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也太快熟絡起來了吧⋯⋯」黃曦雯難以置信地看着坐她前方的陸俊賢和張雨柔，心中升起了千萬個問號。眼前的兩人，正在頭貼頭說悄悄話，說着說着，兩人又會同時間笑出來，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儘管坐在搖滾區，但她只能看見兩人的背影，只見俊賢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向雨柔展示了自己的手機殼。明明手機殼上只寫上了「又ed了」(連曦雯也不清楚究竟那句話代表甚麼)，但雨柔看後便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又在俊賢耳邊說了句話——結果他就點點頭竊笑起來。眼前的場景，是真實存在的嗎？明明她和雨柔已認識了十一年多，每次都看見雨柔需要花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才有勇氣與陌生人閑聊，這次的閃電式交友也太奇葩了吧！曦雯眼見他們越談越起勁，卻怎也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甚麼，弄得她越來越坐立不安。「我恨我自己沒有千里耳！」她唯有將自己的不解吞進肚子裏，再努力合理化眼前的一幕。可能他們私底下有聯絡？可能他們是親戚？今天應該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吧⋯⋯一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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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前方的是詩韻與另一個男生，那這個場景倒是合理了不少——詩韻是個不怕生的社交達人，但雨柔卻是個慢熱內向的女生呢。這件不對勁的事，我該跟誰訴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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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𣌀雯，今天一起乘地鐵回家嗎？我的巴士走了，還要多等二十多分鐘⋯⋯」樂團排練後，詩韻氣急敗壞地瞪着手機，不滿地向曦雯抱怨「倘若排練早一點完就能趕上巴士」的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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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詩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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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東西想說，我們邊走邊說。我覺得你應該對這件事有興趣的。」𣌀雯提起背包，掃視四周確認雨柔和俊賢已經離去，才急匆匆地拉着詩韻離開禮堂。對方激動的表現，倒是讓詩韻有點意外。雖然現在已經是晚上六時，比起平時的訓練時間遲半小時結束，但學校一早就通知了大家排練需要延長，曦雯理應不用急着離開學校回家吧⋯⋯還有平日只要巴士一跑掉，自己也會和她一起乘地鐵，她應該不會因為可以與自己一同回家而興奮得有如此舉動吧！今天的她，太反常了，到底她想跟我說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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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雨柔和仁愛堂的首席關係有點奇怪。他們先前就認識對方嗎？」曦雯踏出校門後停了下來，請求詩韻解答她心中的疑惑。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她總覺得問題的答案是「不」，但這一切，除了當事人，就只有曾與俊賢接觸過的詩韻能解答自己了。
「不。」詩韻疑惑地看着對方，萬般不解這條問題的意義在何。在她腦海中，兩人在排練時也只是各自各拉，根本毫無交集。雨柔本來就怕生，這個關係有甚麼好奇怪？
「那我的戀愛雷達響起了。走吧，夜深了，我也餓了。」曦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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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跟我說，你看見了甚麼！」詩韻激動地拍打曦雯的肩，叫她趕快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想一字不漏地跟自己說。
「我們二胡從第五十小節到第一百小節都休息，本來我打算乘機打個瞌睡，但卻被前方的喃喃細語吵醒了。起初他們還保持着一個頭的安全距離，說話的時候聲浪也很小，兩人的情緒也不太高漲。但兩人越說越興奮，兩人的距離也越來越近，說着說着還突然笑了起來，這也太反常了吧。你也知道，雨柔是個慢熱的人，倘若我沒記錯的話，她總共花了約半年的時間才終於能輕輕鬆鬆與你交談——但她現在只用了不足一小時的時間就和對方聊個天南地北呢！」曦雯越說，詩韻就越迷惘。她口中的雨柔，真的是我認識的張雨柔嗎？她所說的話，聽起上來也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你沒錯，頭半年的時間，我們兩個都很拘謹，聊天的話題總是離不開學業，我們連輕鬆的話題都沒說過，又怎會聊着聊着突然笑起來呢？還有，當時當我和她說一大堆東西，她也只平靜地應答我一兩句，氣氛尷尬得很！你說得對，他們兩個關係確是有點不尋常⋯⋯我下星期要認真留意一下，我覺得你所言甚是。」詩韻眼見自己快要下車，便趕快完結他們的對話，再向曦雯說再見。今天所接收的資訊，確是大得讓她有點措手不及。自己認真吹笙的那半小時，原來二胡部就已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看來這次的聯校合作將會有點精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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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排練，詩韻因為要去補課，而只能參與後半節的排練。親愛的數學老師，為什麼你要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安排不可缺席的補課呢？為什麼只有修讀附加數的同學才邀參與補課呢？你知道我因為這個補課而錯多少精彩的故事嗎？詩韻一邊默默咒罵數學老師的教學安排，一邊動腦筋想想如何才能能逃課。可附加數班只有十個學生，要是她偷走了，老師肯定會發現——那時候豈不是會被他罵個狗血淋頭，甚至還要罰我多留堂數天？算了，還是乖乖地打消念頭，時間一到才跑去樂團吧。一到下午五時正，她便匆忙與老師鞠躬道別，趕到禮堂準備參與還剩不到一小時的練習。但眼前的場景，卻令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原來，今天的排練是分聲部排練，二胡有二胡練，揚琴有揚琴練，古箏有古箏練，笙也有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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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韻姐姐快過來，我們不懂得怎樣吹這三個小節！」抱着高笙的師妹們向詩韻激動地揮手，求她趕快過來拯救迷惘的她們。
「你們知道二胡聲部去了哪裏排練嗎？我剛才進來好像看不見他們的蹤影⋯⋯」詩韻像英文俚語中好奇的貓一樣環顧禮堂四周，卻遲遲未見雨柔、㬢雯和陸俊賢的身影。禮堂有琵琶聲部，有揚琴聲部，也有笛子聲部——但就是不見二胡聲部。
「喔，江老師安排了他們到音樂室排練。不過師姐師姐，你快點教教我們如何做呼舌，慢版那裏有三個小節都需要用，我們完全做不到。」其中一個師妹氣餒地嘟噥着，指着樂譜上面無情的數字。詩韻叫她們輪流向自己演繹一次大家心目中的呼舌，再透過詢問各人的發力方式，了解各人演奏方式上的謬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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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安，呼舌不是單靠控制氣速的快慢的，雖然我聽得出你有努力演奏出顫動的聲音，但你現在的音色不夠飽滿，好像沒有氣繼續維持這個長音似的。呼舌是靠舌頭的收縮來吹出帶顫的長音，你要將舌頭從喉嚨用力推出，舌尖快要碰到牙齒時就立刻縮回去，縮到不能再縮的時候便再順勢推舌頭出去，再重複上述的步驟。你現在放下笙，練習一下舌頭在口腔內的伸縮動作，我待會兒再來看看你練習得正不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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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宜，你的音色和動作大致正確，但我常常都有提醒你的時候不要鼓起兩側的腮，不僅看起來不美觀，而且還很容易漏氣！我聽到你的長音去到最後有點散，顫動的頻律越來越慢，你是不是去到最後舌頭肌肉沒有力而轉向用氣去控制音色？我見到樂譜上需要用呼舌的音偏高，的確會費氣一點⋯⋯不如你現在試試用呼舌吹低一個八度的音，但嘗試把音在質素依舊高的情況下吹長一點，我想你多練習一下呼舌所需要用的口腔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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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遙，我覺得你的呼舌技巧做得不錯，但你與筠宜一樣都有吹到後面音色不穩的問題。再者，這一段是抒情的慢板，你的演奏情緒不用這麼激昂，發音稍為可以含蓄些，音量也可以收細一點點。只要你的呼舌再做得輕盈一點，我相信所用的氣就不用這麼多，音量也自然會降低。還有你現在是吹和弦的下部，要留意自己的音量不能喧賓奪主，覆蓋了上部的主旋律。你要時刻聆聽梓安和筠宜吹的高音主旋律，只要一聽不到，就要稍為將自己的聲浪壓下，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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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韻看着三位師妹儘管氣餒但仍刻苦練習的模樣，不禁感慨地嘆了口氣。想當年自己也是個對笙不太熟悉的女孩，每次樂團訓練都會被樂譜上的標記嚇得半死，那時的師姐也是手把手教她花舌，教她氣顫音，教她呼舌。昔日的小薯，現在已經退變成師妹眼中可靠的師姐了呢，果然時光飛逝啊！師妹們如此努力，自己也不可以怠慢——她從盒中掏出笙，趕忙把它組裝，再認真練習自己的獨奏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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