，又或是將要身處密室的壓力導致的眼花。

　　不過好臭啊……一股野獸味道。

　　「寒舍簡陋，還請——」關上門，列恩轉過頭來，本就僵硬的笑容頓時就掛不住了。「女士？您在做什麼？」

　　軟糖並沒有坐下，而是徑直走到大缸面前，蹲下身子，手指在一片溼答答的木頭地板上一抹。

　　「數十種天然草藥。」將手指湊到鼻尖，她嗅了嗅氣味道：「是丹醫的技術。」

　　「但後續添加了很多東西啊……嘖嘖！可惜了，丹醫向來從簡，搞成這樣的話，人喝了估計會死吧？」

　　「女士！」

　　似乎是因為怒氣，本來狀如死屍的列恩反倒顯得鮮活了不少，他怒氣沖沖道：「雖然我願意配合你的工作，但這個是我的個人隱私！請您自重！」

　　他沒有衝過來很大原因是因為沙爾橫在兩人中間，其次是前者看出了後者插在口袋裡的手代表什麼意思。

　　這名獵戶頓時眉頭緊皺，臉色不能再陰沉了。

　　「抱歉，無意冒犯。」

　　雖然丟出這句話，但是軟糖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站起後也並未第一時間轉身，繼續把手伸向大缸頂部的蓋子。

　　開蓋後，一股腐爛的味道在空氣中擴散開來，不論遠近，二人齊齊捏著鼻子。

　　「好少啊，而且保存不當。」軟糖伸頭朝裡面看了一眼。「看缸壁是泡了很長時間，但近些時日用掉許多。」

　　「……」

　　「不用說話也沒關係。」

　　鞋尖在地板上一陣敲擊，她稍稍徘迴，便將地毯勾起踢到一邊，露出底下的地板門。

　　「老套路了。」

　　軟糖朝沙爾點點下巴，後者會意上前打開，立刻有黯淡的燈火從底下打了上來。

　　「雖然不清楚你為何要包庇他，但想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她看了一眼列恩，帶頭踩上階梯，對方自覺跟上，沙爾殿後。「嫌疑犯！抱頭蹲下，不要反——人呢？」

　　一盞提燈放在木桌上，除此之外，地下室只有雜物、書櫃和一張椅子，連蜘蛛網都沒有。

　　三人神態各異，尤其是軟糖一臉不可置信，反之原本還以為能輕鬆搞定這個任務的沙爾只是感到可惜的嘖了一聲。

　　「怎麼可能？！使魔明明說沒看到有人出來的！」

　　她到處翻找，連堆在樓梯下疊得整齊的木箱都一一推倒打開，然而能藏下人的地方都找過後，甚至排查完是否存在密室後，結果是一無所獲，急得抓耳撓腮。

　　「看來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了，女士。」見此，列恩這才瞇眼說道：「你們真的是官方的人嗎？」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從後腦勺傳來的冰冷，沙爾直接將槍管抵上來。

　　「外面的腳印不會騙人，他只可能來這裡。」

　　「但屋子裡很乾淨，說明你特意清理過了。」他平靜道：「那塊溼掉的地板是拖過的，可惜你唯獨遺漏了缸沿部分，有一塊特別的亮，偏一點再看去就能看出端倪了。」

　　「裡面原本藏著人吧，還是自己爬出來的，那人現在哪裡？」

　　聞言還在懊惱的軟糖頓時兩眼一亮，耐住性子等待答案，然而面對情轉直下的境遇，這名中年人的反應卻出人意料。

　　他拒絕了回答，在死亡直逼腦門下。

　　「我是個懦夫，不該奢求有什麼體面的死法。」那雙褐色的瞳孔如同一攤死水，列恩唇齒上下一閉，傾吐遺言：「能夠瞑目，不必抱憾而終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數到三……回答問題！」

　　後果不言而喻，但他充耳不聞。

　　「我相信人與人之間是互利互惠的關係，這也曾是我的人生準則。」

　　「……一！」

　　「我管理獵人小屋，幫助落難者和短暫落腳的獵人，而他們也會回贈我些什麼。」

　　「二！」

　　「但我無以回報這第二次生命。」

　　「三！」

　　話音剛落，沙爾便在心中警鈴大作下本能扣下了板機，使得一旁的軟糖瞪大雙眼飛奔而來！

　　但是已經晚了。

　　一道火花噴出槍管，子彈順著膛線飛出，列恩沒有掙扎的被貫穿了腦門，再帶著些許灰白色腦漿鑽入牆壁。

　　然而，對方並未倒下。

　　「一切、獻給……」

　　像是放鬆提線的木偶，他搖搖欲墜的強撐起腦洞大開的額頭，褐色雙眼變成乳白色，列恩張大嘴巴嘶吼道：「——食屍鬼之王啊！！！」

　　然而沒等他有所行動，反應過來的沙爾直接清空彈匣，右手對準槍槍爆頭，直到脖子以上碎成一地，中途急煞車的軟糖臉上也被濺到。

　　當半個腦袋徹底炸開，兩顆眼珠咕噜滾走，列恩終於是身子一軟，緩緩倒地，沒有多少鮮血從傷口流出。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腎上腺素引發的奇蹟嗎？」

　　沙爾胸口急劇起伏，他是真被嚇到了。

　　「不重要了……」軟糖強忍著嘔吐，厭惡的從臉上刮下殘餘。「我們得抓緊找到那個嫌犯，假設他這麼能控制人心。」

　　真的是這樣嗎？

　　賞金獵人很是懷疑，但沒有他資格質疑，唯一能做的便是和對方一起尋找起線索來。

　　不過還真有驚喜。

　　「這傢伙有寫日記的習慣啊……」

　　沙爾從書櫃找出一本筆記，而軟糖則皺眉看著桌上一張字跡撩亂的白紙，二人一時間默默無言。

　　「挺可憐的。」

　　也挺可惜的，裡面沒有需要的線索。

　　軟糖兩手撐著桌面，看著上面的燭台與長方型手提燈，思緒漸漸地發散開來。

　　「噠、噠……！」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也只是丟過去一句：「等等，我在思考。」，然而對方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無禮的步步逼近。

　　不得已，軟糖不滿的轉過頭來，朝對方瞪眼。

　　「你最好有發——」

　　回應專員的是一計直衝面門的拳頭，她躲閃不及，整個人臉頰變形，倒退撞在桌子上。

　　「咳、咳！」

　　木桌不是什麼很好的緩衝，尤其是做工欠佳，直接散架後，上面的東西更是成為了凶器，燭台用於固定蠟燭的刺直接插入腿裡，提燈破碎後的玻璃割開背後衣服和皮肉。

　　軟糖一時間爬不起來，也是在肌膚相觸的瞬間，她才感覺到從對方那邊傳來的冰冷，並非活人的體溫，亦非餘溫。

　　她哪裡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這麼……優秀的死、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咬著牙關，自嘲道：「我可真是眼瞎！」

　　被打破腦袋的列恩再度站起，這似乎並未給他造成什麼困擾，還完成了一次偷襲。

　　成功的關鍵僅僅是模仿步伐節奏而已。

　　這個連大腦都沒有的屍體的成功，甚至連賞金獵人和來自神調局的專人都沒有察覺到蹊蹺。

　　旁邊沙爾更是在發出巨響後才剛反應過來，扔下手裡的日記緊急撲倒復活的列恩，給軟糖爭取到緩口氣的時間。

　　但也只是緩口氣而已，就算佔據有利位置，身下的列恩好似公牛一樣，不斷爆發的蠻力。

　　眨眼間對方就抓住機會，一腳踹在他的肚皮上，九十多公斤起跳的成年人直接倒飛出去，撞在面牆面上直嚎。

　　好在軟糖已經緩了過來，抽出腿上的燭台，朝正欲起身的列恩握緊拳頭！

　　木板拼接地面瞬間活化，如同流體般化做長矛將其從自下插起，被穿刺的獵戶一陣抽搐，緊接著又被數道化做刀斧的活化木板細細分成數塊，血肉散落一地。

　　「區區……而已，我要是倒在這裡就太冤枉了。」

　　專員喘著氣，從身下廢物中站起，扶牆看向還在哀號的賞金獵人。

　　「行了！有那麼痛嗎？」

　　沙爾當即見好就收，一手揉著隱隱作痛的肚子，另一手撐地，很快站了起來，還有餘力充當拐杖。

　　互相借力，倚靠著，二人緩緩爬上樓梯。

　　「沒有想到，這名嫌犯，能如此棘手。」

　　「我還以這會是個輕鬆的活，能撿頭得力的，寵物回去。」

　　「結果遇上了『同行』啊……呵呵！」

　　沙爾不由得打了寒顫，女人的溫熱呼吸打在脖子上，卻是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在他看不見的視野邊緣，軟糖咧嘴微笑著，近乎咬牙切齒。

　　「不管你是誰……別想走的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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