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time Memory】有關五月的回憶 - 停留在五月的風

五月的風，總是帶著一絲溫暖與惆悵，像是試圖喚醒某些被時間遺忘的記憶。

我站在信箱前，手裡握著一封突如其來的信。

沒有寄件人，沒有郵戳，信封上只寫著幾個簡單的字。

「請到五月來找我。」

僅此而已，沒有署名，沒有多餘的內容。

這是一場惡作劇嗎？還是某個無心寄錯的信件？

但不知為何，當我的指尖觸碰到這封信的時候，心臟卻像被人狠狠地攥住了一樣。

「五月……」我低聲重複，然後猛地想起了一個名字。

——青瀨。

這不可能。

她早已死去，死於五年前的一場車禍。

一場本來可以被阻止的車禍。

如果那天，我有及時接起她的電話，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忽略她的訊息……

如果……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五月的風輕輕地吹過，我握緊了那封信，久久無法移開目光。

這封信的內容如此簡單，但卻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誰寄來的？

或者說，這是一封來自——過去的信？

夜色下的公路筆直延伸，車燈照亮前方的道路，隨著引擎的低鳴，我駛向那座久違的城鎮——我們曾經相遇的地方。副駕駛座上，那封信靜靜地躺著，字跡簡單卻異常沉重：「請到五月來找我。」這短短一句話像是一顆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我的胸口，讓人無法忽視。

我將窗戶微微搖下，五月的風吹進車內，帶著淡淡的青草氣息，讓記憶不受控制地回溯至五年前。

那時候的我們，形影不離。

「畢業之後，我們去旅行吧。」

她靠在圍欄上，長髮被風吹得微微飛起，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肩膀上，映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她轉頭看向我，紫色的眼眸閃爍著興奮的光。

「到時候我們去哪？」我笑著問她。

「什麼都還沒決定呢……」她吐了吐舌頭，然後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小小的御守，一藍一紅，「不過，我已經想好第一個要去的地方了。」

「寺廟？」我挑眉。

「沒錯！」她舉起御守，語氣堅定，「聽說這座寺廟可以實現願望，我們就把這個留在那裡，然後許願——希望未來的我們都能快樂。」

「怎麼感覺有點老套？」我嘴角微微上揚。

「才不呢！」她不滿地鼓起臉頰，「這是一個象徵，象徵著我們一定會並肩走下去。」

那時候的我們是這麼堅信的。

直到她說出那句話——「我要轉學了。」

我還記得，那是個下著毛毛細雨的午後，我們站在學校天台，她低著頭，像是害怕看到我的反應。

「轉學？」我怔住，剛剛還討論著旅行的未來，如今卻只剩下空蕩蕩的回音。

「對不起……但我真的不得不走。」她的聲音裡帶著愧疚，指尖緊緊攥著衣角。

「為什麼？」

「家裡有些事……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我們的旅行呢？我們說好的事情呢？這些……你全都不在乎了嗎？」我的語氣比想像中還要尖銳，連自己都沒料到這句話會帶著這麼強烈的指責意味。

「不是的！我當然在乎！」她猛然抬頭，眼裡閃爍著懇求，「所以我才想趁五月還沒結束，和你一起去旅行，這是最後的機會……」

「最後的機會？」我冷笑了一聲，「你要走了，然後還想在這之前來個『道別旅行』？青瀨，你到底把這件事當成什麼？」

「不是道別！」她急忙說，「我們還是可以保持聯絡的，我們可以——」

「算了，隨便你吧。」我打斷她的話，語氣冷淡，「反正你都要走了，旅行也沒意義了。」

她怔住，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低下頭，「……對不起。」

那之後，我沒有再回她的訊息，沒有接她的電話，甚至連最後一次見面的機會都沒給她。

直到那一天，她死在來找我的路上。

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細雨未停，她的身影倒在冷冰冰的馬路上。當我趕到醫院時，她早已沒了氣息，蒼白的手中，還緊緊握著那顆本屬於我的御守。

我永遠忘不了當她的母親把那顆御守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的手在顫抖，心臟像被撕裂了一樣痛。她拼了命想帶來的東西，卻成了她最後握住的遺物。

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誤。

如果當時沒有冷戰，如果當時我願意接起那通電話，如果當時我選擇原諒她……她是不是就不會死？是不是就能活著，還能像以前一樣站在我身邊，笑著催促我快點？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五月的風依舊溫暖，可她卻再也回不來了。

自那天起，我的世界失去了色彩。後悔、不甘、愧疚，每一天都像是一場無聲的折磨。而現在，這封突如其來的信，帶我回到這座城市，回到我們曾經相遇的地方。

可是——她已經死了。

那麼，又是誰在五月裡，等著我？

夜幕降臨，霓虹燈在濕潤的空氣中閃爍，這座小鎮仍然保持著記憶中的模樣。我將車停在熟悉的街口，踩著夜晚微涼的石板路，一步步走進過去的時光。

這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我們度過無數時光的街道。五月的風輕輕拂過，我抬起頭，目光掃過四周，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悸動。

拐角處的那家書店依舊亮著溫暖的燈光，門口擺放著新進的小說，空氣中還瀰漫著書紙的香氣。青瀨總愛窩在靠窗的位置，手裡拿著一本小說，一邊看一邊在書頁上寫下她的想法。

「你又亂寫了吧，書店老闆會生氣的。」我曾經這樣對她說。

「才不會！他說我寫得很好，還問我要不要幫他寫書評呢。」她得意地揮舞著筆記本，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亂她的頭髮，「你這傢伙，怎麼哪裡都能混熟？」

「這叫天生的社交能力，懂嗎？」她挑眉，然後把手中的小說塞到我懷裡，「喏，這本很好看，你也試試吧。」

書店依舊，擺放著同樣類型的小說，然而那個會在書頁間留下隨筆的女孩，卻不在了。

我繼續向前走，經過我們曾經並肩散步的公園。記得那時候，夜幕低垂，我們在這裡無所事事地晃蕩，她邊走邊踢著腳下的小石子，語氣隨意卻帶著一絲期待地說：「我們以後會一直這樣走下去吧？」

我沒有回應，只是用一種「你問什麼廢話」的眼神看著她。她噗嗤一笑，踢了一下我的腳，「你就不能認真回答一下嗎？」

「嗯。」我輕聲說，「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可如今，只剩我一個人走在這條路上。

再往前，是我們經常光顧的飯館，門口掛著暖黃色的燈籠，店裡傳來熱氣騰騰的香味。青瀨最喜歡這裡的烤雞串，每次都會點上一大盤，然後笑嘻嘻地把自己的份推到我面前：「你吃多一點，看你那副瘦不拉幾的樣子，萬一哪天被風吹走了怎麼辦？」

「那你呢？」我挑眉，「妳比我還輕，妳先飛走吧。」

「沒關係呀，你會抓住我的，不是嗎？」她笑得毫無防備，像是篤定我一定會這麼做一樣。

她說得沒錯，如果當時……如果當時我能抓住她，那該有多好？

我深深吸了口氣，目光緩緩落在街道的盡頭，那裡是我們曾經最喜歡的地方——小鎮最高的觀景台，能夠俯瞰整片夜景。

我們曾經並肩坐在欄杆上，手裡拿著熱可可，欣賞著整座小鎮點亮的萬家燈火。她曾說：「這裡的夜景很溫暖，讓人覺得這世界還是值得期待的。」

「你以後有想去的地方嗎？」她側頭看向我，眼裡閃爍著月光的倒影。

「沒想過。」我如實回答。

「那就跟我一起去旅行吧。」她伸出手，「五月的旅行，我們一起去。」

「嗯。」我握住了她的手。

……但旅行卻永遠沒有開始。

回憶到這裡，我腳步微微頓住，低頭苦笑了一聲。

這座小鎮的每一個角落，都是我們曾經的痕跡，而如今，我孤身一人走在這裡，回憶著已經無法觸及的過去。這封信讓我記起了美好，卻也讓我陷入更深的悔恨。

或許，這真的只是某個惡作劇吧……

「你真的來了呢。」

一道熟悉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宛如微風吹過，輕盈卻又真實。

我猛然回頭，然後整個人僵住了。

青瀨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穿著那件白色的洋裝，長髮微微被夜風拂動，紫色的瞳孔在燈火的映照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她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心臟劇烈地跳動著，理智告訴我這不可能，但眼前的她卻如此真實，甚至連呼吸起伏都那麼自然。

「青……瀨？」我的聲音顫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眼神裡帶著熟悉的狡黠，「怎麼，看到我回來，不開心嗎？」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此刻，所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我甚至不確定自己該問的是「這怎麼可能？」還是「這是不是夢？」

但她沒有讓我開口，反而輕輕地轉過身，望向遠方的夜景，語氣帶著一絲感嘆，「這裡還是老樣子呢……書店還在，飯館的燈籠還是掛在門口，夜景也依舊漂亮。」她回過頭來，嘴角微微上揚，「你有沒有回憶起那些日子？」

我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那就好。」她輕輕歎息，眼神裡閃過一抹懷念，「因為我也一直記得。」

她的聲音柔和而輕快，彷彿我們從未分開，彷彿五年前的悲劇從未發生過。我站在原地，腦中仍然混亂不已，但心臟卻不受控制地因為她的出現而劇烈跳動。

她忽然伸出手，紫色的眼眸映著夜色，帶著一絲熟悉的笑意，「這一次，你願意陪我完成五月的旅行嗎？」

我的呼吸微微一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無法立刻回答。

但她只是靜靜地望著我，像是早已知道答案。

夜風輕輕吹過，夾雜著淡淡的花香。這一刻，我站在五月的街道上，面對著不該存在的人，卻感受到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的心跳。

「我們的旅行，還能開始嗎？」我低聲問道。

「嗯。」她微微一笑，「這一次，我們真的要出發了。」

這三天，我陪伴著青瀨。

沒有問「這是怎麼回事」，也沒有問「為什麼妳會回來」，因為我害怕，一旦說出口，這場奇蹟就會消失。我選擇沉默，選擇假裝一切如舊，選擇貪戀這短暫的時光。

我們去了書店，她依舊會拿起書來閱讀，偶爾會在書頁的邊角寫下心得，筆跡流暢，像是這五年間從未間斷過。她讀到感興趣的句子時，會習慣性地推了推我的手臂，「欸，這段寫得不錯，你覺得呢？」

我們散步在夜晚的公園，她仍然會踢著腳下的小石子，隨口談著那些我們曾經聊過無數次的話題，像是在試圖證明過去沒有走遠。「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會在這裡躺著看星星，然後討論宇宙的意義。」她笑著看我，「但最後的結論總是——‘好麻煩，還是明天再想吧’。」

我們一起坐在小鎮最高的觀景台，看著萬家燈火閃爍。她仍然會說：「這裡的夜景真的很溫暖。」但這次她沒有再問：「我們以後會一直這樣走下去吧？」

因為她知道，我們沒有以後。

但我卻選擇裝作不知道。

她回來了，站在我身邊，笑容依舊，溫度依舊。只要不去觸碰真相，只要不去質疑，只要繼續這樣下去——這場旅行是不是就能永遠不結束？

但我們終究還是來到了最後的目的地——那座我們曾經說好要去的寺廟。

夜色寧靜，四周寂靜得只有風聲。我們站在願望石前，望著上面綁滿的御守與祈願繩。青瀨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紅御守，小心翼翼地將它繫在細麻繩上，然後轉頭看向我，眼神溫柔如昔：「你的呢？」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藍御守。這五年來，我始終將它戴在身上，從未摘下，像是一種自我懲罰，也像是一種不願放手的執念。

「你有什麼願望嗎？」她問道。

我看著她，沉默了許久，指尖緊緊攥著那顆御守，最後緩緩開口：「如果可以……我想在那個雨天，接起那通電話，找到妳。」

青瀨微微一怔，然後輕輕地笑了，「你其實一直都知道吧？」

我全身僵住，指尖微微顫抖。

「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我’。」她的聲音輕柔，像是一陣拂過心頭的風，「但你的執念，讓我有幸在這個五月回到這裡。」

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我不想聽，我不想去確認，因為確認了——她就真的要離開了。

「可是……」我的聲音顫抖，「如果這是真的……那妳是不是……又要走了？」

她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地笑了，紫色的眼眸閃爍著熟悉的光，她的聲音仍然溫柔，「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喜歡的那個你，不是活在悔恨裡的你。」

她的眼淚落下，滴在紅御守上，透出淡淡的光芒。

「我喜歡的你，是會陪我看書、陪我走夜路、會笑著吐槽我奇怪想法的你。」她的聲音開始哽咽，「而不是現在這個，只知道沉浸在過去的你……」

「我……」我張口，卻無法發出聲音。

她伸出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指尖的溫度是真實的，卻也讓人害怕，「我想留下來啊……可是比起這個，我更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青瀨……」我的眼淚終於落下，沿著臉頰滑落，聲音沙啞，「我不想妳離開。」

她的雙眼也盈滿淚水，但嘴角卻仍然帶著笑，「我沒有後悔當天去找你。」她的聲音輕得像風，「也沒有恨你……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可是我——」

話語還未說完，她輕輕地踮起腳，吻上了我的唇。

那一瞬間，世界彷彿變得靜謐無聲，時間停滯在這場奇蹟裡。她的唇柔軟，帶著淡淡的溫度，像是五月的風輕輕拂過，溫柔又短暫。

她的唇離開時，眼裡閃爍著淚光，帶著一抹熟悉的笑意，「我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還有……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不要忘記我。」

光芒從她的身體溢出，化為點點星輝，逐漸消散在夜色之中。

「不……」我的指尖想要抓住她，但掌心穿透了光芒，我終於無法再觸碰到她的溫度。

「青瀨！！！」我喊出她的名字，聲音帶著哽咽，卻只能望著她逐漸消失在月色下。

她的最後一滴淚落下，隨著夜風輕輕飄散。

我跪倒在願望石前，眼淚模糊了視線，卻在最後那一刻，透過朦朧的光點，看見她溫柔地微笑著。

「再見了。」

風拂過山間，夜晚寧靜無聲。

我望著願望石上的紅御守，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青瀨走了。

但這一次，我不再只剩悔恨。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微微一笑。

「我答應妳。」

五月的夜空閃爍著星光，溫柔地籠罩著這座小鎮。

那一天，五月的風再次吹過，不再是遺憾的低語，而是輕聲喚醒我前行的溫柔。3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IwH402P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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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五月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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