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生，能否換個方式相擁？》 - 昨天

一月的城市仍帶著冬日的餘韻，寒意未退，但空氣中已隱隱透出春的氣息。

街道兩旁的樹木多數仍光禿禿地站立著，偶爾幾株早春的梅花悄然綻放，在冷冽的空氣中散發清雅的芳香。高樓間的天空清冷而澄澈，晨霧輕輕籠罩著遠方的街景，讓車流與行人都顯得朦朧而靜謐。

公園裡，草坪仍舊泛著冬日的枯黃，但靠近湖畔的柳樹已露出些許新芽，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季節變換。

街頭巷尾的咖啡店透出溫暖的燈光，門口排著等待熱飲的人們，在微寒的空氣裡呵出白霧。商場與店鋪仍保留著新年與節日的裝飾，鮮紅的燈籠、閃爍的燈串，為冷冽的街道添上一抹溫暖的色彩。

「他到底在想甚麼......」

林芷瑤靠在窗邊，心中有些情緒阻塞著他的思考。

還記得上次在醫院那時，秦亦凌哄了自己一整個晚上，片刻不離守在床邊，這讓她內心十分感動。

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妳明明很痛苦，卻還是嘗試給我們笑容，辛苦了。』

『在妳需要我們的時候，沒有人陪在妳身邊，妳一定很痛苦吧。』

『不要難過，我在這裡。』

即便過去了一段時間，但回想起他那時說過的話仍然會讓林芷瑤臉紅心跳。

或許不是因為那種情感牽動，或許只是因為當時的自己正處於崩潰邊緣，而秦亦凌正好伸出了那雙接住自己的手，所以自己才會被感動。

但不論是不是那樣，那天她的心確確實實被秦亦凌真摯的語言給打動了。

現在要思考的是要怎麼給他這份心意好的答覆。

「該怎麼辦才好......」

正在林芷瑤暗自煩惱的時候，手機響起一聲通知。

點開一看，是「星然」傳送的消息。

『小瑤，這個周末你有空嗎？』

秦亦凌的訊息不會讓他感覺到有下流企圖的感覺。他多久沒有和男生出去了？一起吃飯，然後看部電影？或是去遊樂園之類的地方？林芷瑤很想知道跟秦亦凌一起度過的假日會長甚麼樣子。

林芷瑤這才猛的想起，自己好像還沒有跟秦亦凌交換其他聯絡方式。

很快，林芷瑤和秦亦凌交換了line ID，兩人便換到了line上面繼續聊天。

「我禮拜六跟禮拜日都有時間。」

林芷瑤回應。

『那正好，我想帶你回學校看一看，你有興趣嗎？』

看著秦亦凌發來的訊息，林芷瑤陷入一陣恍惚。

雖然沒什麼不好，但比起同齡的其他情侶在做的事，這傢伙的的提議未免太健康了吧？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因為周末學校的田徑隊有練習，所以可以進學校，想說帶你回去看看。』

似乎是怕觸碰到林芷瑤的傷處，秦亦凌特意解釋似的說。

「沒事啦，正好我也想出去走一走。」

看出了秦亦凌的顧慮，林芷瑤姑且也回應了一下。

但奇怪的是，她有種如果是秦亦凌的話自己似乎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安心感。

『好啊，那禮拜六在校門口見。』

「嗯，去看看吧。」

秦亦凌結束了關於見面的話題，便隨意提起了高中時代的一些往事，林芷瑤也不介意和他聊這些，兩人便這樣聊了一個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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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月的城市還未完全甦醒，但在冷風與暖陽交替間，春天的腳步已悄悄臨近。

「記得小心一點，遇到什麼情況就打電話給我。」

隔著車窗，林爸正在細心的叮嚀著林芷瑤。

其實林芷瑤家裡已經不太限制她想幹嘛或者去哪，但是因為上次突然在台北暈倒的經歷還是讓林爸和林媽感到心驚膽戰。

「知道了，我沒那麼容易受傷啦。」

林芷瑤有些無奈地說，但其實比起當學生時的厭煩，她現在更因為父親的關心而感到開心。

「好，玩開心點。」

搖上車窗，黑色轎車逐漸走遠，林芷瑤邁步走向那個她沒辦法回去的地方。

隔著遠遠的，她便看到站在校門口的秦亦凌正在向自己揮手。

秦亦凌穿著一件白色大衣，裡面穿著一件黑色的發熱衣，脖子上圍著一條棕色圍巾，從他身上可以很輕鬆感受得到大學生的氣息。

「抱歉，稍微遲到了一下。」

「沒關係。」

高中時林芷瑤就常常上課遲到，因此對林芷瑤遲到他完全不會感到意外。

「今天這麼冷，你穿這樣不會冷嗎？」

看著林芷瑤身上薄薄一件針織外套，雖然有圍圍巾，但秦亦凌仍然有些擔心的詢問。

畢竟林芷瑤上次病發在他面前展現出的模樣，那痛苦的表情深深刻在秦亦凌腦海中。

「還好啦，被你盯著誰都會毛骨悚然到全身發熱吧？」

林芷瑤打趣說道，看著旁邊秦亦凌的臉突然紅了一下讓她感到十分有趣。

畢竟這傢伙的視線從一見面就黏在自己身上不放。

「高中女生必備的技能之一就是要能在大冬天穿短褲閒逛，我今天穿這樣已經很收斂了。」

秦亦凌摸了摸鼻子，畢竟在他眼裡林芷瑤即便生了病也還是很漂亮。

「不要管那些了，直接進去吧。」

感受到秦亦凌的窘迫，林芷瑤頓時有些後悔剛剛開了那個玩笑。

「其實如果是你的話，一直盯著我也沒關係......」

「嗯？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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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操場上，林、秦二人正繞著操場散步，隔著一些距離隱隱可見看上去有些青澀的高中生面孔在操場中間鍛鍊著。

「小瑤，你狀態還行嗎？」

為了避免因為觸發PTSD而突然發作，秦亦凌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著林芷瑤的反應。

「還好啦，我倒是覺得現在回來有種很坦然的感覺。」

林芷瑤一邊看著體育隊的練習，一邊回憶著當初在學校的那些時光。

在這座操場上，太多太多在她這個年紀理應經歷卻未曾經歷的事了。

「那就好。」

「我記得你高一上體育是不是被當掉？」

林芷瑤話鋒一轉，露出賤賤的微笑看向秦亦凌問出這個讓他有些難堪的問題。

「......妳幹嘛記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啊。」

秦亦凌原本還在擔心林芷瑤，見到林芷瑤這副模樣頓時變得有些無奈，但同時也放下了有些緊張的那顆心。

林芷瑤見到秦亦凌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已經很久沒像這樣大聲地笑過了。

「你笑什麼啊？」

「你不懂，真的很好笑啊。」

秦亦凌的臉此時早已因為羞恥心發作而紅的不行，在林芷瑤戲謔下簡直像是一隻熟透的蝦子。

「體育被當掉真的很蠢欸。」

「那是妳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好嗎？」

「閉嘴吧，成績好了不起？」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鬥嘴著，好似回到那段已經回不去的時間。

對林芷瑤來說，這樣就夠了。

很開心。沒有更多想法，只是由衷得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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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喔。」

繞了好一段時間，兩人停在司令台旁的台階上坐下。

林芷瑤坐下後，先是喝了一口水，接著看向身旁的秦亦凌。

此時的秦亦凌看起來心情很好，清澈的目光正看著林芷瑤。

兩人對到眼的瞬間，林芷瑤像是被電到一樣的轉過頭，不敢繼續和他對視。

「妳還好吧？」

「還行。」

語畢，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你的小說打算怎麼收尾？」

秦亦凌突然問道，畢竟作為「秦亦凌」，他已經知道林芷瑤的小說寫的是他自己的經歷了，但作為「星然」，他也很好奇林芷瑤打算給故事畫上怎樣的結尾。

「不知道，可能等到我死的那天再決定吧。」

林芷瑤一臉坦然地說，畢竟對他而言現在的生活已經可以說是從死神那邊強制多拿幾年時間來用，不管何時何地突然暈倒然後死掉似乎也不能有什麼怨言。

「妳不會死。」

「或許吧，但我自己也很清楚那是奢望啦。」

「大概多久？」

「不曉得，運氣好可能十年、十五年，運氣不好四、五年就掛了。」

說完這句話，林芷瑤有些恍惚，陷入沉思。

四、五年嗎。

從出院那天算起，已經過了一年多了，假如用五年來算，自己剩餘的時間只剩下四年。

可悲的四年。

「那我們不要繼續停在這了。」

秦亦凌起身，低頭看著林芷瑤。

「跟我走。」

「去哪？」

「美術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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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高中校園空無一人，寂靜的同時也給人帶來一絲清冷的感覺。

理論上來說二人是進不來學校的，但因為操場有一個小門可以進入學校，而那扇門的高度說高不高，但說矮也不矮。

「......」

此時，秦亦凌有點驚訝——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很傻眼的站在小門操場這側。

雖然門有上鎖，但因為高度並不高，很多學生都會偷偷翻牆從這扇門翹課到操場。

但情況就不是這麼個情況。

畢竟剛才一個看起來隨時會倒下去、弱不禁風的瘦弱女孩在他面前很輕鬆地翻過了那扇高大概180公分的鐵門。

「你在幹嘛？進來啊。」

「喔。」

秦亦凌回過神來，便學林芷瑤一樣用手攀著鐵門的欄杆想翻過去......

然後就掉下來了。

「......」

一時之間，門的兩側同時陷入沉默。

「喂！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在林芷瑤這側，警衛已經注意到了門這邊的動靜正騎著淑女車趕過來。

在簡單的解釋了兩人校友的身分後，警衛才用鑰匙幫秦亦凌開門。

「下次不要再翻門了，等等要走再來警衛室找我。」

在鄭重地叮嚀過後，警衛才緩緩地離開，留下滿臉尷尬的兩人。

「那個......我其實不知道校友可以直接進來。」

「......沒關係。」

語畢，兩人默契的沒有在說話，而是靜靜地朝美術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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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窗戶並沒有鎖，兩人翻進窗戶，林芷瑤看到眼前的景象有片刻猶豫，隨後便開始興奮地到處亂逛。

「我記得你那時候的作品常常拿去比賽吧？」

看著興奮的林芷瑤，秦亦凌確信自己沒有來錯地方。

「你居然還記得喔。」

林芷瑤興奮地四處亂逛，一些過往學生的刻的版畫、放在鐵架上晾乾的水彩畫、畫滿各式塗鴉的黑板——

還有掛在牆上的，他的作品。

「好懷念喔。」

林芷瑤下意識地感嘆道，盯著牆上的畫作，他的回憶瞬間將他拉回高一時，自己每天留在學校畫畫的日子。

很累，但是很充實。

「開心嗎？」

秦亦凌來到看著畫紙愣愣出神的林芷瑤身旁，她陶醉其中的模樣讓在她身旁的自己好像也能感受那段開心的時光。

「開心。」

林芷瑤點頭。

「有開心就好。」

「你帶我回來這邊不會只是為了讓我看那幅畫吧？」

「當然。」

彷彿查覺到林芷瑤想說什麼，兩人很有默契地走到那個在教室角落的桌子。

「那個桌墊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只要把兩個人的名字都刻在上面，便能在一起並且長長久久，對吧？」

林芷瑤自嘲般地說，有些許落寞，但其實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這麼難過了。

是她對柳寄凡的感情其實似乎沒有她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固嗎？還是在這痛苦的幾年內被消耗殆盡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跟柳寄凡的名字大概還刻在上面吧？想想就覺得諷刺。」

翻開桌墊，底下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好幾屆以來眾多年輕的男男女女滿懷希望而許下的願望，也不知道過了這麼久多少真的實現了。

右上角，「林芷瑤」跟「柳寄凡」兩個名字大大的刻在一起，即便過去好幾年看上去有些老舊，然而在林芷瑤眼中那並沒有過太久。

「你不介意我稍微改一下吧？」

秦亦凌隨手從旁邊拿了一枝筆刀，隨即在桌墊上開始割了起來。

「你要幹嘛啊？」

林芷瑤好奇的晃著頭，想要看秦亦凌在刻些什麼。

「等一下嘛。」

過了一分多鐘，原本刻著「柳寄凡」三個字的位置已經被塗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秦亦凌」三個比原本更加顯眼的大字。

「這樣可以嗎？」

秦亦凌轉過頭，看著臉逐漸發紅的林芷瑤，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嗯，可以。」

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林芷瑤趕緊背過身不去看秦亦凌，避免等等又要送醫院。

「那就好。」

聽到林芷瑤的回答，秦亦凌露出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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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五點，兩人和警衛道別後便離了學校。

「我今天要回家吃飯。」

林芷瑤看著秦亦凌，說實話她現在還是有點抗拒和他對視，不管是在醫院那時還是剛才在美術教室，林芷瑤都明確感受到自己本來不該產生的感情正在蠢蠢欲動。

「沒關係。」

秦亦凌此時正寵溺的看著林芷瑤，今天一整天下來林芷瑤的表現讓他很意外，說真的他真的不期待林芷瑤會突然改變心意，但現在這樣的發展也不是什麼壞事。

「要送你回家嗎？」

「應該不用，我等等打電話叫我爸來接我。」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地上，將世界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色。寒風吹過，吹在兩個並肩而行的身影上。少年穿著白色的大衣，雙手插在口袋裡，偶爾哈出一口白霧；少女則裹緊了圍巾，紅潤的鼻尖微微顫動，像是一隻在寒風中蜷縮的小動物。

「冷嗎？」

秦亦凌側過頭，看著她微微發抖的肩膀，語氣裡透著一絲關切。

林芷瑤吸了吸鼻子，嘴角卻揚起笑意：「還好啦，夕陽很美。」

他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交錯在雪地上，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天空的霞光映在少女的眼眸裡，像是藏了一片燃燒的冬日雲彩，而少年則輕輕地將自己的圍巾拉開了一點，默不作聲地向她靠近了一些。

風輕輕地吹，夕陽漸漸沉入遠方的山巒，天地間的光影交錯，彷彿這個冬日的黃昏，只為了這短短的一刻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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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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