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總是來得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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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一兩滴，像是窗外的雨，滴答、滴答。然後是細流，沿著記憶的牆壁蜿蜒而下。最後，才是那片望不見底的深淵——在那裡，藏著她最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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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又做那個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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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月光灑在史托切比斯家族的庭院裡，她獨自站在池塘邊。這座古老的庭院裡四季都有不同的花香，但她聞到的只有水氣。那股氣味如同一條無形的繩索，牽引著她走向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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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那天嗎？」水中浮現出另一個她的臉，紅髮在月光下如同燃燒的火焰：「八歲的夏天，祖母最喜歡的蓮花池。妳想摘一朵最大最美的給她，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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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亞妮莫涅咬緊牙關，但那些記憶已經如同決堤的洪水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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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蓮葉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像是一顆顆誘人的寶石。她踮起腳尖，試圖搆到池中央那朵最盛開的蓮花。就差一點點，再伸長一些手臂就能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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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墜落的感覺。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掙扎時衣裙纏住雙腿的無助感。她記得自己向上望去，陽光透過水面折射，變得扭曲而遙遠。世界在她眼前逐漸模糊，直到一切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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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天沒人發現妳，」水中的影子說：「妳就永遠留在水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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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即使事隔多年，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種窒息感。從那以後，她再也無法直視任何水面，就連洗臉時都必須閉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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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可怕的不是溺水的記憶，而是那之後的夢魘。每個夜晚，她都會在夢中聽見水聲。有時是雨打蓮葉的聲響，有時是噴泉的潺潺水流，有時是遠方大海的呼喚。那些聲音如同魔咒，將她困在永恆的恐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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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妳現在的樣子，」水中的影子露出嘲諷的笑容：「史托切比斯家族最有天賦的魔法師，卻連最基本的水系魔法都無法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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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開始翻騰，無數片段在黑暗的水中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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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自己在魔法課上的窘態。其他貴族子弟輕鬆地操控著水流，而她卻連最簡單的法術都無法完成。老師失望的眼神，同學們的竊竊私語，還有那些背後的譏諷——「也許她根本不配做魔法師」、「史托切比斯家族終於要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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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還不是最諷刺的，」影子繼續說：「最諷刺的是，妳現在居然想要渡海到亞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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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泛起新的漣漪，映出的是她書桌上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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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期的通俗小說雜誌攤開在那裡，夜息香的連載正講述著一個跨越身分的愛情故事。那些文字優美得近乎殘酷，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她心上劃開一道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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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相遇在暴風雨的夜晚，』她記得那段描寫：『雨水模糊了身分的界線，只剩下最純粹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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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水中的影子變得朦朧：「為什麼這些故事總能觸動妳？是因為文字太美？還是因為妳也在期待一場超越階級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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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沒有回答。她想起自己寫給夜息香的信，那些在深夜時分傾瀉而出的真心話。她在信中談論劇情，談論理想，談論對愛情的嚮往。而那位素未謀面的作家總是能給她最溫柔的回應，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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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讓她心動的是那個人——摩爾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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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息香在信中提到這位故交時的描述是如此生動：風度翩翩的貴族，學識淵博的魔法師，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優雅。那樣的人，真的能幫助她找到拯救克列亞的力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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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期待什麼？」水已經漫過她的腳踝：「一場童話般的邂逅？還是一個能拯救妳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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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亞妮莫涅想要後退，但雙腿像是被凍住了：「我只是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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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什麼？」水漫過她的膝蓋：「想要實現小說中的浪漫故事？還是想要逃避妳作為克列亞貴族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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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突然變得平靜，映出的是克列亞王宮的景象。那座曾經輝煌的宮殿如今顯得蒼涼而脆弱，就像一堆即將坍塌的腐朽木片。亞妮莫涅看見朝臣們在走廊上低聲私語，談論著亞潘的野心。那些話語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著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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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潘的艦隊已經開始集結了。」
「聽說他們的魔法武器已經準備就緒。」
「克列亞能撐過這個冬天嗎？」
「史托切比斯家族還能用魔法抵禦外侮、守護住皇室的地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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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敲在她的心上。亞妮莫涅感到頭暈目眩，那些細碎的議論聲漸漸變成了轟鳴，如同海浪拍打著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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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楚了嗎？」水已經漫到她的腰際：「這就是現實。不是小說中的浪漫邂逅，不是書信裡的溫柔交流，而是赤裸裸的權力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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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道金色浮現。亞妮莫涅低頭看去，發現那是她胸前的那名為「魂縷」的存在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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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光芒⋯⋯」水中的影子瞇起眼：「就是妳寄予希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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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望著那道光，想起夜息香在信中的話——『魂縷蘊含著改變命運的力量，而妳，親愛的亞妮莫涅，正是被選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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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是被選中的人。不是因為她渴望愛情，不是因為她嚮往冒險，而是因為她肩負著拯救克列亞的使命。即使這意味著要踏上敵人的土地，即使這意味著要直面自己最大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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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要穿過那片大海？」水已經漫到她的胸口，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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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突然泛起新的漣漪，景象再次轉換。這次她看見自己站在克列亞王宮的長廊上，身著繡著家族紋章的禮服。四周的貴族們身著華袍，卻掩不住那股衰敗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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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史托切比斯家的魔法也不如從前了。」
「可不是嗎？連最基本的水系魔法都⋯⋯」
「噓，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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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看見夢中的自己挺直腰桿走過，強裝鎮定的模樣是那麼可笑。她太清楚那些人在想什麼——一個連水系魔法都無法掌控的魔法師，如何能擔起家族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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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又變了。這次是晨間議會，大臣們圍坐在長桌旁，討論著邊境的最新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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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潘的艦隊已經開始集結。」
「他們新式的魔法武器聽說威力驚人。」
「摩爾子爵主持的魔法研究院已經研發出新的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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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句話讓亞妮莫涅的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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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爾子爵，這個名字總能引起她特別的注意。她聽說過太多關於這個人的傳聞：舉止優雅，學識淵博，在魔法研究上有著過人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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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浮現出一張張剪報：『摩爾子爵主持魔法研討會』、『亞潘魔法研究的新突破』、『摩爾子爵談論魔法的未來發展』⋯⋯這些都是她偷偷收藏的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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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妳自己，」水中的影子發出一聲嘲笑：「一邊擔憂著國家的命運，一邊卻對敵人如此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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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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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嗎？」影子反問：「那妳為什麼會記得他每一次公開露面時的穿著？為什麼會在看到他的照片時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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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映出更多畫面：她獨自坐在房間裡，一遍遍閱讀著關於摩爾子爵的報導。她在日記中描繪著那個未曾謀面的身影：『他一定是個充滿智慧的人，說話時眼神一定溫和而堅定，舉手投足間想必帶著某種從容不迫的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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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可笑，」影子冷笑：「身為克列亞的貴族，卻幻想著與敵國的貴族邂逅。妳以為這是夜息香筆下的愛情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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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感到臉頰發燙。是的，她確實常常想像與摩爾子爵相遇的場景。或許是在某個魔法研討會上，或許是在某個花園的月下，她會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用魔法證明自己的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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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又起了變化。這次顯現的是她的日常：清晨在家族的道場練習魔法，努力克服對水的恐懼；午後在宮中參加各種會議，聆聽著關於國家命運的討論；夜晚獨自在房間讀著夜息香的小說，任由淚水打濕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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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托切比斯家的繼承人，克列亞最年輕的魔法師，」影子的聲音帶著憐憫：「多麼威風的頭銜。可背後呢？不過是個沉迷幻想的小女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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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再次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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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自己站在道場中央，面前是代代相傳的法陣。祖母就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期待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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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精神，亞妮。」祖母的聲音迴盪在水面上：「妳是史托切比斯家最有天賦的孩子，一定能掌握水系魔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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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次當她試圖控制水流時，那些童年的恐懼就會湧上心頭。她看見水珠在空中顫抖，就像她的手一樣不住發抖。最後，法術總是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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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負了所有人的期待，」影子嘆息：「現在還想要去亞潘尋找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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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將所有的影像都捲入漩渦之中。亞妮莫涅看見夜息香的來信在水中飄蕩，那些關於魂縷的描述，那些對摩爾子爵的推崇，還有那句最動人的話：『也許命運之所以讓妳擁有魂縷，正是為了在這個時刻賦予妳改變一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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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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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亞潘與克列亞之間橫亙著一片大海。那是比她童年時的蓮花池更加深邃、更加危險的存在。光是想像那片無邊無際的水域，她就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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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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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克列亞，」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像是激勵自己一樣地說：「即使再害怕，我也必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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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的漣漪漸漸平息。她看見水中的影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即使要付出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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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想起了那些夜晚。她獨自一人在房間裡讀著夜息香的小說，任由淚水打濕書頁。那些關於愛情的文字是那麼美，美得讓人心碎。而現在，那個書寫動人愛情故事的人，似乎正在引導她走向命運的重要關口，這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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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不過是一個通俗愛情小說家，還是一個亞潘人，她說的話真的可以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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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不是她筆下的小說，」她說：「但如果這是唯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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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的沒有懷疑？」水中的影子變得模糊：「懷疑她為什麼要告訴妳這些，幫助一個未曾謀面的克列亞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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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沒有回答。她望向遠方，月光下的天際線如同一道傷疤，將陸地和海洋生生分開。在那片她最懼怕的水域另一端，等待著她的會是什麼？是能拯救克列亞的力量？是她不禁嚮往的動人愛情？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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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妳的選擇嗎？」水已經漫到她的脖子：「用一個飄渺的傳說換取可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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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飄渺，」亞妮莫涅突然開口：「只要不是毫無可能，我就得去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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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魂縷的光芒突然變得更加明亮。金色的光輝驅散了黑暗，她看見水中的影子漸漸消散，但那抹諷刺的笑意依然殘留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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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打算就這樣扔下一切嗎？」水面倒映出無數個亞妮莫涅的臉：「扔下史托切比斯家的責任，扔下克列亞的朝政，只為了一個虛無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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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望著那些倒影，每一張臉都帶著不同的表情——有憤怒的、悲傷的、恐懼的、期待的。她在這些碎片般的倒影中看見自己所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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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永遠活在恐懼中的魔法師。
一個被朝廷權術消磨殆盡的貴族。
一個沉迷於文學幻想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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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一個能夠改變命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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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亞妮莫涅對著水中的影子說：「我選擇留下，克列亞的命運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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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泛起陣陣的漣漪，映出一幅幅令亞妮莫涅心碎的畫面：王宮的燈火一盞盞熄滅，古老的魔法典籍被束之高閣，克列亞的皇室被亞潘人所控制。她看見自己站在頹圮的宮殿中，看著最後一抹夕陽染紅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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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我選擇出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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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的景象再次變化，但這次只顯現出一片迷霧。影子的聲音從霧中傳來：「未來是未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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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因為未知，才有可能性！」亞妮莫涅接過話，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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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亞妮莫涅堅定的話語，魂縷的光芒變得更加強烈。金色的光芒穿透水面，將所有的倒影都染成了溫暖的色調。亞妮莫涅看見那些碎片般的自己漸漸融合，化作一個完整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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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倒影中的她不再迷茫，不再恐懼。她的眼神堅定，姿態挺拔，就像克列亞最輝煌時期的那樣令人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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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真正的妳，」影子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不是被恐懼束縛的人，而是敢於直面命運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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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亞妮莫涅深吸一口氣：「為了克列亞，我願意成為任何她需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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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開始下降，那令人窒息的潮水臨消失前，影子留下最後的話語：「那麼，就讓我們看看，這場豪賭的結局會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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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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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在黎明時分驚醒，發現自己伏在書桌上。桌上是寫到一半的回信，面前是那本被淚水浸濕又風乾而捲曲的小說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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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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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妮莫涅拿起鋼筆，在給夜息香的信尾寫下：「我決定前往亞潘。為了克列亞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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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可能是個陷阱，即使前路茫茫，但為了克列亞，她願意直面一切。包括那片深不見底的大海，包括她心中最深沉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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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最後一個字，亞妮莫涅走到窗前。晨光中，她望向東方。在那片令她恐懼的海洋另一端，或許真的藏著改變克列亞命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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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擇出航。
ns 15.158.61.6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