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首先我要說的是灰色。」他瞪大雙眼,盯死眼前黑色的高牆,在這間黑色的房裡,後面的門外白色的光在地上切出一片等腰梯型。
「灰色的世界裡有黑色與白色,還有黑白之間的灰色,顏色是比例的形式,它們意味著這是個建築的世界,比例是否完美,線段是否漂亮,只取決於它們是否各自得到它應得的部分。」
他從黑色的椅子上站起,他要向群眾發表演說,混亂的群眾撕毀線段的平靜,各自的顏色攪亂比例的完美,他們嘈雜地索要真理,真理是甚麼?他要告訴那些人,他要用最響亮的聲音,貫入每個人心靈的語言,勾勒群眾夢寐以求的狀態。
站在白色的光上,離開漆黑的房間,在白光的世界裡,萬物的黑色輪廓一清二楚、毫無遮蔽,奔跑和晃動,手牽著手或試圖衝撞,遠看他們像海洋,浮沉種種企盼;近看他們像絕望,每個人都想從別人身上抓到什麼。
他看看左邊的人,吆喝著這個世界應該屬於黑色;他看看右邊的人,吆喝著這個世界應該屬於白色;兩群人起先互相叫罵,後來要求對方離開,最後他們突破封鎖線,攪成一團。
就是因為最後往往如此,他才想著世界應該是灰色的,灰色的世界才是大家真實的樣子,因為灰色所以形狀立體,因為灰色所以使人分清每個部位,一但分清楚每個部份,人們才能夠審美地觀看一切,最終大家才會重視比例,明白各得其分的重要。
他想如此才能使一切清楚,於是他站上演講台,對著無邊無盡的混亂,對著吵鬧的群眾,他對上麥克風,清了清喉嚨,爭取短暫的一瞬間,混亂注視著他,他如經歷此刻千百萬次一般,高揚而清晰的聲音談起:
「我想說一種紅色,追求者的紅色。」
在一個只有黑白灰的世界裡,有個研究者,終其一生想發掘世界上最深邃的秘密,他注入所有的努力,期待滿足這種企盼,用不斷的研究,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更多對自我的質疑,反覆重複,一再修改,從所有人都不相信他到認為他是瘋子,從一個最偉大的物理學家到躲避瘋人院追捕,隱居深山的逃亡者。
在無數次實驗的最後一次,他弄錯了兩個數字,錯失了預先計算的黃金比例,引發了驚動山民的大爆炸,當山民帶著警察趕到時,研究者已經逃離現場。
奔跑的他有了明確的概念,即將展開人生最後奔跑,最偉大的衝刺。
他要找到最近的城市,最大的廣場,告訴所有人他看見的,最偉大的發現。
還好尚未終其一生,他的內心狂喜,吶喊著,他找到一種顏色,取名紅色。
他想他必須完成這些,他一定要告訴所有人,紅色是什麼,紅色長什麼樣子。
於是他奔到人群聚散的大廣場,站在最高的木箱上,大聲喊道:「大家!請聽我說!」
人群嘈雜,質疑和憤怒洶湧奔騰,他想盡辦法扯開喉嚨,卻沒辦法比所有人大聲,於是他只好喊道──6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ayc0Pklp2
「各位!最後了!我想說一種顏色──」
那種顏色是公平的,每個人都可以看見,都可以體會到,無論幸福與否,無論是初來此世或行將就木,每個人的整個人生裡它都願意相伴。
它陪你度過喜悅,跨過悲傷,面對挑戰,在跌倒後一同站起。
它和你一同經歷人生最溫柔的時刻,也和你一起面對人生最慘烈的挑戰,在平淡無奇的日子充斥各處,狂風暴雨之時,彷彿你能聽見它對你說,我的朋友呀再撐一會兒吧,我們一同經歷這麼多事了!
你聽見它的聲音,但不在耳中;你看見它的顏色,但不在眼裡;你在整個世界尋找它,但它不在那裡。
你感覺自己孤身一人,因為顏色摸不清也看不著,你懷疑自己不現實,怕被別人發現自己的狀況,卻沒發現別人同樣也是如此,他們和你渴望著同一種顏色的擁抱,他們等待著,就和你等待著一樣。
你沒發現,他沒發現,所有人都沒發現,世界被攪亂了,規則有了例外,萬物混亂,世間法則殞落,一切正常地向前走一步,一步間所有關係都改變了一次,又一步又一次又一步又一次,無法捉摸的狂閃。
不斷在變動的一切要跳出這些框架,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把握他們,他們跳出了文章跳出了紙本,重現在你周遭你正閱讀著他們… …的其中一部分,繼續往下讀一點,你快要到終點了,從剛開始到現在你所追求的部分。
現在,你來到最後一段,但並非你人生的最後一段,在往後一點意味著你是最後一個離開這個框架的,別依依不捨,往後走去,下一段由你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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