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雯𣌀雯,要一起——」排練一結束,詩韻便從禮堂跑到禮堂下一層的音樂室,尋找正在收拾二胡的曦雯。話音未落,曦雯便把詩韻拉到牆角後的隱蔽角落,再順勢捂著詩韻的嘴。「別說話,看。」曦雯在詩韻耳邊輕聲說道,提醒她趕快認真看音樂室另一邊雨柔與俊賢的互動。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Vvvz2lsdt
「這段快板的十六分音符我常常拉不到,每次拉起上來節奏都不夠分明工整,而且我從內弦換到外弦的速度太慢了,往往拉到第三組十六分音符就會卡住下不了去。」雨柔和俊賢一左一右四十五度角對着對方坐,而兩人的手中都握住自己的胡琴。
「讓我看看——」俊賢翻了翻放在雨柔前方譜架上的琴譜,看着一串又一串十六分音符陷入了沉思。「或許我們先處理內外弦的問題?我認為第三組十六分音符可直接用外弦,因為這一系列琶音有種向高音發展的趨勢,遲早都需要換拉外弦。既然你現在拉內弦時感到吃力,倒不如試試這種辦法。」俊賢拿起譜架上的鉛芯筆,在第三組十六分音符上方寫了個「外」字,提醒雨柔要換拉外弦。坐在右邊的俊賢把全身壓到左邊,用右手按着琴譜,用左手拿着筆在琴譜上寫下提醒。剎那間,兩人的距離變得很近很近,就算雨柔已自覺挨向後,盡量與對方保持距離,但俊賢的左手踭仍不小心碰到雨柔的胸骨,嚇得俊賢趕緊調整自己的姿勢。此刻的雨柔,也被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尷尬得耳朵都紅透了,而心臟也像脫韁之馬般亂跳,久久都不能平復。罪魁禍首俊賢也不好得去那裏,在尷尬的接觸後他也嚇得腦袋一片空白,連「外」字都忘記如何寫了。他閉上眼睛努力回想「外」字的輪廓,幾經辛苦才從混亂的思緒中找到有關「外」的寫法,急急忙忙寫完後便像闖禍的小孩般筆直地坐在自己座位。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ImgjDUB2
「我⋯⋯不介意的。」看着突然變得寡言的俊賢,雨柔也感覺到他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而感到有些尷尬。「你還願意教我如何平均地拉十六分音符嗎?」她用柔和的眼神看着眼神稍為有點閃縮的俊賢,用眼神和語氣告訴他「我沒關係的」。沉穩冷靜的聲線把俊賢從自責的漩渦中拉出,令她終於再敢直視雨柔,重拾信心繼續指導對方。
「那個⋯⋯我覺得你的手腕太僵硬了,你要放鬆它們才行——你越專注去想那些音,你的手部肌肉就會越繃緊,拉出來的音色自然帶有沙石,聽起來不夠連貫圓滑。你不介意我握着你的手,放鬆拉二胡的感覺嗎?」俊賢看着雨柔緊握二胡的手,詢問她的意願。
「我可以的。」學習二胡的時候,雨柔的導師經常抓着她的手,手把手將不同技巧交給他,手把手改善他一直以來演奏的毛病。只不過,這次不是女生,是個男生而已。老師貼身教了我這麼多年,我都安然無恙,這次也應該沒關係吧。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HgviCX4Vv
雨柔立起了二胡,將左手放在琴把上,用右手握着琴弦。在某一剎那,右手的手背傳來了一陣溫熱,平日孤獨的手指,被一團柔軟的物體包裹着,頓時感到很有安全感。緊繃的手腕被它用左手輕輕按壓,瞬間便失去了平日緊繃的感覺,整隻右手就好像失去重力般隨着俊賢右手的推動下移動。儘管他們只是在練習空弦,但在放鬆手腕下演奏的音更加飽滿,更加粒粒分明,節拍也更加穩定。她閉上了眼睛,靜靜地傾聽自己二胡發出的弦音,雖然只是在演奏同一顆音,但每一粒音都繞梁三日,令她好不陶醉。俊賢見她逐漸掌握放鬆手腕拉弓的技巧,便慢慢地放開自己的手,讓雨柔再不依賴他人的情況下放鬆手腕演奏。雨柔感覺到那個溫熱逐漸遠離自己,便焦急地打開雙眼,凝視着空蕩蕩的右手。「好孤獨」這種感覺,居然從她的心中升起,確是令她有點不知所措。她繼續拉動手中的弓,雖然手腕已比以前放鬆很多,音色也有改善,但總不及俊賢握着她右手和她一起拉那麼動聽。和他一起拉的時候,聲音是溫暖的;但自己一個拉的時候,聲音是冰冷的。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c0CybiNjN
「她的手很冰呢。」俊賢一握下去的時候,被她寒冷的手嚇到了。明明音樂室內的冷氣並不大,甚至自己還覺得有點熱,為何她的身體如此冰冷呢?也許是溫差,他的心居然扑通扑通地猛跳,原本已有點熱的身體變得更熱了,但她的手卻依舊冰冷,比琴弓還冰冷。是她冷得連手腕也緊蹦起來嗎——他趕忙把自己溫熱的右手環繞着她的右手手腕,恨不得把自己的熱全都傾注在她體內。他專注地看著她的手,絲毫沒察覺對方的耳朵早已泛起一抹紅,絲毫沒察覺兩人之間的邊界已逐漸模糊起來。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vj5oeXVuf
「謝謝你,我好像明白了。」雨柔放下二胡,看了看俊賢。他微微戚起嘴角,向她輕輕吐了句「加油」。眼見兩人開始收拾樂器準備離開,正在看八卦的詩韻與曦雯掂起腳跟緩緩離開音樂室,生怕自己的腳步聲會被他們發現。由音樂室走到校門的兩分鐘路程,她們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剛剛眼前的情景也太難以置信了,兩人都需要點時間去梳理自己的思緒,想想該如何概括剛才的一切。明朋每次翻閱小說時看到描述這些場景都會令讀者看得姨母笑,甚至在床上捲成一條蛆蟲⋯⋯但這次站在搖滾區看像在演舞台劇般的他們,兩名觀眾居然都沉默了。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GnGOZAgBV
「我可以嗑嗎?」詩韻看着發呆的曦雯,思考了良久才終於吐出了自己的意見。
「都說我的戀愛雷達響起了,現在你終於相信我了吧。」曦雯眺望前方金燦燦的落日余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好怕他們會錯過對方。」詩韻凝視眼前的落日,頓了頓後又再說,「我知道雨柔是個不太敏銳的人,我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我又怕,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垂下了頭,輕輕抿了抿嘴,又用舌尖在嘴唇上左右滑動。
「偷偷嗑總可以吧。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𣌀雯拍了拍雨柔的肩,勸她別因此而感到太過憂愁。
「不如我們幫她們起個代號,那以後就算我們在哪裏聊天,都不會有人知道我們正在討論他們。雨柔最愛吃大阪燒,那麼不如叫她做『大阪燒』?」詩韻緊皺眉頭想了想,又嘟起小嘴,思考哪個名詞最適合雨柔。
「『大阪燒』?我可覺得『鐵板燒』比較適合她,你想想,她可是超級怕生的,每個想和他示好的陌生人都極容易碰壁。鐵板如此堅硬,就象徵和她變得熟絡是多麼困難的事。再者鐵板燒和大阪燒是相近的食品,所以我認為『鐵板燒』才是最適合她的!」𣌀雯差起雙手放在腰間,像個小博士般分析「鐵板燒」的優勝之處,用水靈靈的眼睛嘗試說服詩韻採用她的意見。
「沒錯沒錯,我剛認識她的頭半年根本就是在踢鐵板般,只有我受傷,但她卻不為所動——我向她吱吱喳喳說過不停,但她卻經常成為話題終結者!作得好,改得好,就這樣!」詩韻瞪大雙眼誇張地點頭,又狠狠地拍打對方的背部,激動地表示贊同她的意見。
「別拍了別拍了我的骨頭要散了,你可別忘記你是學校田徑隊的鐵餅選手,你知道你手臂有多大力嗎?言歸正傳,那陸俊賢叫甚麼好呢?」𣌀雯痛得趕忙拉開詩韻的手,柔弱地用自己的手按壓着(有可能已)傷痕纍累的背部,不滿地向詩韻翻了個大白眼。
「我是整個隊伍中最弱的鐵餅選手,明明我也是很柔弱的⋯⋯鐵餅?鐵和餅,餅⋯⋯威化餅?」詩韻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突然就靈機一動想到有趣的名字了。
「就這樣,既然都說到這個分上,那我們也定個行動代號吧,電影不是都這麼演的嗎——」曦雯將頭擰向詩韻,像小狗般不斷眨動她亮晶晶的雙眼,祈求詩韻會為這個計劃定個名字。
「木頭行動。」詩韻看着身旁的參天大樹,那粗壯的樹幹,那蓬勃的綠葉,總覺得這個名字太適合他們了。倘若他們的愛情,能像長青樹般永遠長存,永遠茂盛,永遠強壯,這也太幸福了吧。
「象徵他們兩個都是不太懂愛情和對愛情不太敏銳的木頭嗎?」𣌀雯哈哈大笑起來,隨着詩韻的目光注視那棵高聳入雲的大樹,欽佩地點點頭。
「也許吧。」詩韻將手搭載𣌀雯肩上,提醒她別因看樹而緩下腳步,叫她趕快追上自己的腳步。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TsMsZ5RX4
木頭行動,計劃開始!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pTryLrRY6
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MnrMcv3Q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